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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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树林深处有着终年不散的迷雾，被这层浓重的迷雾所包围的是一棵与普通树木大相径庭的血红大树，鲜红的树枝上一串一串透明的琉璃串如同是这巨树滴落的眼泪，只是站在树下便会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无尽的悲寂感。
有人走近了这棵血色琉璃树，前进的步伐搅乱了这周围本平静的迷雾，翻起一阵阵的涟漪，最后再归于平静。
雁王怀里是仍在昏迷的清平乐，他抬头看了一眼血色琉璃树，将清平乐放在树下让她靠坐在琉璃树上，然后背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待杏医的苏醒。
灭却之阵没能将清平乐的记忆恢复这一意外在雁王的算计之外，但是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为何会将清平乐带来琉璃树，雁王一时间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为了给俏如来一个不得不来这里见他的理由，又或者...是为了一个之前来不及得到的答案。
金雷村内，安置好受伤的欲星移，俏如来询问了在场众人的伤势。
“醉花阴，锦烟霞姑娘，梦虬孙你们的伤势如何了？”
“阿乐之前为我们治疗过已经无碍了”锦烟霞说道。
醉花阴也跟着开口“我本来就没受什么伤，倒是你，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嗯”俏如来点点头“醉花阴，你现在是以什么状态从阿乐身上分离出来的，这种状态现在不要紧吗？”
“我现在是王骨寄灵的状态，将自己的魂魄附着在王骨上，借助王骨的灵能暂时凝聚成了实体”醉花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说道“我现在是寄宿在你墨狂中的始帝鳞上面，等到之后找到阿乐我从墨狂中出来就好”
“现在墨狂对俏如来并没有太大作用，你先拿去使用无妨，倒是阿乐...”提起清平乐，俏如来不由担心起来。
雁王不会无缘无故就将清平乐带走，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引自己去跟他见面吗？
醉花阴看出来了俏如来的担忧，她上前去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膀道“阿乐那边你倒是不用太担心，那只大雁不会对阿乐怎样的”
“醉花阴你对雁王有多少了解？”
“嗯...跟他处过一段时间，表面上几乎没有事什么破绽”醉花阴想起之前在尚贤宫做客的那段时间跟雁王之间的对峙，不由摸了摸下巴“想要了解雁王还是要从那本《羽国志异》下手”
说着醉花阴从包里掏出一本羽国志异来“这本羽国志异与你之前所看的有所出入，这是雁王亲手交给我的，我不知道他把这本书交给我有什么目的，不过想来目标应该也是你”
俏如来接过醉花阴递来的书点了点头“俏如来会小心应付”
“嗯，你去吧，金雷村这边有我看着不会出事，失败鱼有修儒照顾，其他的你免担心，把阿乐赶紧带回来”醉花阴说着忽然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神神秘秘地往俏如来身边凑了过去小声问道“你跟阿乐之前在地门发生啥了？我看你之前失忆的时候你们两个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醉花阴察觉自己这个问题问出后，俏如来整个人都顿了一下，他慢慢底下头，一头白发将他此时的面容遮掩了起来，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俏如来缓缓摇了摇头，抬脚往金雷村外走去。
“不过都是...一场虚假的美梦罢了...”
血色琉璃树结界内，树下昏睡的人终于是小小呜咽了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摸了摸被狠狠劈了一掌的脖颈，清平乐迷迷糊糊睁开眼“好疼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逐渐回笼的意识让清平乐回忆起了之前自己被忽然打晕带走的经历，她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正背对自己站着。
“你是...上官先生？”清平乐小心翼翼开口询问了一句，她看到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果然就是之前来竹林小院做过客的雁王上官鸿信。
“你醒了”
“上官先生，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不记得这里吗？”
“我怎么会记得这里，我...”清平乐刚想说不记得，却在往四周环顾的时候被血色琉璃树噎住了将要说出口的否认。
这棵树她见过，在每一个莫名其妙却又熟悉地让人毛骨悚然的梦中，都出现过这棵树以及...一个在树下不停重复一个动作却从不开口说话的绿色身影。
“这棵树...”清平乐走到树下，抬手慢慢抚上树干，吹拂过得风拂动书上晶莹剔透的琉璃，让它们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却空灵的声音，宛如无数看不见人的窃窃私语，顿时就冲击到了清平乐的意识。
“血色琉璃树...”清平乐在喃喃自语，她盯着这棵树似乎是出了神，连雁王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反应，雁王也看出了清平乐的异状，她没有打扰清平乐，而是将目光投向身后，那又一道踏入了血色琉璃树的白色人影。
“你来了”
“阿乐！”
刚踏入琉璃树的俏如来见到背对自己的清平乐以及她身边的雁王就疾步向前去呼喊清平乐的名字。
“嘘——麦打扰到她了”雁王却是挡在了俏如来面前防止他再上前一步“现在是我们的时间，师弟”
“雁王！你对阿乐做了什么？”见清平乐没有回应自己，俏如来带着怒意质问雁王道。
“不过是在做你们之前做不到的事情，你说是这棵血色琉璃树能将她的记忆唤醒，还是太平村那块粗粝的墓碑更有效果呢？”
“你！”俏如来捏着佛珠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他明白这是雁王在激怒他，他不能中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才终于又冷静下来去跟雁王对峙“你让墨家门徒擒住太子，是为了告知欲师叔太子已经被你针对，知晓这点的欲师叔自然会对太子留心，之后你又将断云石送给太子，诱导他有恃无恐地对付地门，加强他独自行动的信心...”
树下是师兄弟之间的交锋，然而此时意识已经跨越某种界限的清平乐，又回到了那个她熟悉的梦中。
还是那个梦，梦中的琉璃树比起现实中似乎小上不少，更重要的是，树下那个绿色的身影又出现了。
“你...”清平乐这次试着去跟那道绿色的身影交谈，她以为那个人还是会跟过去无数梦境之中发生的事情一样不去理会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停下了一直重复的动作，慢慢抬起了头。
清平乐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不知为何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淡绿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青衫似乎是洗了很多次微微有些发白，消瘦的面容让对方显得非常单薄让人会不由自主担心对方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
清平乐走了过去，停在对方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
青衫的书生同样没有开口，就任由清平乐观察自己。
“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我觉得你...好熟悉啊”清平乐斟酌了一下小心开口问道。
“错了”
没想到的是，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开口斥责了清平乐“这不是你该问得问题，细细回想，再问一遍，你该说什么？”
“额...”清平乐噎了一秒，又开口道“那...先生您贵姓？”
“错了，再问”
“......是要我先做自我介绍吗？”
“再问”
“您吃饭了吗？”
“再问”
清平乐觉得自己要疯了，有话不能好好讲吗？她怎么知道这会应该说什么啊！
但是...这个场景，为什么会有一点熟悉，好像她曾经有遇到过，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呢...
清平乐抬头看了一眼琉璃树，眨了一下眼。
好像，就是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人也一直被问同一个问题。
「细细回想再讲一次，宫本总司是怎么死的」
突如其来的记忆让清平乐忽然头痛了一下，她忍不住捂着头，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一道缝隙，记忆便如同洪流般冲破了这道缝隙，霎时间各种纷杂的情绪要将她吞没了...
「阿乐，你怕死吗？」
「阿乐，修儒，你们记住，医者以自己之能，豁尽全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们要记住消失在你们手中的性命......」
「麦哭麦哭，不怕啊，柳伯在呢...」
一个个人影，一句句话语如同重锤般冲击着清平乐的神志，清平乐抱着头，身子忍不住缩了起来。
“杏花花，柳伯，还有...”清平乐猛抬起头，蓄在眼眶多时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苍离先生！”
眼泪决堤的瞬间，清平乐就冲了上抱住了默苍离去把头埋在默苍离怀里放声痛哭，而默苍离那始终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是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他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拿着铜镜的手背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慢慢抚摸着在自己怀里肆意放声哭泣人的头发。
“这次对了，你对我不该有问句的”
清平乐脸埋在默苍离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去，根本没时间去接默苍离的话，这次默苍离也没去斥责她，只是任由她哭的这般肆意。
“阿乐，辛苦你了”
清平乐摇着头，始终不肯把头抬起来。
她怎么能忘记呢，她怎么能忘记苍离先生，忘记杏花花，忘记太平村的大家呢...
默苍离难得地叹了口气，轻轻拍拍清平乐的后背，将她的头从自己已经备哭湿的肩头抬起来“任性过头了”
清平乐还在抽泣，眼泪扔不住地往下流，默苍离抬手帮清平乐擦擦脸开口道“阿乐你长大了”
“我...宁愿自己没有长大...是不是如果我一直是个孩子，那我就不用面对那么多的悲哀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没有人能完全不去经历这些，但如果你想，你可以继续选择忘记过去，忘记俏如来，忘记杏花，忘记我”
清平乐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一次就够了，我怎么能忘记你们，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寄托，是我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
清平乐看着默苍离，眼中是憧憬，是对亲人的思念以及对已经发生实事的无奈“如果可以，我不想再离开了，不想再离开苍离先生身边，不想再去经历那种生死临别的悲痛了...”
“但是你还是要回去的”默苍离抬手帮清平乐整理的一下有些凌乱的额发继续说道“俏如来还需要你，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即使不认同俏如来的理念，即使不赞成俏如来的做法，却仍然要站在俏如来身边去帮助他，阿乐这是你答应我的”
“可是我...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迄今为止，你都做得很好，就这样继续帮助俏如来吧...”
清平乐没再说话，却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苍离先生，你跟杏花花在这边过得好么？杏花花人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默苍离没有回答清平乐的问题，他抬起头看向一枝有些不同的树枝，清平乐也顺着默苍离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支红色的树枝上只挂着一串金灿灿的黄金串，与一树透明的琉璃串显得格格不入。
“哎，那串黄金串好像跟其他的琉璃不太一样...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默苍离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转过身轻轻推了清平乐一把，清平乐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自己似乎被推离了琉璃树的范围“苍离先生！”
看着原来越远的人与树清平乐想伸手去抓住些什么，默苍离站在树下没有动，目送着清平乐越来越远。
“阿乐，之后俏如来仍是要麻烦你了”
默苍离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清平乐忍着眼泪慢慢收回手，珍重地点了下头“我会的，苍离先生你们也要保重...”
树下师兄弟的交锋几近尾声，被抛在地上的青铜镜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两人相分割，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俏如来，惹怒我九界承受不起...”雁王语气低沉而又危险，即使装作毫不在意，但是他仍是下意识地去保护了地上的铜镜让它免于被两人交锋的气劲破坏。
“当年策天凤也想杀我，但是他失败了，因为我...比他所想的要更强...”
“你真的这么以为吗？”
意外的是，这次接上雁王话的并不是跟他相对的俏如来而是一直在他们身后当背景板现在终于有了反应的清平乐。
“阿乐？”见到清平乐有了反应，俏如来顿时欣喜，然而清平乐却是没有理会俏如来的呼唤，她转过身看着雁王，脸上无悲无喜。
“你以为，如果苍离先生当年真的想杀你，那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一句话如打入水面的一颗激石，将人的心绪翻涌起无数浪花，层层叠叠，直至将人吞没殆尽。
清平乐走上前，将地上的铜镜捡起，擦了擦镜面上的浮尘，小心收好“你们吵完了吗？如果没有就出去吵，这里不是你们该吵的地方”
清平乐抬头看了雁王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俏如来“他有话带给你们...”
“俏如来，这世上只有一个默苍离，也只能有一个，你从来都只是俏如来，你也只能做俏如来...”
“这是...师尊！”俏如来听出了清平乐的语气是在模仿默苍离，没等他再说什么，清平乐又接着开口了。
清平乐看着雁王，张了张嘴却只是一声叹息“苍离先生说，他没有话要对你讲了...”
俏如来察觉一旁的雁王在清平乐看向自己的时候绷紧了气息，如同一只满月的弓弦，却在清平乐开口后瞬间崩断，整个人的气势也萎靡了下去。
清平乐别开眼神没有再去看这对师兄弟，就见她一挥手，两人眼前景象一晃，竟然是双双换了位置，从血色琉璃树的结界中被移到了附近的树林里。
“这是...”俏如来还在讶异，就见雁王一声不吭从他身边飞掠而过，直至那抹影消失在黑夜深处。
“阿乐...”俏如来虽然不知道清平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从刚刚情形来看，应该是已经恢复记忆了，既然她将自己跟雁王都送出了琉璃树，那应该是不想跟他们再有所交流，还是...先回金雷村跟醉花阴报个平安吧。
俏如来下了决定后就返回了金雷村，刚一回村醉花阴就上来询问“俏如来你回来了？阿乐呢？怎么不见阿乐人呢？”
“阿乐她...记忆已经恢复了”俏如来不知该怎么跟醉花阴开口，思及清平乐最后看自己的眼神他忍不住伸手捏住了自己心口的僧衣。
那是一种信任，理解却...又带着疏离与无奈的眼神。
醉花阴看俏如来神情不对，也察觉了可能是清平乐恢复记忆后出现了问题，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拍拍俏如来的肩膀跟他讲了一下现在金雷村大概的情况。
血色琉璃树的结界内，清平乐将那面铜镜摆放在原来默苍离居住的屋子内，她看着自己倒映在铜镜内的面容，伸手抚上镜面。
看来自己也不能太颓废了，是该打起精神去给大家帮忙了。
清平乐返回自己在琉璃树的居所，脱下自己已经染了不少灰尘的衣裙，从包里掏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的秦风校服，仔仔细细地穿戴整齐，然后关闭了琉璃树的结界离开了琉璃树。
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清平乐在众人欣喜地目光中回到了金雷村。
“苍色一护太平道，琉璃影碎负人间。杏林迎阻黄泉路，落凤引渡忘魂归”
清平乐冲着围上来的众人展颜一笑柔声道“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