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录》懒白

34、夜陈己罪

　　花山山匪与一众罪臣皆已认罪服法，皇帝在边军的护送下回到驿站，休息安置一夜后与康太医一行人一同回宫。

　　景远仍留在凉州做好善后事宜，继续赈灾重建，恢复种植生产，由于没有找到新的水源，只好领着军民一起翻新阔大蓄水池，聘请专人看顾，下雨时接续，艳阳时阴封，旱情时引水自流。同时，改种耐旱植物，更新灌溉技术，采用凝珠滴灌和日暮后灌溉方式节省大量的水。不仅如此，还征聘农耕能手入衙司公职，传授百姓农耕技术，因地制宜调整更好的粮食瓜蔬的种植……

　　这一系列的举措，使得惠亲王在凉州深得民心，受百姓们的感恩与爱戴，以至于要离开时百姓纷纷相送不舍。

　　即将出城时，杨济代表民众与景远在马车前饮酒饯别。

　　景远痛快饮下浊酒，看着杨济问道：“不知先生可愿随我一同进京，虽我无甚实权，只是个闲散王爷，但也至诚邀请先生与我一起为朝廷挣一番清明。”

　　杨济愣住片刻，忽然朗声大笑，复饮一杯酒，欣然接受道：“杨某人愿意奉陪！

　　于是，二人上了马车，在凉州百姓的目送下一行人慢慢的离开他们的视线，驶入皇城。

　　皇帝这边白日朝堂上也处理了许多人。他们由于与凉州事件事件没有直接的证据关联，所以大部分只能略施小惩。户部江寒束亲御下不力，罚俸半年。户部侍郎许敬之攀污亲王、颠倒黑白，立刻革职查办，终生不得再入朝为官。官员二迷信神鬼之说混淆圣听，罚俸一年，降职三阶。方正受恩擢升，晋两个品阶，赏黄金百两。萧毓才、付中直和刘御史被皇帝称赞他们明辨是非、忧心国事、为君分忧，嘉奖黄金百两，以兹鼓励。景远的赏赐更不用说，自是众官第一等。

　　“小安子，传话到敬亲王府—不该存的心思别存，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勿因一人之行累及亲眷，追悔莫及……”东阳冷冷说道。人的宽容向来有限，不断挑战他人怜悯与良知，只会将自己送上地狱。

　　“是！”小安子诺道。

　　夜深时，皇帝从龙榻上爬起来，自行点起一盏烛灯，伴随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在书案上缓慢地研墨，光影映着她平静而思绪飘远的面容，像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儿，研出来的墨温润细腻，皇帝拉回思绪，笔尖轻轻蘸取适量墨水，在纸下写着：

　　盖灾祸者，天地之戒也。朕自即位以来，放浪形骸，行为狂悖。终日不思国事，常恣意取乐，使千金台糜烂腐获国民之正心。天降凉州旱灾告诫朕执政之懒怠，向时愚惑，受朝中奸佞所欺，罔顾忠臣，伤及众多无辜百姓。

　　以往历历，皆因朕心意不坚，才能浅薄，懒怠贪欢，徳行尚不能配，在位不能谋政，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长此以往天下疲敝，势必乱之，国厦将倾。

　　朕痛心疾首，罪实在予一人。然以往不谏，来者可追，晨兴夕惕，痛省前非。今一宗亲德行兼备，或能担当大任，甚合下任人选，定保宗庙社稷，兴国之昌盛。

　　皇帝搁笔在案，望着自己写下的罪己诏心中读了一遍又一遍，将其放入木盒合上，束之高阁。

　　东阳轻轻的唤了声：“未时。”

　　未时从黑暗中现身，等待着皇帝的指令。

　　“带我到皇宫最高的地方。”东阳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悲。

　　未时很是惊讶，她没有称朕，而是称我，很反常。未时虽然并不理解，但也不会多言过问，只是听从指令抱起东阳，一阵轻功飞上皇宫高阁楼顶。

　　东阳坐在楼顶，穹顶的漫天繁星闪烁，她看着周围方方正正，一圈又一圈的皇宫，像是层层枷锁令人喘不过气。远处的宫外，看不到人，只看到灯火阑珊。许是更深露重，东阳不知是对谁说了一句冷，未时在两步外看着她，她看着远处的灯火……

　　至此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