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录》懒白

5、入夜

　　就这样，一直胆战心惊、“相安无事”到了夜间……

　　“嗯……小安子，现在什么时辰了”，干了一下午的活，全身酸痛，伸了个懒腰，呼了口长长的气。

　　“启禀皇上，快子时了，该就寝了！”一直在案边服侍的小安子道。
　　一听到这话，萧毓才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额间不断冒冷汗，双耳竖起等着下一句话，连擦汗都顾不上了。

　　“既如此，那便摆驾拂云殿，昨日落雨便来说朕冷落了他，如今该是去瞧瞧他了！”笔往桌子上一丢，便要起身前往。

　　“皇上，今早才答应朝臣的事莫不是忘了，这才第一夜，皇上便这般把持不住，往后的日子可怎么了得！”，连忙起身阻止。

　　“哎，答应了你们的事朕怎么会忘呢，只是，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明日，咱们明日再开始，今日暂且作罢，容朕缓一缓，缓一缓。”绕过萧毓才，拔腿就要出门。

　　“皇上，为君者理应一言九鼎啊，皇上。”

　　“爱卿～朕不是不履行诺言，只是悄悄推迟些！”皇帝语重心长，多番劝说，几欲拔腿走出殿外。

　　“明日复明日，还望皇上三思！”萧毓才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卖力劝阻，一时间竟忘了咱们皇上是个“博爱”的君主。

　　“这……身旁若无人，朕实在难以入眠啊，若是无眠，明日又该如何早朝？”皇帝也摆出一副进退两难、难以割舍的神情。

　　“这……”

　　“有了，来人，在朕的寝宫里多置出一张床给萧爱卿。”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萧毓才听着差点吓掉了魂，家中已有娇妻，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却也是三书六聘娶过来的，温柔贤淑，是位可人。当下的生活他很是满足，甚至都未曾和那些官员去那些勾栏瓦舍，每日上完朝便早早家去，被人嘲笑是怕老婆都不以为意，如今，如今，这般好日子是要到头了吗？甚是不甘啊！

　　“有何不可？”皇帝脸上少了丝轻浮，沉声问道。

　　“常言道，男女有别，此举有损皇上清誉啊！”萧毓才吓的又扑通跪下。难为他了，这一天都不懂跪跪起起多少次，膝盖怕是要不行了。

　　“爱卿，昔日刘备与诸葛亮同枕而卧，相谈甚欢，后得旷世之才，如今朕不过是仿照前人尔。也正是男女有别，才为爱卿另设床榻。”皇帝又把萧毓才扶起来，温声劝道。

　　“这……”

　　“爱卿这是要拂了朕的惜才之意？”皇帝斜着眼睛看他，微微眯起，脸色稍沉，似有些不悦。

　　“微臣不敢！”原本跪下时还是低着头的，如今却是将头直接叩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皇帝不言，只径自出了南书房，朝寝殿去了。这时一位小太监，对萧毓才说道：“这位大人，请吧！”

　　“……是。”萧毓才起身跟着小太监颤颤巍巍地朝寝殿走去。

　　吾妻悦芙，是我对不住你啊！皇权之下，我焉能反抗，若有所悖逆，便是满门之祸啊！此生负你，实属无奈，若有来生，定不负你，许你一生岁月静好。

　　想着想着，已然走到了寝殿，举目四望，竟空无一人，除了这位引路的小太监外，一个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看不到，萧毓才瞬间冒出了冷汗，眼睛四处搜索着，希望能再看到些人。

　　“这位大人，今晚便委屈您了！”引路的小太监指了指一旁的床榻道，说完便要退出寝殿。

　　“这…公公稍等，偌大的寝殿，为何不见伺候的宫女太监？”

　　“哦，咱们皇上就寝时不喜欢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等在这杵着，皇上会睡的不安心的。”

　　“那微臣是不是也该……”萧毓才紧张询问，额间冒出几滴冷汗。

　　“嗨，大人是何人，怎会是咱们这群渣滓浊沫可比，对于咱们皇上，大人自是相干的人。哟，奴才该走了，再不走项上人头不保啊！”说着便急匆匆地出了殿，生怕被人给抓住，一溜烟儿便没了人影。

　　“公公，公…”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这烛光浮动，纱幔飞舞，怎地觉得有些冷呢？长夜漫漫，如何能熬到天明啊！萧毓才正想着，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

　　“萧爱卿，你来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此番不治治你，还真以为朕受你们这些“长舌怪”摆布，刚晋升不久就那么急着站队，觉着有了依靠很快便可以飞黄腾达了是吗？你不过是那些老妖怪用来牺牲的棋子罢了，功名利禄来得那么快，朕怕你无福消受！

　　“臣…刚…刚到。”萧毓才惶恐至极，话都讲不利索。

　　“夜深了，爱卿睡吧！”

　　“皇上不歇，让我这做臣子的如何歇，还请皇上先行歇息！”

　　“嗯，困死了。”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往屏风后去了，屏风后摆着一张暗沉华贵的大床，淡黄色的床幔垂落到地上，微风浮动，床幔轻轻摇曳，瑞脑香随着风蔓延至整个寝殿。
　　此间萧毓才大气不敢喘一个，耳朵极其灵敏的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之至没有声音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瘫软在一旁的床榻上。不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快快地掀起被子“睡下了”，眉头紧锁着，还微微有些发颤。

　　又一日，卯时。寝殿外已摆上了精致的小食，一碗粥，几碟小菜，皇帝饶有兴致地吃着，一旁的萧毓才却是定着重重的黑眼圈，眼皮直打颤。

　　“萧爱卿。”

　　“啊？！在。”突然听到皇帝喊自己，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此时也清醒了不少。

　　“昨夜睡的如何啊？”看着萧毓才的黑眼圈明知故问，脸上虽然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想笑得不行，现下倒是有些可怜他了。

　　“甚好！甚好！呵呵…”

　　“如此便好，朕还担心萧爱卿认床睡不好呢。”

　　“哪里哪里，天家威严，神鬼不来，吾心甚安，如何会睡不好呢。”

　　“嗯，爱卿，来尝尝这水芙蓉，甚是美味。”说着便将水芙蓉夹到萧毓才的碗里。
　　萧毓才吓得连忙起身，回过神时已追悔莫及，赶忙想了个理由说道：“启禀皇上，昨夜蒙得皇恩留宿宫中，今若再领了饭食之恩，怕是薄命所不能承受此等接连皇恩，臣请得回到午门，与朝中官员一同等候觐见。”

　　“此时宫门已开，群臣皆入，恐已至大殿。也罢，你且去大殿与朝臣一同候着吧，朕随后便来。”

　　“臣遵旨！”萧毓才毕恭毕敬退出殿外，跨过台阶时脚没太稳摔了下来，吃痛轻呼也丝毫不敢待多一分一秒，连滚带爬走远了。

　　“皇上，这猢狲刚才还毕恭毕敬的一步一步退出寝殿，到目不能及处便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小安子笑着道，皇帝看着门外也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