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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孤影向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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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冲入火海的背影,夏蓁言无法置身事外。
她只能夹紧马肚,跟着朝营地策马而去。
一会功夫,整个营地已陷入一片火海。
奴隶和士兵还在厮打,但很多人已力有不逮,毕竟他们手无寸铁。
很快局势被控制,狂暴的士兵恢复冷静后,拿着屠刀,将这些微不足道的反抗者逐个砍杀。片刻后,鲜血将草地染成一片黑褐色。
少年策马冲锋在前,挥舞着大刀,将沿途士兵一路斩杀,他一路砍一路放声大笑。
此时,他不再是被圈禁的玩物,也不是这些士兵眼中猪狗不如的畜生。他像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肆意勇猛,他是自己战场的英雄。
突然,他骑的马被长刀砍掉双足,在倒地时,他迅速往前一翻,安全落地。
却没注意身后蹿出来的士兵,被刀划开脊梁,倒地不起。
士兵像揪小鸡般,将他拎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再一脚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而少年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当他看到策马冲过来的夏蓁言时,满是鲜血的脸上,竟然露出笑容,他艰难的抬起左手,颤抖的指着夏蓁言身侧那片草地。
夏蓁言放慢速度,借着火光,看到满地油泞,她瞬间明白,这些帐篷之所有会烧起来,也是这少年的杰作吧!
这些油顺着草地一路蔓延,正好经过他身下。夏蓁言不忍这样做,但看着被不断踩踏的少年,他眼里带着乞求,此时此刻,她没有选择!
深吸一口气,夏蓁言果断用刀,将侧边已经燃烧的帐篷碎屑,挑到草地上,刹那间,淋过油的草原像火龙一路烧到少年身边,当他被大火包裹时,他奋力抓住两个士兵的腿,和他们一同燃烧于大火中。
看着火光冲天,不能再耽误了。
夏蓁言杀开拦路的士兵,冲到一个女人身旁,朝女人伸出手。
现在能救一个是一个,可没想到,女人扒开她的手,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踉跄着朝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走去,边走边唱着草原上悠扬的牧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渐渐独唱变成了合唱,越来越多的女人跟在她身后,和着她的歌,她们一步步走向士兵。
这样的场景让士兵有些错愕,女人趁此机会,狂奔而去,抱着士兵一起跌进火中。后面的女人也前仆后继向这些士兵扑去,在变了调的牧歌声和惨叫声中,女人们用自己的方式燃尽了一生。
她们的出身也许卑微,但她们的生命绝不卑贱。
如果她们的生只能成为这些恶魔不屑一顾的渣滓,那这样的生就由她们自己来毁灭!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听着女人在火海中,断断续续的歌声,夏蓁言看到在烈火中得到安宁的人们!她们手拉手,平静走向远方的草原,走向她们最终的归属。
夏蓁言擦掉脸上的泪,掉转马头,朝身后漆黑的草原疾驰而去。
一路狂奔,她脑海中都是女人惨烈的身影,耳朵里都是她们苍凉的歌声。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她感到腰上被人搂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稳住身体,她才发现被人接到另一匹马上,而此时的她正靠着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
她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绰那靖池也正低头看着她,认真专注。向来冷酷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浅笑,他眼中的东西,让她有些看不明白。
绰那靖池拉住缰绳,朝另一个方向疾驰。此时她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岳星舞和须卜斯。
迎风而行让只着单衣的夏蓁言忍不住抖了一下,只一瞬,她就被绰那靖池身上的大氅给整个裹住,只露出一颗头,此时她整个人被他环在了怀里。
这让夏蓁言很不自在,她扒开大氅,对绰那靖池说:“我能自己骑马,或者我和星舞共乘一骑,你先停下来。”
绰那靖池低头看着夏蓁言,温柔的说:“一会就到关卡了,我送你和岳星舞离开,但以你目前的穿着,实在太惹人怀疑,有大氅做掩护要安全很多。”
夏蓁言看着绰那靖池认真的表情,觉得他说的理由很充分,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只能转回头沉默不语。她若是此时回头,一定会看见绰那靖池嘴边若有似无的笑。
一阵疾驰,果然在前方出现了关卡。
绰那靖池对夏蓁言说:“把脸埋大氅里,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其他事情交给我。”
夏蓁言爽快的说:“好。”说完,她转头躲进绰那靖池怀里。
绰那靖池面带笑容的走到士兵面前说:“开门,我要出城。”
几个士兵很少见到绰那靖池,这乍一见,更加害怕得罪他。
但他怀里的人他们不能不查啊!正踌躇间,赤贺勒统领正好来查岗,士兵顿觉万幸啊!
赤贺勒见到绰那靖池,赶忙翻身下马,装模做样的对那几个守城小卒吼着:“没长眼啊,这是麾祢将军,也敢拦着?”
士兵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和赤贺勒演起了双簧,赶忙说:“大人,您再给卑职几个胆,卑职也不敢啊!但今晚奴隶营出事,上头交代要严查一个逃跑的汉人男子,我等不敢懈怠啊!”
赤贺勒一听,装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绰那靖池说:“原来如此,卑职也只能奉命行事,请将军配合一下吧?”
绰那靖池安静的看他们表演,随后用左手将夏蓁言往怀里带了带。
对着他们轻嗤一声:“本将军的女人,岂是你们想看就能看的?让开!出了事我负责。”
说完,绰那靖赤索性一踢马肚,抓着缰绳连人带马冲过关卡,扬长而去。
须卜斯佯装焦急的对赤贺勒说:“哎呀!这个绰那靖池又惹事,你快打开关卡,我现在就去追他回来,也好让你交差。”
赤贺勒两眼一瞪,努力忍住快爆发的脾气,勉强一笑:“我说须卜小爷,您就不要拿我等开刷了,您回吧,至于将军我等自然会去追。”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一句:“废什么话?”就见一个身影飞过关卡朝城外奔去。
须卜斯见岳星舞渐行渐远的身影,摇摇脑袋,轻叹一声:“有时候还是蛮干有效率。”
说完,他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拿出父亲的令牌,伸到赤贺勒面前说:“这个令牌认识吧!有了这个令牌,你还敢阻我吗?”
赤贺勒一见这令牌,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对旁边的守卫说:“放我们的须卜小爷过去。”
然后对须卜斯说:“您请!”
须卜斯假模假式的对他点了头,策马疾驰而去。
赤贺勒看着须卜斯的背影:“呸!什么小爷!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身边的看守说:“统领,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我们怎么交代啊?”
赤贺勒朝他们的头上一人一下,骂道:“你们眼瞎啊?这二位是我们能得罪的?反正是他们硬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现在就去禀报情况,说两位大人硬闯关卡,我等实在无力拦截,请求京卫守备的支援。”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姜还是老的辣,这样一来,他们既不用卖力去追还把责任撇的干净,厉害。在心里拍完马屁的二人,赶忙返身去京城守卫司禀报去了。
夏蓁言被绰那靖池带着一路狂奔,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大概跑了有半个时辰,她看到前方有一支七八人的马队。
绰那靖池骑到马队前翻身下马,将夏蓁言从马上抱下来,紧紧揽在怀里。
她挣扎着想下来,却被他抱的更紧,他戏谑的看着夏蓁言:“做本将军的女人,就是这待遇,用不着你自己走。”
夏蓁言气得满脸通红,她推拒着绰那靖池的胸口,奈何力气比不过他,只能大吼:“谁是你的女人!休要信口胡说!”
绰那靖池看着这样的夏蓁言,真是无比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抱着夏蓁言来到一匹白马旁,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此时他收敛了笑容,无比认真的说:“离开吧!宣国目前乃多事之秋,你留下来不安全。待我这边事了,再去找你。”
夏蓁言看着眼前人似乎和她认识的绰那靖池有些不一样,他对她说话总是郑重其事,眼中的焦灼,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你担心闵珩,我答应过你会找到他,就一定兑现承诺,你且放心回去。”绰那靖池仿佛知道夏蓁言在想什么,提前将她担心的事说了出来。
他浅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夏蓁言,两人对视,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发酵。
绰那靖池慢慢伸出手,帮她扒开挡住脸的长发,当他的手绕到夏蓁言脑后时,突然一用力,将她整个按到他怀里。
夏蓁言僵硬的靠着他,竟忘了防抗,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绰那靖池拉开距离。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极漂亮的金制令牌,上面有个圆形环绕的三鸟纹,看起来别致大气。
绰那靖池拉起夏蓁言的手,将令牌放在她手心说:“见令牌如见我,你回到越国,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拿着这个令牌到悦音阁找董文安,他会尽可能的帮你,这是我的私产很安全。”
夏蓁言看着手里的令牌,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做。
正低头想着,就感觉身上一暖,她抬起头,看到绰那靖池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她披上,并仔细给她系好。
他看进夏蓁言疑惑的眼中,笑了笑:“令牌可要拿好啊!这是我家祖上传给媳妇的信物。”
夏蓁言听他这么说,吓的差点把令牌甩了。
绰那靖池及时抓住她的手,大声说着:“现在想扔?晚了!你已经收了这个东西,就没有退回的道理,等我去找你的时候,记得给我一件信物。”
夏蓁言甩开他的手说:“谁要你的信物,拿走!”
绰那靖池无奈一笑,拍拍夏蓁言的肩膀:“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不过,这真的很重要,一定收好。”
他说完,也不等夏蓁言的回答,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马上,而后转身上马看着夏蓁言:“一路保重!”
此时,岳星舞和须卜斯才骑着马姗姗来迟。
皎皎明月,照得草原上的身影越发孤单。
绰那靖池看着夏蓁言和岳星舞远去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须卜斯在旁幽幽的说:“就这样放她走了?”
绰那靖池收回眼神,调转马头说:“她暂时远离我才会安全,待解决了这边的事情,自然会去找她。”
绰那靖池看着须卜斯说:“待我到了皇陵必有一场恶战,你先退避为好。”
须卜斯浅笑看着他:“正好,小爷的耐心被磨光了,正迫不及待要大干一场呢!他们尽管来。”
绰那靖池摇摇头:“何必趟这浑水?”
须卜斯收起笑容,认真的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为心中笃信之人,笃定之事,刀山火海亦为之。”
绰那靖池开怀大笑,轻拍着须卜斯的肩膀说:“得友如此,不枉此生!”
突然,两人听闻马蹄阵阵,抬眼望去,远远看见一队人马朝他们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