《绿荫》发条纯

16、chapter16

　　陆惜蔚说到做到，她给这段暧昧画上了逗号后，便再也没提笔写出后续。

　　夜深人静时，师泽也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陆惜蔚先来招惹他的，怎么她还能一时冷一时热呢？

　　陆惜蔚却觉得自己真的有正事要做，她的脑袋装不下太多东西，要是师泽的身影一直在脑中晃荡，那她才是彻底完蛋。

　　她才不会什么欲擒故纵，收放自如的手段，她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就明白。

　　故而师泽能耐心地配合她的步调，说得夸张一点，他成了陆惜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象。

　　而好不容易在师泽的形单影只中琢磨出不对的陆柊，忐忑地问出声：“你之前那个整天笑呵呵的对象呢？”

　　师泽懒洋洋地白了他一眼，坦然道：“她在努力学习呢，让我别打扰她。”

　　陆柊大为不解，不禁笑道：“师泽啊师泽，你也有今天，你这还是师泽吗？哪里有人像你们这么谈恋爱的，依我看啊，你就差被甩了。”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师泽忍下暴躁，轻嗤一声：“你不懂，她不一样。”

　　陆柊一听还想头头是道地分析陆惜蔚到底有什么魔力，不过师泽不想听，他轻轻地“啧”了一声，陆柊便识趣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从那以后，师泽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陆惜蔚想做什么他能理解，便由着她去。

　　而越是高三这种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被题海和老师的叮咛淹没，每天都喘不过气的时刻，却也是他们最平淡的时候。

　　陆惜蔚由繁化简，尽量把让自己的情绪稳稳处于一个可控的水平。

　　她知道师泽的靠近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和师泽的几句简单的聊天也像旱中逢甘霖，能化解她几天的阴霾。

　　可高三到底不一般，已经不是她靠着一腔信念就能埋头苦学的时光了，她面对着堆成小山的卷子，心里也偶尔会冒出让人痛恨的酸楚来。

　　她真的很想立刻结束这段日子，要是明天一睁眼就高考那也再好不过，可是她又嫌日子太短，她能记住的太少，她还有很多知识点没看，要是再复习一遍的话，她肯定能记住的。

　　这个漫长又煎熬的高三，接连打击了好几次陆惜蔚的积极性，她不仅怀疑自己，难道她真的就没有任何天赋，苦读也仅仅到此了吗？

　　她也在夜里崩溃过，压力太大时，她都不敢睡觉，她一闭眼就会想到毫无回旋余地的勾叉，而寥寥几笔落在试卷上的分数，就这么对她的三年下了定论。

　　陆惜蔚不敢多想，越想越会钻牛角尖。她从没对谁说起过这些，包括师泽也是一样。

　　不过在每次快要钻进死胡同时，她又会强迫自己想师泽，她放下笔，挪开试卷，悠然看向窗边，想象他从树荫下经过的场景，想象他抬头朝她粲然一笑。

　　但陆惜蔚也只是想想而已，师泽身边到底太安逸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选择靠近的话，只怕自己会贪恋其中舒坦，再也不想出来。

　　陆惜蔚不想这么误人误己，师泽的学习任务肯定也很繁重，她何必再去打扰他呢。

　　在那段时间里，她根本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张卷子，最后就连到底还有多少天高考她也记不清了。

　　只有在清空教学楼的那天，老师们也带着鲜花和小礼物入场，分发给每位同学的时候，口中说着最诚挚的祝福。

　　陆惜蔚这才有了真实感，原来她已经熬了那么久，就快要结束了。

　　一声叹息后，陆惜蔚转头看向身旁的施盈，怅然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沧桑了？”

　　施盈也报以有气无力的笑意：“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好像还没清醒过来，我觉得我就是头老牛，刚被人拉去犁了三天三夜的地，这时候还是恍惚的。”

　　陆惜蔚往她肩上拍了拍，像是对自己的劝解：“快了，也就还剩两天。”

　　那天下午骑车回家的时候，陆惜蔚正好在路上碰到师泽，两人并排而行，凉风拂面，惬意斐然。

　　陆惜蔚不想谈论有关考试的事情，她瞥了一眼灿烂的红霞，在心里感叹一句真美，随后徐徐出声：“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师泽闻言答了一句：“会的。”

　　至于会不会，谁也说不准，天气这种事情人类还干预不了，不过陆惜蔚的爸妈对她要考试这件事情非常上心，提出要亲自送她去学校，陆惜蔚拒绝不了，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本想着最后一晚要放松一下，早些睡觉的，等真的拿起手机，陆惜蔚却没了玩的兴致。

　　她苦笑着叹了几声气，不住地感慨，如果她是胜券在握的学霸的话，她现在百分百不会再看自己的书一眼。

　　可惜她的成绩来源于她笨拙的苦读，她坚信着看得更会多记得更多的理念，此时只好压住心里的焦躁，苦逼地又打开了错题本。

　　苦啊，高三太苦了，具体哪里苦陆惜蔚已经无法用言语明说，但任何一个人见到他们麻木的神情，大概也能明白一二。

　　这么苦的日子陆惜蔚竟然忍过来了，她觉得自己真了不起，不过生活太苦，一定要师泽加点糖。

　　不管，考完她就要见师泽。

　　陆惜蔚怀着最质朴的愿望，在考场上奋笔疾书。

　　死到临头，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意，她考完一科轻松一截，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她完美地落下一个句号，彻底结束了这段压抑的时光。

　　她的内心已经足够激动，情绪能引燃一把火，她以为她会是第一个冲出考场的，可周围的同学们却也有各种各样的情绪，他们像是从岸上跃到水里的鱼，挤挤攘攘地狂欢着。

　　等到陆惜蔚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小跑到师泽教室时，她还是迟了一步，他们班的同学已经在教室里集合，老师正在台上交代着毕业注意事项。

　　哎，真不巧……

　　陆惜蔚悄悄凑在窗台处看了一会，刚要转身离开时，他们班老师的眼神却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陆惜蔚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不上不下地站在原地时，他们班的同学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其中就有师泽。

　　在看到陆惜蔚的那一刻，师泽那像一潭湖水的眼里，泛起了少许的涟漪。

　　他勾唇笑笑，张口给陆惜蔚一个信号：“稍等。”

　　陆惜蔚其实就是想过来看看，看到了也就走了。

　　但考完试后的流程却比想象中匆忙，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散什么情绪，就被一堆地打包出门。

　　走出校门那一刻陆惜蔚还没感觉，回到家喝了口水后，才有自己真的走出高中校园，就此毕业了的感觉。

　　陆惜蔚想好要在考完试后大睡三天三夜的，但到了晚上反倒亢奋起来。

　　她躺在床上左滚右滚根本睡不着，想了想还是给师泽发了消息：“要不要出去走走？”

　　师泽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你是？”

　　陆惜蔚欲哭无泪，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是我啊！你不会忘了吧，不行的。”

　　师泽淡淡地嗯了一声，玩味地说：“我还以为我们没有认识过呢。”

　　陆惜蔚知道他在埋怨，可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见一面，她又孜孜不倦地说道：“见一面吧，我去找你。”

　　师泽哪能一犟到底，他松了口：“好，路灯下见。”

　　等陆惜蔚脚步轻快地走到路灯下时，师泽已等在那边了。

　　他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到来，依旧在低着头看手机，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也影响不了他分毫，只有和缓的风轻轻掠过他，吹起他额前的发，露出令人艳羡的容颜来。

　　陆惜蔚站在看着，在心底感叹，师泽这人不管远观还是近处都一样完美。

　　她曾以为他是遥不可及的一缕风，只是在她的青春里惊鸿一瞥地出现片刻，万万没想到一些阴差阳错，那阵风却朝她席卷而来，带着她置身其中。

　　陆惜蔚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表，她高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师泽”，接着兴奋地抬起手朝他挥舞。

　　师泽抬眼一看，难掩唇边的笑意。

　　这人，前不久还客客气气的，今天就眉开眼笑了。

　　可师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惜蔚就小跑着朝他冲着下来，那个小坡其实也还好，只是她太跳脱了，令人担心。

　　而看到陆惜蔚朝他张开双臂的时候，师泽果断伸出手挡了她一下，减少了她的缓冲。

　　今天在师泽面前的陆惜蔚就突出一个兴高采烈，得意忘形，见自己想要的拥抱没有完成后，她仰头问：“怎么了？”

　　师泽一脸淡定，笑着回答：“这是冷落。”

　　陆惜蔚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那是有正事嘛，和这不一样。”

　　师泽闻言忍俊不禁，反而问道：“哦，你那是正事，我这就不算啊？”

　　两人说着话，已不约而同地往河边走，陆惜蔚还那句话：“你基础比我好，你当然有沉沦的资本，可我不敢。”

　　师泽本只想开个玩笑，哪知陆惜蔚突然这么正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坦然道：“陆惜蔚，爱你的人会告诉你，不管你是何种样子，他们都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