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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皮肤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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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医院的负一楼，一扇大铁门立在通往一楼的楼梯之间。保安老卫从杂物室里搬来了一张旧年代的那种小课桌，就靠在楼梯口这儿，上面放了个水缸，旁边一把小竹椅。平常这里根本没有人来，他就在这儿打瞌睡。
房门全都紧紧锁着。杂物间和标本室还好，小地方的太平间里平常其实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根本不操心有贼来。老卫每天下午就靠在小课桌这儿打盹喝茶，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老了老了每天在这儿坐坐守着喝喝茶还能拿一份工资别提多舒爽。
但今天他还没来得及打盹，皮肤科的小王护士又过来了。照理说，医院里那么多人，老卫怎么就单单认识小王呢？这还不是因为小王护士已经一周连着来了第三趟了。
“卫老，吃饭呢？”小王目测三十五六，看上去除了比现在外边儿的大多数姑娘富态点儿，没什么别的特点，不知道是不是受工作环境的影响，说话特别响亮。
老卫早已经吃好了，只是一时犯懒，空让饭盒摆在桌上懒得收而已。这会儿见人来，便把饭盒盖上，整整齐齐地收拾在一边。“吃好了吃好了，早就吃好了。什么事啊？”他朝她后面偷摸摸地瞅了瞅，“不是又死人了吧？”
这周，皮肤科已经因为休克死了两个人了。
“你说这世道，怎么得个皮肤病还能死人的呢？”老卫真是越想越想不明白。
小王笑得灿烂如花，“卫老，这我可跟您解释不清楚。”
是是是。老卫想起太平间里的那两具尸体，就糟心得瞎转悠。实在太恶心了。他叹道：“不敬天地敬鬼神，你们呐，还是快联系他们家属来接人！”
小王道：“我就是为那两个人来的，主任让我来给那两具尸体照张相，卫老您帮我开开门吧。
“诶，那死人……有什么好照的啊？你们看着不糟心呐？”
小王嘻嘻笑道：“主任说要把照片发到那个什么什么所去查一查，备个案。”她八卦道：“您都不知道那两个人身上那病奇着呢，我们都没见过！发病又急，才三天人就没了！”
那两个人恰好是一男一女，前后隔着一天送过来的。送进来的时候老卫给开的门，无意间瞟到一眼。整整一天都被恶心得没吃下饭。
他掏出钥匙，“那你进去吧，快点出来！”
小王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揣着手机进去了。
她一向不怕这些神啊鬼的，胆子和眼界也早在这些年的工作中锻炼了出来。更别说长久以来的平凡生活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与她极度追求的不平凡严重相冲，她个人长相平平，甚至若是加上谈吐穿着这一类的评分项来说，她比平凡还更俗气。由此她日常幻想中便时刻盼望什么时候生活能出现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这两具尸体就是不平常的东西。
所以纵使她看到了尸体上全身遍布的密密麻麻的肉色瘤子和脓包，心底的兴奋也死死压住了涌上来的恶心。
没错，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空地。就连手指，脚趾，眼皮乃至□□上都是密密麻麻鼓起来的脓包和瘤子。
她出来时，老卫正在洗饭盒。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在路上将主任要求的照片发了过去。不禁意间看到好友群里“吃土的小仙女”和“一往情深”在水群，吃土的小仙女长得不错，是群里公认的女神。一往情深形容中上虽然相貌上比不上前者但亦有亮眼之处。这两个人平日里没少一搭一唱的排挤她，王芳芳窥了会儿屏，想到了刚刚的照片。还恶心不死你们！
她特意挑了两张局部照片，把颜色P得更鲜艳了一点儿，白手套一点，发到群里。
【诶，今天刚接收的病人，真可怜】
……
今天是季陨阳从大学回家的日子。她父母早年间都去世了，留下两栋房子，一栋在市区，一栋在乡下。一般放假的时候她回的是城里那套房子。不过几乎大半年没住，估计打扫起来就很费神了。她淡淡想，抬手调整了一下帽檐，遮住毒辣的阳光。
炙热的空气越接近地面越是躁动，仿佛整块大地都被架在烧烤架上烘烤。在十字路口等斑马线的时候，有两个女孩不小心撞上了她的行李箱。其中一个，长得很漂亮，少见的那种漂亮。另一个虽然有所逊色但亦有亮眼的地方，季陨阳默默将行李箱往回收了点。对方一句对不起也没说。
几秒后，身后却传来一道快门的咔嚓声。季陨阳转脸，那两个女孩正一脸慌乱举着手机傻傻不知道动弹，气氛一时很尴尬。手机的摄像头正对着她的腋下，那里自左后背往左侧乳延伸处，覆有足足巴掌大的一片凹凸疤。有的创口较深，甚至没有长平，从旁人看来就像背上被开了两个深洞似的。
“你们在拍我？”看她们的表现，想必是本想偷拍却忘了关快门声。
季陨阳了然，现在有些软件上确实有这样的人，偷拍过路人放在网上，然后带着一股优越感问别人如何看待照片里的人，或针对人家的穿衣风格，或针对别人的体型外表。
她趁着那两个女孩还没反应过来，侧一步凑到了人家旁边，屏幕里果然是她身上瘢痕的照片。
“请删掉。”
举着手机的女孩硬着头皮删了。
“还有最近删除里的。”
小姑娘又照着她说的将备份也删了。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看过来。
季陨阳不喜欢骂人，骂人不节能。她也不喜欢生气，生气也不节能。但这种事碰上来到底还是要说两句，于是她说，“下次别这样了，不好。”
两个姑娘连连点头应了。
七年前，拉尔亚省宏港市的天文学术馆发生了一场震惊全国的大爆炸，半个市区被夷为平地。季郧阳就是当时幸存的三人之一。现在身上还留有那天刻下的印记。她的左上臂至左上背处爬满了暗红色如洼地般凹凸不平的瘢痕，而后背上的增生瘢这些年已经平下去不少，颜色也渐渐浅去，只是该坑坑洼洼的地方仍然坑坑洼洼。
她自己其实并没有很介意。却拿不准应不应该考虑别人会介意。
两个姑娘偷拍被发现，一时也不敢再跟着，正这时绿灯亮了，目送她溜着个大行李箱先过了马路。
再看手机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个聊天框，群里正在上传一张3.27M的图片，下面一排字：
白衣天使云：【诶，今天刚接收的病人，真可怜】
图片正好上传成功。旁边的“一往情深”好奇地凑过来道：“点开看看。”
然后她俩的手指就点了上去……
六月二十八日，晴。
王芳芳今天很高兴。今天皮肤科又新送进来两个病人。正是她看不顺眼的“吃土的小仙女”和“一往情深”。两个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事，染上了和之前太平间里的那两个人一样的怪病。送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形了。若不是她们的家属认出了她，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那满脸的肉球疙瘩，跟鱼卵一样。不行不行不能再想，太恶心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多久，皮肤科就开始忙了起来。更具体一些的说，是整个医院都开始忙了起来。
以这两个人开始，在之后的几天里，医院陆陆续续又接收到了相同病症的病人，科室主任察觉了不对劲，立马将情况上报了上去，又经过层层处理，过了两三天省份上才派了人下来。来医院的人渐渐减少，人流即时被控制起来，每天消毒比三餐还勤，可就是找不到传染源和传染途径。她现在忙得饭也吃不上，谁能想到这变成了一场来势汹汹的传染病。
皮肤科每天都在加班。最初接诊的两个医生也都被感染。大家开始穿着防护服上班……
记者就算进入，被拍摄的内容也被作了要求，由是一张临床照片也没有流出去。
王芳芳闲暇时就偷躲在楼道里在群里说自己多么多么辛苦，又多么多么不怕辛苦。直听到有人恭维夸奖才算完。
忽然，有人问：“你上次发的那个照片就是这个病的吗？”
下面接起了楼：“啊，那个很恶心的图片吗？”
“什么图片？”
“我都没看到！”
“在上面！你刷一刷。”
“啊，上次你发的那个吗？我都不敢点开。”
“这么恐怖？那我也算了，不敢看。”
“你们加油呀！靠你们了啊！白衣天使！”
“卧槽，怪不得媒体都不放出来，这也太恐怖了。”
王芳芳赶忙回道：“就咱群里看看就好，你们可千万别把照片流出去啊！”
群里一伙人："知道！"
“知道！”
“明白！”
“放心吧！”
没过几天，说这些话的人就因为同样的病进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