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顾打嗝

3、吃罐头

　　黄桃罐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母亲节时它和康乃馨一起打包好作为礼物捆绑销售，慰问大病小病的病人也可以提着两组，又或者是买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
　　究其原因大概是它的甜美和好克化，以及从小带来的固有记忆。
　　生病了要吃黄桃罐头，慰问老人要送黄桃罐头，表达对妈妈的爱要买黄桃罐头。
　　所以今天去看大姑的时候，我也买了黄桃罐头。

　　人老了是什么样子的？
　　从出发到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问题的起源并非柔软的黄桃果肉，也不是浸润黄桃的蜜水。
　　而是大姑家的轮床，就像我爷爷的轮椅一样，我一看到，就知道人瘫在上面的样子，无力而痛苦。
　　一个人类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就是他开始退化的时候。肌肉萎缩和语言减少，器官在衰竭，像是走下坡路，是顺势而下的滑落，神灵也无法停止。
　　并不突兀的想起我爷爷，他去世前也如此，失去行动能力，记忆力退化的极其厉害。我看着他，知道他在缓慢的靠近死亡的边缘，无能为力，难以阻止。
　　失去了自主能力的瘫痪其实比死去还要痛苦，那时候他还患有阿尔茨海默病，记不住也想不起，只有痛苦的哀叹和无法行动的身体。
　　有天夜里吃饭，那时他还能走路，只是头脑不清楚，我爸把他推到饭桌前面，他低声的说了一句老丫。
　　东北话里“老”是小的意思，女孩子都叫丫头。
　　他怎么会不记得我，他永远爱我。
　　他的牙齿松动，皮肤干枯的挂在骨头上，笑起来发不出声音。爸爸拿一只碗，喂他吃了一只黄桃，他摆摆手不再吃了，又和蔼的笑起来。
　　我很想叫他等等我，以后我长大了就会工作，我能买好多好多的黄桃罐头给他，也绝不仅仅是黄桃罐头，还有其他的甜美食物。
　　尽管人生偌大，可就算是最亲近的两个人也只能陪对方走一程，余下的时间里，不是没有终点的等待，就是漫长遥远的思念。
　　我像一个追逐日落的小孩，奔跑着向前，却只能看着太阳缓缓落山。
　　那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到达的地平线。

作者有话说

　　《舌尖上的中国》提过，甜是一个人最早的味觉感受，而香甜的黄桃罐头是很温柔的滋润。甜味从头陪伴到尾，也许就能让人的一辈子圆满起来。
生命总是难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