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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万方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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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寺,禅室内。
豆大的灯芯无风颤动,宁静为之一窒。
可忍蓦然睁开双眼,化作一道灵光破窗而去。
未及落地,一道金印就从灵光之中打了出去,落在不二湖上金光变成金网,正好盖在破水而出的黑雾之上。
飞势被阻,黑雾心有不甘,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整个湖面震荡顿起。
金网须臾被顶得峰波四起,眼看那雾气就要挣脱出去,数条金色锁链从湖心的经幢上激射而出,牢牢钉入黑雾的各处。
“吼——”
独属于妖兽的吼叫愈发暴戾。
湖水凝成漩涡在它周身汇聚上涌,原本只是手臂粗细的雾气肉眼可见粗壮起来,甚至渐渐有了轮廓。
长吻突出,细舌颤动,像条探颈而出的蛇,那头顶却又鼓着一对尖包,仿佛犄角。
挣扎间,尖包频繁在金网上剐蹭而过,发出割耳的摩擦声:“刺刺啦——”
昏暗的庭院火光凝聚。
众弟子带着法器赶到,整个不二胡亮如白昼。
那掩藏在气团之后的化形,隐约透着光洁的质感,犹似鳞片凹凸不平。
众僧见状都面露惊异,长嘶了一口气。
“还愣着做什么?布阵!”可忍的传音如同洪钟当头棒喝。
众僧眨眼四散而开,席地而坐,手中法器转动口中亦念念有词,每吐一字,钉入化形体内的锁链便粗壮一分。
可忍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湖心之上,无论那水里的化形如何挣扎都不动如钟。
局面很快稳定下来。
唯有湖心的经幢被牵得阵阵颤动,仿佛随时都要崩塌。
但随着诵经声一阵盖过一阵,经幢也很快稳定下来,虽然不甘,那化形也只能被拉扯着沉入水中。
可忍打下最后一道金印,水面便如同结了冰,不再有丝毫动静。
冰面之下,黑雾化形并未消散,抬头摆尾继续往上冲撞,被隔断的怒吼好似隔着鼓面传出来——
“臭和尚!你们垂死挣扎吾便奉陪到底!”
“阵眼已破,且看你们还能困得了吾几日!”
“啊——吵死了!”
可忍念了一句佛号,眺目望向远方,似喟似叹:“气不存,这盘棋终究是劫不活了吗?”
……
天色已然暗淡,万方城却还在远方。
陶希音一人坐在外头赶车,有一搭没一搭甩着鞭子。
刚跟大师吵了一架,她现在心情不好。其实算不上吵架,大师既没红脸也没大小声,他一如既往平静,可就是如此,陶希音才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不行。
凭什么认定她一定会杀了何老汉?简直一点信任也无。
“梭——”
车门打开,燕双石持扇而出:“雪路难行方位不辨,来来回回折腾,辛苦陶道友了,晚上就交给我吧?”
陶希音甩了一鞭:“不必,说不定那些枫叶印子什么时候又回来。”
燕双石自顾在她身旁坐下,抬腿要曲,微微一顿又放了下去。
他点了点扇子:“道友莫非忘了,我的刀了祟。”
了祟就是之前他使的那把弯刀,车里聊了一下午,陶希音早就知道燕双石邪祟不侵的缘由了,那游弋也是闲的,就差没把人亵裤给翻出来。
“你呢?”
“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可降邪祟?”
陶希音默了默,现场胡诌:“我那刀,名为却邪。”
话音刚落,车内原本正在打坐的素心突然睁眼。
他掀开左边的袖口,露出腕上一圈金色的网纹,随后看了眼车外,什么也没说。
燕双石没有怀疑:“难怪了,那敢问陶道友师承何处?”
陶希音:“小门小派不值一提,倒是燕公子,家中偌大家业,身为长子却痴迷武道,就没有人说你不务正业吗?”
燕双石:“我天资甚佳,不可以两个都要吗?”
陶希音轻哂一声算是回应。
静默片刻。
燕双石忽然侧首道:“就算大师不曾阻拦,你也不会真杀了那老头。”
陶希音摇了摇头:“难说。”
燕双石收回视线:“嘴硬心软,不像个用刀的,简直和方才斩杀妖物之时判若两人。”
陶希音不以为意:“我本就不是什么用刀之人,好玩而已。”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觉得,公子看起来也不像用刀之人。”
掌中扇蓦然停住,随后很快展开。
燕双石轻笑道:“无妨,像燕大公子就成。”
眉眼清润,白扇轻摇,再是风流不过。
陶希音抿了抿唇。
燕双石又问:“你和那大师关系很好?”
陶希音:“几面之缘吧。”
燕双石:“他看起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我受困视而不见,区区一个凡俗老头却不让你杀,为什么?”
陶希音:“大师慈悲为怀。”
燕双石:“我倒觉得,他是为你。”
“自己的事理不清,旁人的事倒清楚?”
“你不也是?”
陶希音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下午听车内说话,她以为此人和寻常世家公子不同,这会儿几句话下来,却觉得分明同样自负。
两人又不深不浅说了些话,许是看出陶希音没什么兴致,没多久燕双石就起身回了车内。
车辙越来越深。
如此行了几天之后,万方城阙的剪影终于近在咫尺。
甫一走出雪原,陶希音明显感觉马车上的负重消失了,眼前的万方城日满阙楼,一片暖色,全然是另一方世界。
马车悠悠从左侧拱门驶进,进入城内没多久,就靠边停在了城墙之下。
燕双石主仆相携而出,与车上的陶希音告别:“几位道友相助之恩,双石没齿难忘。”
游弋也钻了出来:“难忘可不够,真有诚意那就留下名帖,方便改日去西蜀找你吃席。”
陶希音没他这么不要脸,回了一礼:“举手之劳。”
“不巧名帖一张不剩,” 燕双石摸了摸袖口,“但这枚扳指或可作为信物,无论是我此去的城北燕家还是西蜀燕家,只要你们来,双石必定招待。”
陶希音本不想要,见游弋已经伸手,连忙将那扳指捞进自己手里,道:“燕公子盛情难却,那陶某就收下了,在此预祝燕公子此行一切顺遂。”
燕双石:“你们当真不打算参加?”
陶希音:“另有要事……”
游弋:“哎呀也说不定的嘛,闲得无聊也会去,若到时候顶峰相见,还请燕公子手下留情啊!”
许是在分辨这话到底是恭维还是自吹,燕双石一愣:“哈哈,那是自然!”
陶希音目送两人离开。
再回首,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蹙眉看着身后歪歪斜斜的游弋:“你还想赖到何时?”
游弋掏了掏耳朵:“严格说起来,这车也不是你的吧?”
陶希音二话不说跳下马车。
“哎哎!你和大师都还欠我人情呢,总不能这么就走了吧?”
听他提到大师,陶希音愈发火大。
自从何老汉死在她手里,这几天大师一直闭关未出,更别提来跟她说什么话。陶希音并非气他阻拦自己,而是气他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分明他自己也对燕双石见死不救,却平白对一个老头善心大发,简直就像是针对她似的,还冷战!就这态度还想她再回兰因寺,做梦去吧!
陶希音没好气转身:“你也知道,就算那一刀扎在我身上我也死不了,多管闲事。”
游弋:“那借给大师的丹药呢?”
陶希音已经扭头:“他欠你的你找他还啊!”
大步往前走了。
“啧,还真是绝情啊……”游弋摇头,“哎大师?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素心从车外收回视线,问:“我什么时候欠下你人情?”显而易见的疑惑。
游弋愕然片刻,掏出一个药瓶子。“救燕双石的管事啊,不是吧大师!继杀生和沉迷女色之后,你现在又想赖账是吗?”
素心:“……”
万方城身为万方界的大都,繁盛自不必说。
此处武学昌盛,因此和其他地方相较,街市上器店和药铺的数量更为可观,一条街走下来,陶希音观其几乎占到了一半的数目。
且难得的是,这些店铺并非一个姓氏,什么李家万家赵家张家,各有各的生意。
只是陶希音疑惑的是,开这么密真的有钱赚吗?
“在万方想要赚钱,不想劫道,除了打铁,就是卖药。”身后传来悠悠的声音,陶希音回头,就见游弋策着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满嘴顺口溜,你是儒修吗?”陶希音蹙眉。
“事实如此,信不信随你。”游弋枕臂,“你难道不是来这儿买器药的吗?”
听出其中试探,陶希音没有上当:“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游弋:“还过人情咯。”
见陶希音似要呛嘴,游弋立刻又道:“大师都答应了,陶道友该不会连大师都不如吧?”
“……”陶希音措辞片刻,正要开口,却被一阵锣鼓喧天打断。
“咚咚咚咚!咚咚——”
是从街道尽头传来的。
原本在四处闲逛的行人听见动静,纷纷停下脚,往声源而去。
众人一边跑一边议论:
“来了来了!云家的比武招赘又来了!”
“这个月都第五回了吧?还没招上?”
“设擂至今那云小娘子可是一场未输,上哪儿招上去?”
“云家?该不会是那个使狼牙棒的云舒窈吧?”
“正是!”
“走走走瞧瞧热闹……”
不过片刻,街尾那座甚为宏伟的酒楼之前便人潮涌动。
游弋听见他们闲聊,来了兴致:“有热闹啊,那得去看看。”
陶希音忽然跳上车沿,看着他含笑不语。
游弋:“干什么?”
陶希音:“还人情啊。”
游弋:“?”
陶希音:“你既然这么喜欢钱,那我送你个机会,嫁给荣华富贵啊。”
沉默。
游弋看了眼远处的人群,一脸不可置信:“你该不会……”
未等他说完,陶希音就当着他的面变幻成了他的样子,看了眼身上的打扮,嫌弃地摇摇头,拾掇了一下头发,又换上那件从大师手里讨来的僧袍,束上腰带后终于有了几分精气神。
随后丢下一句“不用谢我”就钻入了人海之中。
“喂!你那是还人情吗你……”游弋大喊。
云舒酒楼前。
一人高的擂台当街而起,红色的绸布揭开,露出“比武招赘”匾额。
匾额前,一身形娇小的女修叉腰而立,豆绿色交领衣袍绣纹精美,一头浓密的短发被深绿色的头绳缠成四份垂于肩下,后髻上一朵粉色小珠花,娇俏可爱。
偏她左手下按着一根半人粗的狼牙棒,凶狠无比。
“大家听好了!我云舒窈又回来了!”
“老规矩,谁能打赢我,我云家的家业就是谁的!决不食言!”
“有种的直接上来,我奉陪到底!”
说罢,她抡起棒子一招砸在了身后的铜锣上。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那铜锣就被扎成了一块废物。
众人嬉闹着接话:
“云娘子,这都多少回嘞,我看你这夫婿是招不到了!”
“什么娘子,要叫我公子!”
“我说云公子,那上头明明写着招赘,你却只说家业,难不成你不想成亲?”
“不成亲还招什么赘,你这分明招的是掌柜!”
“为了点钱连小命都豁出去,不值当不值当……”
“没错!除非当场拜堂!”
“哈哈哈就是!”
大家尽情调笑,竟没一个人是真来打擂台的。
云舒窈跺了跺脚:“拜就拜!当我怕你们不成?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陶希音挤出前排,跃跃欲试。“道友,不好意思我问问,这小娘子长得甚美怎么没人上台啊?”
被问话的人打量了她一眼:“道友?你是外来的吧?来参加武魁大会?”
“啊对对。”
“那得上去试试啊!”对方眼神一亮,狼看见肉似的,“这云家窈娘容色一绝家资不菲,就是不务正业,平日痴迷武道又不精通,赘进去左手娇妻右手荣华岂不美哉?道友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陶希音盯着他攥紧的拳,呵呵笑了两声,没信:“既然如此,道友为何不自己上呢?”
对方举起一根长鞭,细心抚摸:“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陶希音:“……其实,是你打不过想骗我上去打给你看吧?”
对方沉默不语,半晌冷哼一声,去寻旁人说话了。
像他这样的人还不少,很快就有几个外乡人被忽悠着上台。
那云娘子见状霎时精神抖擞。
“哟,难得碰见几个使锏的,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来吧!”
银光闪过,狼牙已暴突而起,和刚才那位大哥所说的“不精通”完全是两回事。
卑鄙的本地人。
她刚才要是上去就轻敌了。
陶希音压下冲动,认真看起了比试。
云娘子虽身形娇小,却力大无穷,几乎与她等身的狼牙棒被她抡得只剩残影,另外几人直直败退。
恰在台下一片叫好时,其中一人手心忽亮起一颗豆大的灵光,借着衣袖遮挡并不明显,但没有逃过陶希音的眼睛。
单纯的武道比试,默认是不许用术法的,只在招式和道意上切磋。毕竟用上灵力就不是单纯的比试那么简单,小小擂台是装不下的。
此人暗中用术,已经与作弊无异。
陶希音随手捻起脚边一石块,在那人出手之前朝他打了过去。
“啪!”“咚——”
对方吃痛,劲一松,手里的锏就被云舒窈砸飞。
“打不过认输便是,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云舒窈看出门道,揪住对方的衣领,打斗停下。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多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娘扬手一拳往那人脸上去。
“住手!”
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众人一跳。
东边路口一阵骚乱,很快人群散开,露出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老太太,身形微微佝偻,拄着拐杖发丝却一丝不苟。她盯着台上的云娘,缓步上前:“你又在胡闹什么?不是告诫过你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成日舞刀弄枪,如今还当街打人,还要脸不要?”
“阿么……”云舒窈松了手,忽然拘谨起来,“不是我,是他使诈在先我才……”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这个台子!”云老太太指着台上的匾额,“我让你招赘,不是让你打着名号玩小孩子的把戏!把牌子给我撤了!”
“是!”身后一行人得令上前,不由分说上台。
“哎……你们别动!说好要比武的怎么能言而无信……”云舒窈阻止无果,那些布置片刻被扯得一干二净。
云老太太冷哼一声:“邪门歪道把心都学野了,今天开始不准再碰这些害人的东西!好好回去看账!”
云舒窈驳道:“我不去!别人家女娘刀枪剑戟想练就练,凭什么单单不让我学?”
台下有人替云舒窈说话:“对啊云老姑,都什么世代了还念着内内外外的那一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是,你家窈娘于武道颇有天分,这要是我家女子,嘴都笑裂了还哪儿会这般拘着?”
“哎贺老兄,这话就不对了,就你家那几把破铜烂铁,拘在家里才是真的毁了吧?”
“哈哈哈……”
大家笑闹起来。
“呸!学武有什么用?”云老太太敲了敲拐,连旁人的面子也不给,“能吃还是能喝?若是个死脑筋的千百年不得寸进,老老实实在家经营,便是吃药烧香也能活个千年万年!刀剑无眼,你们谁能说自己明天先见着太阳还是阎王?”
一番话很不客气,不少人颇有微词,却没人真跳出来驳斥。
“阿么,您这话太过分了……”
陶希音估摸着这婿招不起来了,扭头往外走。
人群之外,游弋抱臂站在车上,看得津津有味。
马车内,素心睁开双眼,好似听见什么动静一般稍稍侧脸,长眸微压。
案上灯芯震动,再定下时车内已空无一人。
台上,争执还在继续。
“不必再说了,到此为止。”
“阿么,你既要我招赘又不让我比武,这是什么道理?”
“谁说招赘一定要比武?”云老太太正色向台前迈了几步,“诸位,今日的比武不作数,但招赘还可继续。”
陶希音停下脚步。
“阿么?”
“我云家传承千余年,生计尽来自身后这块‘云舒酒楼’的招牌,想要做我云家赘婿,自然不能只是个莽夫,能算账、懂经营那才是正道!”
有人好奇:“换比法了?如何算赢啊?总不能比谁算账更快吧?”
陶希音正想着她平日精打细算惯了,算账不算慢,或可搏一搏时,那老太太又说了:“算账算什么本事?挣钱才是。只要有人能让我身后这家云舒酒楼,在接下来一个时辰内盈利超过昨天的总额,就算赢。”
“如此,可还有人应战?”
陶希音一听面露为难。
这酒楼颇为气派,单雕梁画栋的就值不少钱,一日只怕挣得不少,一个时辰抵一天,有这本事她自己怎么不去开一家?散了散了。
她刚准备走,岂料就有人上台应战。
“我家公子有一妙计!”
听声音,还很熟悉。
转头一看,那台上赫然是又一个陶希音!
陶希音下意识往远处的马车看去,车头果然不见游弋的踪迹。
“还真是睚眦必报!”陶希音愤愤不平,“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游弋将陶希音的行动学得惟妙惟肖:“我家公子有言,方才云老姑的武道无用论实在荒谬至极,因此特派奴婢前来献策。”
陶希音咬牙:“奴婢?”她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上台了,多半是怕名声被她搞坏,这才先下手为强恶心她,也是抬举他自己!
云老太:“哦?什么计策?”
游弋:“老姑还请附耳。”
云老太虽狐疑,但还是依言附耳。隔音随即打开,陶希音只看游弋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过后便听云老太太道:“你确定?你只有一个时辰。”
游弋:“用不着一个时辰,一炷香即可。”
说罢,他翻手取出一卷书册,扬声对着台下道:“诸位!我手上有一本剑尊心法,乃当年无情剑尊弃城而去时有感而发所作,对囿困多年的武道器道修士有奇效!”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偶然被我家公子所得,今日特以此为筹码,诚邀身携百万灵石的道友切磋!”游弋高声道,“我家公子说了!谁赢了我,谁就能拿走这本心法!”
“嗤。”
陶希音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嗤笑,却被周身陡然狂热的呼喊声盖过。
“我我我!我来!”
“比武就比武,为何还要身携百万?”
“刚才不是还说比斗经营吗?怎么又要比武了?”
“你家公子是何人?既是切磋岂有要个婢子代打的道理!”
游弋:“我家公子就在台下,若是打过我,他决不食言!”
“从未听说无情剑尊还有什么心法存世,你莫不是诓骗我等?”
“对啊!拿此事骗人,未免太不讲武德!”
游弋:“信不信诸位自有判断,我只问,有无人愿上场?”
台下一片寂静。
游弋也不催促。
良久,一男修飞身上台,等看清此人装束,陶希音吸了口气。
“天剑门?”
“竟是天剑门弟子!”
“定然是随此届五魁大会观赛的仙君而来,听说是掌门首座弟子,子期还是子牙来的?”
“哦豁,那有好戏看了!”
不少人认出那人来头。
陶希音也是认得的,甚至比旁人还多:“清秋师兄?”
此人正是她在天剑山修行时,同一个山头的师兄李清秋,算起来,陶希音来得比他还早些。
陶希音下意识环伺,片刻后收回视线,沉思片刻,再抬头神色已恢复如常。
台上。
李清秋礼数周全:“陶师妹,数月不见倒是变了不少。”
游弋挑眉:“你认识我?”
李清秋愕然:“师妹?难不成你……”
游弋祭出指尖刀,打断道:“认识更好,熟人纠缠起来才有意思。”
“得罪了。”
话音未落,游弋闪身出现在李清秋身后。
李清秋反应亦很迅捷,侧身祭出剑身,剑光一晃而过,便将小小的牙刀卡在刃口。
游弋空着的左手倏然出现在李清秋的另一侧,丝毫不带阻滞,放佛早有预谋。
“叮!”
李清秋抬手抵挡,偷袭的短刀便砍在他护腕上。
虽然躲过一劫,但颈边的垂发却被削去一片。
两人一触即分。
李清秋握紧手中的长剑,神色严肃不少:“兵行诡道,师妹好刀法。”
“哼。”游弋轻笑,张嘴说了些什么,便见李清秋脸色蓦然一沉,再出手凶狠了不少。
“可恶!这狗东西又说了些什么?”
陶希音很是好奇游弋刚才说了什么,竟然引得李清秋这样守礼正直的人都起了杀心,虽然只有一瞬。
一旁的云舒窈看得眼睛都直了,若不是被老太太压着,大有加入其中的打算。
两人虽未用术法,却招招凶煞,很快擂台就不够他们拉扯的。
游弋率先踏风而起,几次绕着擂台后架着灯笼串的表柱而过,一躲一闪,那柱子终于被李清秋一招斩于剑下。
众人还来不及细品这一剑,又听另一头传来“哐嚓”的轰塌声——
这回遭殃的是云舒酒楼的招牌。
有一就有二。
此后的一炷香时间两人竟然都没下过地,从这边屋檐打到那边梁顶,直把酒楼外围的屋檐翘角嚯嚯了个干净。
众人依旧沉溺于应接不暇的招式,陶希音却感觉到不对劲。
想到方才云老太太的那番话,更觉游弋此举怪异。
“等等,莫非?”
又扫了眼坑坑洼洼的墙面,陶希音灵光乍现,突然抬头,“够了!不要再打了!”
游弋率先收手,李清秋却不肯退让,两人在墙上僵持不下。
“你上当了!他是想讹你赔钱,好赢下和云家的赌注!”
这话并未指名道姓,莫说众人了,就是李清秋也没反应过来。
云老太太回神:“什么意思?赔偿?你方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她指着游弋,一脸愤慨。
游弋笑了笑,从李清秋手里滑出来,落地朝着台下一礼:“诸位道友见笑了,打得狼狈了点。”
云老太太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弋:“老姑莫急,贵店损坏的财物那位道友定会如数赔偿,人家毕竟是天剑门弟子,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绝不会赖账的。”
台下有人道:“哦!我懂了!这婢女是故意的!故意引战好诓个冤大头赔偿财物,这外墙如今被打得稀巴烂,没有百万可修不回来!”
“对啊,这样一来可不是就达成了云老姑的要求?毕竟她也没说要如何盈利啊?”
“难怪了,难怪只准身携百万以上的人应战,原来早就计算好了!”
“嘶……这人可真是!无耻!”
游弋全然不知众人的谩骂似的:“承让,承让。”
“想必大家都看见了,刚才的打斗我可是一直在躲,酒楼损坏的财物都是与我交手的那位一人所为,可和我没关系。”
说罢又与云老太太道:“老姑,你看我没骗你吧,这武道与经营并非不可兼得,只准这不准那的可不好哦。”
云老太太气得不轻:“打死你个无耻之徒!竟敢如此欺辱于我!”
到了这儿,李清秋终于反应过来,
他随即落地,不可置信道:“师妹……你何时变得如此……”即使到了这地步,他也讲不出什么粗话。
陶希音有苦说不出。
她这是打雁终被雁啄,被游弋这厮甩了好大一口黑锅!
她想对李清秋解释,但一想到曾经发过的誓言,又面露为难。最后只是扯过游弋的衣领,拎着他赶忙飞离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