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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冰释前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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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那靖池看着眼前的男子,年约二十三四,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明明儒雅翩翩却又隐隐透出杀伐果决的气势,此人不简单。
看他挡在她身前,如此维护,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曾经属于自己的位置,绰那靖池内心的理智一点点崩塌,终于在怒火达到顶峰时,他出手了。
男子接住绰那靖池直击胸口的一掌,两人架着对方的手挡在身前,在方寸间博弈。
夏蓁言站在旁边,有些无措。她明明知道和哈云岚来扈川一定会遇到他,但她不能放任哥哥独自前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到扈川,竟然被盂喇溱直接安排进了扈川府,她千防万防每日带着头巾蒙着面,就是提防万一和绰那靖池见面,可以避免尴尬。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与他正面遭遇,夏蓁言内心此时乱得很。
本预想见到绰那靖池定然百般愤恨,但刚才与他对视时,她清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看着绰那靖池依然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夏蓁言竟然沦陷在他的霸道中,她甚至想听听他的辩白,直到哥哥出现,才让她清醒过来。
她正想分开二人,才上前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声低沉而焦急的声音:“快别打了,分开,分开。”
一个身形浑圆,年届四十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急着去拉开两人。
本来绰那靖池也没想和这男人如何,看到夏蓁言有些着急的表情,他心里的气散了不少,便借此机会撤去招式,夏文瑀也顺势收回手。
中年男子长吁了口气,看看夏文瑀又转头看着绰那靖池,急忙说:“扈川王恕罪,此乃小女的朋友林文,不是宣国人,不懂礼数,冒犯了您,请您大人大量别与他计较。”
观战半天的穆拉特慢步上前,他看出绰那靖池和这个女子之间不简单,但突然跑出来的程咬金,坏了他兄弟的好事,他内心很不舒爽。
于是脸带调笑地说:“他是谁不要紧,但他莫名为这女子出头,下了扈川王的面子,这要怎么计较?一句不懂礼数就过了吗?既然不懂礼数,我就教教他礼数。”说着便要上前,被绰那靖池拦下。
夏蓁言见事态严重,便出声:“都是我的不是,半夜出来冒犯了扈川王,林大哥是担心我,一切皆因我而起,请扈川王见谅。”
绰那靖池对穆拉特使了个眼色,穆拉特心有不甘的站在原地,未再纠缠。
“你们是何人?怎会在我扈川王府?”绰那靖池看着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赶忙轻声回:“我叫查图邬,我等是从越国一路到西域去的商队,本欲前往邝城,因与盂喇溱大人熟识,他说有东西要托我带到西域去,我等便来到扈川,不知为何,他将我们安排在扈川王府,一住便是四日,也无人来招呼怎么回事,今日我听闻他要来王府,便一直等着,结果人没等到,却冒犯了您,您放心,我们立刻离开王府,绝不再打扰。”
绰那靖池眼神瞟向夏蓁言,虽是在回答中年男人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她:“既然是盂喇溱的安排,你们就在王府住下吧。”
说完,他大步走到夏蓁言面前,柔声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话说清楚,我本已放你离开,是你自己又来到我面前,既是天意,我也不再违逆。”
他拉着夏蓁言的手往内院走去。
夏文瑀准备拦下绰那靖池,却被他一个冷眼扫过来,沉着声音说:“她是我夫人,我们夫妇二人有事要谈,不需要你英雄救美。”
夏文瑀愣了一下,询问地看向夏蓁言,夏蓁言朝他点点头,示意无妨,于是夏文瑀疑惑地站在一旁,不再阻挠。
穆拉特则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了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内心骂了绰那靖池百遍,滚犊子的,原来早就成亲了,却在兄弟面前瞒得滴水不漏,枉费自己还为他白白担心一场。
时至深夜,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想不如睡觉去。也不理剩下的众人,转身朝厢房走去。
查图邬对夏文瑀说:“你来,我也有话同你说。”
说着边牵着马,边拉着夏文瑀往他们居住的棠苑走去。
夏蓁言任绰那靖池拉着自己的手,进到内院。
他们沿着小路来到一处水榭,绰那靖池脱下外袍,抖了抖,将衣服对折后铺在石凳上,拉过夏蓁言,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
他自己则坐在夏蓁言旁边的石凳上,此时,他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突然陷入沉默。
夏蓁言抬眼看着绰那靖池,她想去计较之前的种种,但每次看到他注视自己的眼神,无论如何也无法纠缠下去,她叹口气,轻声说:“你不是要解释?我在听。”
绰那靖池很想拉起她的手,又怕被拒绝,他实在怕了夏蓁言对他横眉冷对的样子,那让他觉得自己随时会失去她。
他理了理思绪,开始讲述他和笙歌的过往。
当绰那靖池还是个八岁孩童时,快乐的在草原上生活,一次放羊路上,他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阿朵,将她背回家。
就这样当时只有六岁的阿朵和绰那靖池一起生活了两年,两人像兄妹般互相关心,互相照顾,这是绰那靖池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段温暖时光。
直到另一个部落夜袭,营帐被大火吞噬,混乱中绰那靖池护着阿朵,拉着阿奶在人群中穿行,他想带着他们去营帐旁的河边,那里有个山洞,他只想护着他们去往那里,但半路被一个骑马的男人拦下,他挥刀砍向阿奶,绰那靖池扑到阿奶身上,生生挨下这一刀。
当他渐渐迷失在疼痛中时,阿朵被男人一把抱走,绰那靖池强撑着身体,往男人离开的方向爬去,却只能看到阿朵含泪朝他微笑的脸,这张脸一直出现在他的梦中,只是近年来变得越来越模糊。
夜凉如水,晚风非但没有将往事吹散,反而将他胸中的愁绪激发得更加浓烈。
他突然起身,看着黑夜中的湖面,声音有些沙哑:“她就像我妹妹,失去她让我非常自责,这么多年我从未放弃寻找她,但遍寻不获,渐渐的我也不再抱有希望。”
“直到在皇陵我故意被她们抓住,在山洞里,她看到我背上的红印,认出了我。她不忍杀我却又不愿失信于国师,便想放我走。我让她放弃作恶,回归正途,她却说,路已走得太远,无法回头,她只能走到底。”
绰那靖池眼带痛惜,转过身激动地说:“她被掳走后,几经波折被国师救下,自此跟在国师身边,做他的刀,为他杀人,为他扫平障碍,从此世上再无阿朵,只有笙歌。”
绰那靖池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重新坐回夏蓁言身旁:“尽管她不愿意背叛国师,却也不想看着我和国师互为仇敌,她答应帮我找出幕后指使之人,我答应她日后不伤国师性命。于是,她给我吃下药丸,造成武功尽失的假象,为的是让国师一伙人放松警惕,便于她在幕后寻找线索。”
“闵珩,阿朵早已厌倦生活在黑暗中,她想像正常人一般生活,过去的恶她从不逃避,当事情尘埃落定,她承诺会给你一个交代。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在此之前,她想把幕后阴谋查个水落石出,给她一些时间吧!我信她说的。”绰那靖池起身蹲在夏蓁言面前,抬眼看着她,真诚地说着。
没想到,这当中竟然如此曲折。夏蓁言低头沉默着,面对绰那靖池口中的阿朵,她是同情的,但作为笙歌,她却又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也是事实。
此时,她能体会到绰那靖池两难的处境,一面是天真善良的妹妹,一面是作恶多端的魔头,这样一体两面的人,要他如何面对接受,感情上的拉扯在所难免,但事实就是事实,笙歌必须为自己曾经的过错承担结果。
夏蓁言对上绰那靖池的眼睛,轻声说:“明白了,我暂时不与她为难,等事情结束,我和她的帐再来清算吧。”
绰那靖池高兴地握住夏蓁言的手,眼带感激。
看着他越来越幽深的眼眸,夏蓁言急忙撇开视线,起身走到水榭边,任凉风吹散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开始感觉自己会被绰那靖池的情绪影响,会在意他的想法,在意他的感受。所以,她又想逃了,她不属于这里,不应该和这里的人有任何牵扯,最好能不打扰任何人。
可是.......她的心里早已经装了太多人,她怕,怕自己最后会舍不得离开,更怕自己会打乱别人的人生,这是万万不该的啊。
绰那靖池站在夏蓁言身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知道她又要躲了。
他能感觉到闵珩在刻意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不让自己介入太多,也不让别人接近她,似乎她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一想到这,绰那靖池的心就开始阵阵刺痛。因为中毒,所以闵珩压抑自己的感情,让自己随时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向死而生吗?她这样做对别人很负责,但自己呢?她把自己放在了最无足轻重的位置,所以才会极力逃避自己对她的感情。
可是,傻瓜!感情哪里是想给就给,不给就收回的。他的感情没有利益权衡,没有得失计较,爱了就给,认定了就付出,不管前路是什么,他都会去面对。就算最后他注定要失去她,只要能一起幸福生活,哪怕一天,此生也是值得的。
绰那靖池不想让她再自己胡思乱想,不想再放任她逃跑,于是走到夏蓁言身后,伸出手,从背后将夏蓁言整个抱在怀里。
他下巴抵着夏蓁言肩膀,在她耳边低语:“你现在要逃,已经来不及了。与其浪费时间考虑如何躲开我,不如坦诚面对自己的真心,你心里有我。”
夏蓁言僵硬地靠在绰那靖池怀里,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着。
晚风吹得湖面漾起一层波澜,如同此时夏蓁言的心,彻底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