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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回头无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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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蓁言见势头不对,几步上前,左手横劈士兵喉骨,右手抄过他手里的刀,将身边几人两下斩翻。
她看着转身而去的李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身到她身旁,抓着她的肩膀,用刀抵着她的脖子,对士兵说:“不想看她血溅当场,就放下刀,让出路来。”
傅楚南也已经杀到她身旁,用刀护在身前。
李歆狂妄的大声说:“你知道乌塔湖被炸,倾泻下来是什么结果吗?整个宋家堡都将被淹没,你们也不用费劲逃跑了,和我们一起死在这吧!”
刚才还忠心为主的士兵,在听到李歆如是说完后,大部分直接扔了手里的刀,转身朝府外跑,毕竟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前程。
夏蓁言看着眼前的闹剧,朝李歆说:“走,去地牢,就算要死,我也要先救出他再说。”
她抓着李歆朝外面走去。
刚才还疯癫的宋凌,在身后喊住傅楚南:“楚南,你也是为救那个宣国人而来吗?府中的种种难道都是在做戏?”
傅楚南艰难转身,眼神颇为无奈:“本只想救下那人,但你们一再逼迫,我们只能智取。宋兄,情谊之前还有个良知,我无法和你站在同一战线,去草菅人命。”
“哈哈哈,好,好得很!遥想我这半生,倾情付出竟无人应和,妻不妻友不友,现在看来原是一场笑话。”宋凌缓缓坐在台阶上,此时的他完全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只在这须臾间,竟像苍老了十岁,他嘴角扯出自嘲的笑,眼中再无生气。
李歆看到这样的宋凌,怒火中烧,她大吼道:“宋凌,给我站起来,你是堡主,没资格颓废,更没资格认输,起来把他们给我剁了。”
宋凌抬眼露出死然的眼神,轻哼一声:“不认输?我宋某人早就输了,不过是不愿意面对罢了,这样的我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可满意?今日我就坐在这,等死了,怎么啦?”
李歆看到这样的宋凌竟然愣在当场,也许她未曾想过自己会将宋凌变成这样,确实,这些都是她的杰作,她有什么资格再去要求宋凌做什么?
夏蓁言不再废话,拉着李歆往地牢走,身后的宋凌又说:“放开她,赶快去地牢吧!当湖水淹没过来时,也许你们还能挣扎一番,若是再耽搁,就给我们陪葬吧!”
夏蓁言见确实时不我待,将李歆推向宋凌,转身跑出大厅。
她朝迎面赶来的夏文瑀说:“快去找你的人,立即撤退,湖水马上将淹没宋家堡,让你的人能放多少人就放多少人出城,尽人事听天命吧!”
夏文瑀有瞬间的犹疑,他眼神瞥向正厅的李歆和宋凌,略有不甘,最终还是朝府外跑去,毕竟那么多士兵和百姓的性命,比那两人重要得多。
没跑几步,他转身问夏蓁言:“你呢?去救他?”
夏蓁言坦然说:“那是自然,你出去后,不要想着回来找我们,能活一人活一人,生死由命,保重!”
夏文瑀面露不忍:“保重!”说完便继续走出澜府。
夏蓁言转身朝地牢跑去,边跑边对傅楚南说:“你也快走吧!没必要和我们耗在一起,去救城里的百姓更重要,快去!”
傅楚南为难的站在当场,夏蓁言回头看着他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够了。快走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夏蓁言迅速来到地牢,绰那靖池究竟在哪间牢房还要一间间找,她用刀劈开门锁,将里面的人都放出来:“快逃,这里马上就要被淹了,不想死的快跑!”
当牢房里的人都在往外逃时,只有她坚定的往地牢里面走。在开了不知几个牢房后,她终于看到躺在地上的绰那靖池,她一刀斩断锁链,疾步走到他身旁,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
此时的绰那靖池意识不清,满脸潮红,夏蓁言摸着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她缩回手,轻声喊着:“绰那靖池,醒醒!醒醒!”
就在此时已经有水开始漫进牢房,夏蓁言用手舀了半捧水,洒在绰那靖池脸上,他终于有了反应,迟缓的睁开眼,看到夏蓁言时,竟然笑着说:“又是幻像。”
夏蓁言焦急地用手摸着他的脸说:“不是幻像,真的是我!”
听她这样说,绰那靖池眼神瞬间清明,他仔细看着夏蓁言,虚弱的说:“你怎么在这?”
夏蓁言看他清醒过来,马上费劲地将他扶起身说:“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我需要你振作起来,这里马上会被淹没,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前提是你要配合我。”
她用瘦小的身板架着他的肩膀,吃力的往前走,可没走几步绰那靖池就几乎跪下去,他太虚弱了,完全没办法行走。
意识到这点,绰那靖池对夏蓁言说:“别管我了,你快走。”
夏蓁言瞪着绰那靖池说:“你成日说在乎我,就是这么在乎的?生死一线让我独活?你自以为是的牺牲,一点也不崇高,我不要你牺牲,我要你和我一起努力活下去,不管结果如何,就算最后我们没能逃出去,也绝不是谁抛下谁,明白吗?”
夏蓁言丢给他个白眼接着说:“俗套的说,就是生死与共,明白吗?现在给我站起来。”
绰那靖池无奈笑笑,只要面对夏蓁言的固执,他永远是败下阵来的那一个。
他强打起精神,努力站起身,但他没能控制好,头晕目眩间向地板倒去。
忽然眼前一闪,他倒在了夏蓁言背上,她使出浑身力气承下了绰那靖池的重量,她背着他奋力向外走着,一步两步,在已经齐膝的水中艰难前行。
看着越来深的水,绰那靖池开始觉得他们出去的机会变得越来越渺茫,他看着夏蓁言的侧颜,怎么能让她和自己死在这里呢?她必须出去。
正思索间,只见迎面一大波湖水朝他们二人急速涌来,裹挟着他们往地牢里面冲去,夏蓁言紧紧抓着地牢的铁条,在水流冲击下闭着眼睛,她对绰那靖池喊着:“抓稳我,别被冲走。”
绰那靖池只能伸手抓在铁条上,以减轻夏蓁言的承重。
当他们被水淹到只剩一颗头露在水面时,入口处有人在喊:“闵珩?在吗?”
是傅楚南!
夏蓁言急忙回道:“我在,在这里。”
傅楚南听到声音,噗通跳进水里,朝他们游过来 。
当他游到夏蓁言身旁时,想将握在手里的绳子给她绑在腰上时,夏蓁言马上说:“用绳子绑着绰那靖池,他快撑不住了。”
傅楚南二话不说,将绳子系在绰那靖池腰上,夏蓁言和傅楚南一人架一边,将绰那靖池夹在中间。
两人拉着绳子缓缓游到地牢出口,傅楚南先出去,他在外面接应,夏蓁言已经体力不支,在水里载浮载沉。
绰那靖池用尽全力,抱着夏蓁言的腿,将她扛在肩上,努力向上举,最终将她交给了傅楚南。
当夏蓁言上到地面,正要回身拉绰那靖池出来时,一股洪流急涌而来,将夏蓁言和傅楚南朝府外冲去,夏蓁言看着绰那靖池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水里。
她发疯般的吼着:“不要!绰那靖池!”与此同时他们也被湖水打翻,一股脑地随着水流向外冲去。
澜府正厅里,宋凌和李歆也在急流中挣扎。
宋凌看着水面离屋顶还有些距离,对李歆说:“坚持住,当水流将你我抬到屋顶的位置,你趁势爬上去,也许那里会安全许多。”
李歆抱着柱子,看向宋凌:“顾好你自己吧!管我干什么?”
宋凌苍白的脸,无奈笑笑:“关心你早就成习惯了,更何况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挣扎的,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两人沉默着,李歆在这命悬一线之际,脑袋里竟然浮现她和宋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们成亲时的样子,这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她以为自己全然不在乎,以为宋凌和别人一般,无足轻重。
可如果真的不重要,她为何停了给他下药,为何在他绝望疯癫时会深深的自责。看着身边这个孱弱的男人,她终究是错过了!
他的一腔真情遇着她的冷心,早已注定了惨淡的结局。
当水位越来越高,他们离屋顶也越来越近,当快到屋顶时,水流变缓,而他二人早已筋疲力竭。
宋凌看了眼李歆,猛地扎进水里,在水下用自己的肩膀顶着李歆,将她推出水面,她借力扒着屋檐,脚踩在宋凌的肩上终于爬上了屋顶,她来不及松口气,探出身子,朝水中的宋凌伸出右手:“抓着我的手,快!”
宋凌完全没了力气,他的脸在湖水里浮沉,此时只要他奋力拉住李歆的手,他定然能脱困。
但他没有,他努力让自己浮在水面,眼中带笑的看着李歆:“歆儿,今生我们彼此折磨,算扯平了,来生可不可以做一对平凡夫妻?”
李歆愣在当场,而后朝他狂吼:“说什么屁话,快把手给我!”
宋凌朝她摇摇头,微笑着将身子往后一躺,任身体被湖水淹没,他看着越来越模糊的李歆,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歆眼睁睁看着宋凌淹没于湖水中,她还在拼命伸出手,想去抓住他,可他已经消失了,仿若世间从来不曾有过这个人,但他早已经烙在她心上了,她不知!直到此刻!
锥心之痛不过如此!眼泪终于泛滥,一滴滴落于湖中,如果宋凌能看到她的眼泪,也许能死而无憾吧?
李歆翻过身子,平躺在屋顶,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不断流出,她终究又是一个人了!
当洪水过后,城里满目疮痍,幸存下来的人,满眼麻木地,在烂泥里拼命翻找着每一具尸体,他们的亲人也许就躺在这烂泥里。
他们没能在洪水里将亲人救出来,但起码要给他们死的尊严,这些辛苦奔忙,在人世挣扎求存的人,最后仅剩的也就是这一点死亡的体面。
夏蓁言猛地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背靠着城墙,大口喘着气。
她想站起来,头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她麻木的摸摸额头,满手黏腻,定睛一看,手上都是混着稀泥的暗红,原来她的头不知撞到什么,豁了个大口子,而此时血已经半干涸。
她无暇顾及这些,扶着城墙缓缓起身,举目四望,满地皆是尸体,她心头泛起浓浓的寒意。
绰那靖池,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