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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顺势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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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那靖池看向国师:“国师,我夫人早在回程前便病逝,即便世上再有相像之人,也不能和她比,这样的话还是不说得好。”
说完他满脸阴郁地走到座位上坐下,不看众人。
季林彦若有所思地对夏蓁言说:“既已如此,便快些回去找医师看看。”
他转身对国师俯首一揖,“国师见谅,下人不懂礼数,惊了各位,季某在此赔罪。”
国师抬着他的胳膊说:“如此小事,何来告罪,至于这位姑娘,我看既然来了,便安然在着吧!我让府上的医师给看看,岂不更快。”
夏蓁言可不能让医师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便匆忙说:“感谢国师体恤,我这是因食物引发的症状,自幼如此,不用劳烦医师,过个一两日便可自行恢复。”
“既如此,那季公子也不用担心,宴席继续。”说着他转身回座,舞乐重新响起。
夏蓁言终于松了口气,她不敢看绰那靖池,只能低头食不知味地吃着小菜。
突然一双筷子夹着樟茶乳鸽,放到她盘中,耳边响起季林彦温和的声音:“为了躲他,你也真是拼了,吃块鸽肉,压压惊吧!”
夏蓁言抬头对上他戏虐的眼神,扯着嘴角平静地回:“还不是拜你所赐,当真感激之至。”
季林彦收回眼神,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对夏蓁言怨怼的眼神视若无睹。
经此一事,夏蓁言心里对季林彦的疑虑更深。以他言行来看,明知国师认识她还非要带自己前来赴宴,是要玩借刀杀人吗?不自己动手是顾虑哥哥和父亲?那岂不正说明他心虚?看来自己在他身旁越来越危险。
他究竟有何隐藏的心机?夏家的倾覆真和他有关?
夏蓁言越想越心惊,难道事实的真相并非她一直认为的那样?如果父兄未对他提防,岂不危险?
正当她思索怎样离开季林彦比较合理时,他放下筷子,拿过丝帕轻轻擦拭了嘴,看向国师:“国师,季某听闻公主在馨安殿因想家,终日郁郁,不如让我身边的岚儿进宫陪陪公主,直到公主完婚,你看如何?”
国师自是没有异议,能把这个女人留在宫里,正好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夏蓁言抬眼看着季林彦,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样子,恐惊着公主,还是换个人吧!”
国师朗声说:“无妨,宫中医师比起民间的肯定医术更精湛,于你恢复更为有利,更何况能为公主分忧是福气,难道公主的面子还请不动你吗?”
话说到这份上,夏蓁言还能如何说?只能点头称是。
绰那靖池一直低着头喝酒,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国师斜眼看着绰那靖池,一声轻笑,想他绰那靖池从来不可一世,何曾如此低眉顺眼过?何曾在他面前如此隐忍过?
看到今日的他,以往所有不快都被踩踏绰那靖池尊严带来的愉悦取代,今日真是难得快活啊!他还想更快活些,眼下他不想要绰那靖池死了,他更想看到绰那靖池生不如死,心如死灰的表情,那时才真真是一吐浊气,发自内心的快活。
想到这国师忍不住盯着夏蓁言看,这女人来的太是时候。他眼神又转到季林彦身上,神秘笑笑,此人心狠手辣,道貌岸然,他很喜欢。况且他对自己的拉拢并未完全拒绝,欲迎还拒的姿态昭示着太多可能,他们是一类人,相信最终会成为盟友。
夏蓁言状似不经意的瞟了绰那靖池一眼,他身形消瘦,原本宽阔的肩膀略显单薄,脸上轮廓较之从前更加分明,眼眶明显凹陷,唯一不变得是他坚定而凌厉的眼神,还好,尽管身体被禁锢,但他心志一如从前,这让她稍稍安心。
正当大家各怀心思低头喝酒时,七皇子元靳到。
当看到七皇子身后缓步跟着的傅楚南,夏蓁言眯着双眼,很想把他脸上那张虚伪的笑给扯下来,怎么哪里都有他的关系,看来他嘴里的十年流浪可真不一定是流浪,怕是纸醉金迷都不为过。
傅楚南在低头向国师行礼时,歪着头朝夏蓁言露出一副无赖的笑,在看清她的脸后,皱着眉缩了缩脖子,收回视线前,对她比了个嘴型“好丑!”让夏蓁言恨不得上去把他脑袋给拧了。
她泄愤般拿起桌上的猪蹄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起来,完全不顾周围奇怪看向自己的各路眼神,爱看不看,反正现在自己已经比肩钟无艳了,也没什么面子好顾的,索性难看到底咯。
七皇子在绰那靖池旁边的位子落座,傅楚南坐在其身后,老老实实低头吃菜。
在得知要将夏蓁言带到公主宫殿后,七皇子说正好要进宫去找三哥,不妨由他带夏蓁言去。国师无不可,反正进了宫还能逃得了?谁带进去都无所谓。
于是在宴席散后,她眼见着国师亲昵地拉着季林彦朝后堂而去,在心里恨恨地说了句:一丘之貉。
而自己只能跟上七皇子和傅楚南朝门口走去,绰那靖池在她快到马车前时,远远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他的眼神,她懂!她会好好保护自己,希望他也能保重。
夏蓁言上了马车,一进去便看到两双眼睛盯着自己,七皇子打量的眼神很是明显,他脸上的表情清晰的表达出了此时的心理:不过如此嘛!
夏蓁言在靠外的地方盘腿坐下,挑眉看着七皇子的表情觉得有被冒犯到,于是刻意不理会二人,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傅楚南不知死活的在她发火的边缘试探:“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用丑字都无法形容你此刻的容貌。”
夏蓁言眼睛都没有睁开,冷声说:“继续说,我不介意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可以试试。”
傅楚南此刻才乖乖闭了嘴。
七皇子收起脸上的表情,对夏蓁言说:“我和傅大哥是朋友,更视绰那靖池为心中的英雄,傅大哥说你是绰那靖池的夫人,为着这个原因,我都会尽可能保你周全,此番进宫陪伴公主,不知国师打的什么算盘,一旦熬到大婚,我便有理由将你要出来,只是在此期间,要万般小心才是。”
夏蓁言睁眼看向面前的少年,他脸上的真诚做不得假,于是她缓声说:“有劳殿下,目前态势对我们很不利,绰那靖池那里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七皇子说:“目前父王病重神智不清,朝政明着被国师把持其实都是荣王的安排,他们不知把阿奶关在哪里,因此才拿捏住绰那靖池的软处,我正派人四下寻找,此刻你又落在他们手中,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夏蓁言看着傅楚南说:“你们先寻找阿奶的下落,再帮我写封信给父亲告诉他千万提防季林彦,可能的话好好查查他的底细,这人有些邪性。我在宫里会尽力保全自己,但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弃车保帅懂吗?”
傅楚南收起笑脸:“我知道怎么做,你只管保重自己,一会叫玲珑陪你一起进宫,至少有人可以帮衬,待到大婚那日趁乱将你接出来,万事当心。”
“嗯,我知道。你们也保重自己!”夏蓁言感激的看着二人。
不一会马车停下,外面的宫人小声提醒:“七皇子,到了。”
三人下了马车,傅楚南站在马车前目送夏蓁言和七皇子进了宫门,他不禁叹了口气,看着天上乌云压顶,皇城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窒息,这里越快离开越好。
七皇子带着夏蓁言和玲珑进了馨安殿,不便多做停留,将她们交给主事宫女后,便匆匆去了庆元殿。
夏蓁言跟着主事宫女进到内殿,看到坐在窗前迎风展望的公主,李淳。
“公主终日不语,除三餐外任何食物都不吃,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窗前发呆,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她领着二人进入后,便撤了出去。
夏蓁言看着出去的宫女,心想就这样把她们扔在殿里,甚至都没有和公主打个招呼?
她拉玲珑往前走去,在公主身后跪下行礼:“民女岚儿,玲珑,请公主安。”
李淳未曾转身,只恹恹地说:“起来吧!你们是谁派来的?”
夏蓁言轻声回:“公主,我是越国人,随季大人一起来到宣国,季大人见您思乡心切,命我等前来照顾。”
李淳缓缓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说:“抬起头来。”
夏蓁言现在这副尊容,实在怕吓着公主,只能低着头说:“请公主赎罪,民女因误食了桂花,造成敏感,整张脸都肿了,实在入不得您眼,怕吓着您。”
只听得身前一阵冷笑:“吓着我?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还有什么能吓着我?难道你比困死在这的鬼魂还恐怖吗?”
夏蓁言一听,皱着眉头抬眼看去,公主看到她的脸,表情果然未见丝毫波动。
李淳转身坐在梳妆镜前说:“你们谁来给我梳头,我不要她们的满头辫子,我要我们越国的发式,你们谁会?”
夏蓁言主动上前,走到李淳身后,为她将头上辫子慢慢拆了,再用玉梳将乱发一点点理顺,最后依着印象中的发式为她梳好了发髻。
当夏蓁言看向镜中时,发现李淳早已潸然泪下,也看到她笑容背后的悲戚。
“嗯!很美,这才是我李淳该有的样子!”
夏蓁言看着如此自苦的李淳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李淳转过头看向她:“所有人都对我说能为国平息战火,能为越国百姓挣得一份和平是我的福气,呵......我一个在冷宫中长大的所谓公主,未曾体会过天家富贵荣宠,倒是要为了那些皇位上的人牺牲所有,我算什么呢?物件罢了!”
夏蓁言内心一片苍惶,身为女人,特别是战乱中的女人,不论贫贱百姓,还是高贵如公主,都难逃宿命的捉弄,面对公主的不甘和伤心,她竟无言以对,此时任何安慰都显得无比苍白。
“公主,你认为世上何物最柔软?何物又最强韧?”夏蓁言用玉梳轻轻刮着李淳颊边的碎发,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
李淳疑惑的看着夏蓁言,她笑笑说:“依民女所见,世间最柔软之物是水,最强韧之物也是水。水能自洽于任何容器,容于何物便成为何物,从不会与容器做计较,更不会为难自己,强迫自己一定保持最初的形态,她总是安安静静顺势而为。水尚且懂得不自苦,公主又为何为难自己呢?命运将我们带到哪里,我们便因势就利,尽最大可能让自己活得好。活着的希望从来不在命运的怜悯,也不在别人身上,只关乎我们自身,公主现下灰心丧气为时尚早。”
夏蓁言笑着说:“公主不是已经摆脱冷宫了吗?虽然远离家乡,但谁知道这里不会是新生的开始,石缝中的种子都会不惧酷暑严寒,向阳而生,何况人呢?公主应当做自己的太阳,为自己而生,外在的狂风暴雨将无法撼动你分毫,顺势而为,做这宫廷里的向阳花,为自己绽放,又有何不可?”
“向阳而生?为自己绽放?我可以吗?”李淳迷茫的重复着。
“当然可以,你不妨为自己真正活一次,只要你愿意。”夏蓁言柔声说着。
李淳走到夏蓁言面前,泪光闪烁,她拉起夏蓁言的手声音颤抖地说:“真正为自己活一次!谢谢你,岚儿。”
夏蓁言长出了口气,看到李淳坚定的笑,她的担心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