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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莫北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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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放家从C市搬走后,就一直住在A市,这里是他爸爸的老家。住在C市的一段时间,正是生意最艰难的时候,苏爸爸一度几乎破产,到了C市,借着苏放外公的实力,公司才又周转过来。后来生意渐渐做大了,一家人又搬回了A市,还把他退居二线的外公外婆都接了过去,从此,他们一家和A市几乎没有了联系。只有苏放,还惦记着他的伙伴,陪着他度过最快乐的童年时光的伙伴。
搬去A市后,苏放给莫北写了很多信。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家人住了很大的公寓,父母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外公外婆把他的生活倒是照顾得很好,可是,他没有朋友,他有那么多的话,不知道和谁说。苏放变得越来越沉默,成天成天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外公外婆只道他努力学习,也没在意。
苏放的信纸写完一本又一本。他想告诉莫北,他现在是多么的孤单。他想告诉莫北,和他们一起的时光他是多么快乐。他想告诉莫北,他是多么的想念他们。写了很多很多,却都没有寄出去。最后寄出去的,都只是寥寥几语。最后总不忘加上一句,莫菲她还好吧?
那时候电脑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两个少年的友谊,只能靠邮递员来联系。一封信来来回回,就要花去十来天的时间。收信的时候,是苏放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刻,每一天放学,他总是习惯性的去看看邮箱,尽管有时候,他自己才刚把信寄出。
莫北的信和他的不同,每次都是洋洋洒洒好几页。他的字迹歪歪扭扭,一开始甚至还有很多不会写的字用拼音或者图画表示,不过他都能看懂,他会认认真真的读过每一个字。
莫北说的多半是他和莫菲的小事。啰里啰嗦的,苏放却一点不觉得烦。
“今天老师叫我用欣欣向荣造句,我就说,欣欣向荣荣告白。老师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小小年纪思想不纯洁,不是我不纯洁,是我们楼下的欣欣和荣荣不纯洁,我明明听到欣欣跟荣荣说喜欢他的。”
“我前面两颗门牙掉了,莫菲老是嘲笑我,可是我想骂他,菲字都说不出来,一说就漏风。”
“我考了倒数,被老师知道莫菲是我姐,就敲我的头说,你和你姐吃的不是同一锅饭吗?怎么她年年考第一?哼,考第一很了不起吗?我好歹也是个第一。”
“那天我和莫菲在玩,突然我看到她裤子后面有一片血,我好害怕是不是自己刚刚把她踢出血来的,告诉莫菲,她脸就红得什么似的,说不关我的事,进房去了。我还奇怪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
“莫菲又考了全校第一,校长给她发奖,还让她在全校学生面前讲话了。哼,看她装的一副谦虚的样子,我知道,她心里可得意了。我也要好好学习,拿个真的第一。”
“莫菲突然长高了很多,也胖了很多,哈哈,我终于有机会嘲笑她了。我叫她笨猪,她也懒得理我了,因为她每天为了减肥不知道多苦恼呢!”
“今天居然有人拦住我让我给莫菲递情书,我就偷偷拆开看了,文笔烂得要死,我看完就扔垃圾桶了。这只笨猪,居然还有人喜欢?”
“莫菲考上大学了,就是你们A市最好的大学。我发挥超常的话,也想考那所学校。”
。。。。。。
莫北的信塞满了一个抽屉,那时候网络早以燎原之势发展起来,他们渐渐的将联系方式改成了□□。
苏放最后一封信说,好,我们一起考莫菲那所学校。
然后是兵荒马乱的高三,学校的气氛紧张到让人快窒息,只觉得再绷紧一点点,那根弦便会断掉。为了学习,苏放也住校了。却在这个时候噩耗传来,最疼他的外婆去世了。
苏放心里的那根弦真的就“嘣”一声断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他就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人们来来往往,嘈杂不堪。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他去看了外公,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也没有流泪。
伤心到极点,眼泪在心里就结了冰,只恪得心房硬生生的痛。
一直到看着外婆火化,他终于忍不住,推开人群就往外跑。他没有目的,只是拼尽了力气跑啊跑,风呼呼的往脸上刮,世界都静止了,只有他一个人在不停的跑啊跑。。。。。。
终于再也迈不起一步,他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心啊肺啊,都挣扎着要跳出胸腔。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才发现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学生们出来吃饭。他到了一所学校外面,正是莫菲就读的学校。
从他知道她在这里,他都没有来找过她,隔着这么些年的岁月,他不知道见到她可以说些什么,她又会怎么看?初相识的时候,他们都还只是懵懂无知孩童。虽然莫北和莫菲在他心中有很重的分量,可是他在她心中又是什么?心里一直在衡量,鼓不起勇气。今天,这样的时候,他怎么跑到这里来?
可是他从来没有问莫北莫菲的联系方式,他就这样站在那,看着茫茫的人群。他知道,莫菲可能就在他们中间,带着浅笑,或者温柔,或者灵动。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和莫北吵闹的时候摔伤了膝盖,莫北心虚的找来莫菲商量解决办法。莫菲把他带到她房里,拿出家里的急救箱,给他清理消毒。莫菲当时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可她显出了相当的稳重和熟练,一遍遍的清洗,然后上药。当时痛得他嘶嘶的直吸气,她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苏放一直清楚的记得当时她伸长了脖子,小脸鼓鼓的给他吹气。那么专注的模样,以至于多年以后想起来,每一个细枝末节,仍清楚如在眼前。只是如今,他心里的痛,又有谁来跟他说,吹吹就不痛了。
苏放在那棵大树下一直坐到太阳下山,心急如焚的家里人才找到他。困意和饿意这时席卷了他全身,晕过去的前一刻,他对自己说,再等一年,再等一年,我一定要好好的站到她面前。
这个时候的莫菲,正过了大一的新鲜期,不再糊里糊涂的参加这个社团那个协会,只想一门心思的学好自己的专业。她每天下午没课的时候就往解剖室跑,因为她立志要做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外科医生,所以学好解剖是必备的基本功。
解剖教研室的老师都和她很熟了,每天放任她坐到一堆标本中间,照着书本摸索。局部解剖是大三才开的课,有时候她手痒了,便拿了手术刀在学长学姐们解剖到一半的标本上比划两下,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高兴了,会叫她:“莫菲,帮我把这只手浸到那只缸中去。把这只脚扛到隔壁去,顺便拿个头骨过来。”
就是拿只青蛙或者小白兔做实验,别人做完扔那就走了,她却总是说要物尽其用,从头到尾解剖一通。
同学们的评价:残忍的女人。
这个残忍的女人期末的时候解剖满分,是她整个大学生涯中考得最好的一门。这个残忍的女人最终也得偿所愿,成了一名女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