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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2 梳妆 ...


  •   元春宫是真的暗,暗到乌绍都快要以为是不是自己苛扣了元春宫的烛火。

      守门的太监看是皇上来,说了声娘娘已睡下,还是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陛下当心着点儿。」王传禄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走在前头。

      唉,黎嫔这是怎么回事,大黑天的点个灯都舍不得点,是怎样,宫里心疼那一根蜡烛了吗?

      只是,现在有个人的脸色比天色更黑啊。

      好不容易摸到了寝殿门口,乌绍就想直接推门而入,岂料门被从里头锁住了。

      该死!

      「王传禄!」乌绍低声吼着,吓得他瑟缩了一下,一膀胱的尿差点没憋住。

      「陛下,奴才……奴才不会开锁。」王传禄吞了吞口水,弱弱地说,还很识相地往后退开了去。

      乌绍哼了一声,放弃了大门,开始在窗户边绕。

      王传禄看傻了眼。

      不会吧,陛下这是……要爬窗?

      乌绍依着自己对元春宫里的记忆,挑了一扇窗子,用掌风轻轻拂开,然后纵身一跃便进了殿内。

      王传禄正挣扎着自己是不是也要找个凳子还是啥地爬进去,就看见窗户已经无情地关上。

      陛下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去顾门。

      月光下,乌绍可以看清她正抱着被子蜷缩起来熟睡着,乌黑的秀发披散在床上,没被盖到的肩膀裸露出来,真真就是一幅仕女沉睡图,让人看了心驰神荡。

      乌绍眯起了眼,没了冷风的压制,郑妃下的药效似乎开始慢慢发作了出来。

      尤其是,他意识到眼前躺的温香软玉,似乎什么都没穿。

      想到这点,他更是火大。

      至于是怒火还是□□,好像都有。

      黎尔睡得香甜,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闯入,而是直到她的梦境变的不堪、变的可怖,恍惚中,又似乎有人在大喊着她的名字。

      季、黎、尔──

      娘娘──

      黎尔登时就睁开眼睛,感官瞬间打开,就闻到一股不属于她房里的香气,她的手往床边一摸,摸到一股冰凉。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床上跳起,借着月光,手上的剑就这么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乌绍也是没想到她会忽然醒来,才毫无防备,而冰凉的剑峰也让他瞬间恢复了理智。

      「皇后可真是好身手。」乌绍冷哼一声,将剑峰推离。 「这刀下去,一是弑君,二是谋杀亲夫,两条罪都要陪葬,皇后还是小心些好。」

      「陛下怎么进来的?」见来人是乌绍,黎尔收剑入鞘,又放回床边手能及之处。

      乌绍很明显回避了她的目光。

      「这皇宫可没有朕去不了的地方,倒是妳……」乌绍的目光又重回到黎尔身上,后者立刻钻回被窝里用棉被紧紧包住自己。 「是在诱惑朕?」

      「不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睡的!」黎尔羞得满脸通红,刚刚被吓醒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只穿了件兜衣跟亵裤。 「谁知道陛下会来!」

      岂料,乌绍看她的眼神更危险了,似乎还有愤怒的小火焰在燃烧。

      「妳說,妳都是这样睡的?」

      黎尔吞了吞口水,轻轻点了个头。

      乌绍简直要气炸了,遣散宫人、也不留宫女守夜、只锁门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跟他说她一直都是穿这么暴露睡觉的?

      「陛下这么生气干嘛?」黎尔是真不懂,只抱着棉被缩在床边,就看到乌绍开始解冠、脱衣。

      「陛下脱衣服干嘛?」乌绍脱到只剩下中衣,便上了床。

      「睡觉。」他气呼呼的说,一把抢过棉被,躺好后,才拍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

      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黎尔只好背对着乌绍躺下,怀里还紧紧抱着枕头,填补心理的不安全感。

      见她睡离自己远,乌绍干脆靠近她了些。

      「以后不准这样。」乌绍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他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全身僵硬。 「妳有没有想过今日闯进来的若不是朕,后果如何?」

      黎尔静静听着乌绍低声的训斥,沉重的气息混着檀香喷在颈后,让她的少女心一整个大爆发,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对于乌绍这样的指控,她很想反驳。

      「也就陛下深夜闯进女子闺房而已。」她不满的小声指控。

      「还顶嘴!」乌绍轻咬了一口那诱人的颈项,就权当惩罚了。

      「你──」猝不及防被调戏,黎尔的脸早已像火烧般的红。

      「睡了。」乌绍说着,把头埋进她的脖颈之间,满足的闭眼入眠。

      听着平稳的呼吸声,黎尔一夜无眠。

      直到不知几更天,眼皮真的沉到不行了,她才昏睡过去。

      --------

      隔日一早,天还未全亮,乌绍起床上朝的动静吵醒了黎尔,她撑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想爬起来帮他穿朝服。

      「妳还是继续睡吧。」乌绍一手把她按回被窝里,还帮她盖好被子。

      「不用,我醒了。」在吹到冷风的那一刻。

      她伸手要去捞放在床边的衣服,乌绍见了,拿起最里头的单衣,对她说:「起来,朕帮妳穿。」

      黎尔本来想拒绝,但想想自己每次穿衣服都要弄很久,弄到火气都上来了,这次有人代劳也不错,也就从善如流的站着等乌绍弄了。

      只见乌绍早已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接下来就像在帮洋娃娃穿衣服一样,一件一件的往黎尔身上套,有皱褶的地方就抚平,有带子的部分就绑好。

      整个过程平顺宁静,除了黎尔的心脏和绯红的脸颊。

      「紧吗?」乌绍绑好了腰带,如是问着,一边往后稍微退开欣赏。

      黎尔的呼吸突然一窒,感受到自己的小心脏正被一万点爆击,她低下头看自己的紫色的前襟。 「刚好。」

      乌绍点了点头,显然也是很满意。

      「六合殿是帝后居所,朕已让人替你做几套新衫放在那儿。」说完,又叹了口气。 「妳和她不同,朕总觉得她的衣服妳怎么穿怎么怪。」

      「毕竟是不同人啊!」

      黎尔坐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拿出一把青檀木梳,才梳个没几下,就变成乌绍在帮她梳发,甚至,他还有模有样的绾了起来。

      「这些事情,你很常做吗?」

      「不曾。」即使对最宠爱的黎玥,他也没这么做过。 「但朕小的时候,常看见父王给母妃梳头,母妃说,男子一辈子只能给一个女子梳头。」

      至于为什么,他至今还不太懂。

      他也不懂为什么他会这么自然的接下梳子。

      黎尔觉得受宠若惊,心里的小鹿又开始跳动了起来。

      乌绍挑了几支素雅的簪子给她簪上,那些都是黎玥不喜欢不常佩戴的。

      「听起来你父母的感情很好啊。」

      「是很好。」乌绍回答得心不在焉,自然没有发觉她话中的大不敬之处,他只认真地插上最后一根发簪。

      寝宫的门被敲响,王传禄独特的嗓音在外头响起。

      「皇上,再一刻便是辰时,文武百官们皆已候在承德殿了。」

      黎尔瞄了一眼乌绍那头披散的头发,快速地将他按在梳妆台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门。

      「黎嫔娘娘金安,不知陛下……?」

      黎尔将身子往边边让了让,他就看见了已经穿好衣服但还没梳发的君王,赶紧让人进去把乌绍的仪容穿戴好。

      一排宫女低垂臻首,各自忙着手上的任务,黎尔就坐在床上,看着帮乌绍梳发的宫女是怎么弄的。

      她没什么才华,就是学东西很快,看了一遍,大概就知道怎么绑了。

      王传禄看了一眼天色,出声提醒:「陛下,辰时已到。」

      乌绍便从软垫上站起,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她:「正午前搬进六合殿,午膳就在那儿用罢!」

      黎尔点点头,福了一福:「臣妾恭送皇上。」

      乌绍一走,黎尔身边就凝聚出一抹淡淡的白影。

      「小玉,妳能离开皇宫吗?」

      「农历七月的时候,小玉才能离开宫里到玄京里晃晃,其他时间太危险了。」

      北国首都,名为玄京,皇宫位于玄京最中心的位置,皇城前有个广场,立着初代皇帝,也就是玄武神使的雕像,以这个广场为中心,分拓出去八条大道,这里是整个玄京最繁华的地方。

      「那等我以后有机会出宫,妳可要好好带我逛逛。」

      小玉看着黎尔行走于长廊上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围绕着宫里的梁柱。

      皇宫中人,哪有说出宫就出宫的。

      --------

      朝和宫内,郑婉婉正独自喝茶。

      方才黎嫔来了一会,说是为了答谢她送的药材,所以送了一支流金彩凤的步摇来。

      这步摇的来头可不小,据说是东国的皇帝送来当作册封皇后的礼物,自然是出自名匠之手,作工精细又华美,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可皇上在黎嫔来之后没多久就急忙忙地赶来了,身上的朝服都还没脱呢,活像是怕她会对黎嫔怎么样似的。

      这就算了,皇上居然还说──

      『下次要来别自己过来,至少带上四五个宫女再来吧! 』

      皇上现在是把朝和宫当山寨的意思吗!气死人了!

      郑婉婉坐在软榻上,手里死死握着那支步摇,那步摇的流光闪的她眼睛都痛了,恨恨的丢了出去。

      花嫸正巧进门来,不偏不倚地被簪子打到,手背上立刻浮现一条血痕。

      可她哪有心思管自己受的伤,赶紧拿条帕子包了,拾起地上的簪子,好生擦拭之后走到郑昭仪身边。

      「娘娘,您要出气就拿花嫸出气吧,可千万不能和这簪子置气呀!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以为您心里不喜黎娘娘就不好了!」

      郑婉婉仍在气头上,看见簪子就更来气了。

      「那个卑贱的贱蹄子!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什么背景,竟也敢来和本宫争宠,如今还会拿东西来送本宫了!可笑!本宫哪里需要她的这些虚情假意!」说着,随手一挥,床旁的一个流金紫心瓶就这样硬生生被甩到地上成了碎片。

      花嫸在心里暗自叫苦。这花瓶可是当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专程去寻来讨娘娘欢心的呀……

      被花瓶破碎的巨响吓到,一时气到没理智的郑婉婉瞬间回过神来,眼见是那个最珍贵的流金紫心瓶碎了,一瞬之间怒气全消,脸色刷白。

      「花嫸,怎么办、怎么办……」郑昭仪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出去,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的陪嫁丫鬟。

      花嫸轻轻叹了气,拿着怕子收拾残局。

      郑妃,原名郑婉婉,是安定侯府中嫡长女,安定侯年轻时是戍守边疆一名守将,手上有一定的兵权,再加之祖上曾有功于朝廷,世袭正三品的安定侯爵位,也算是个达官显赫世家。

      而郑婉婉身为嫡长女,身分就摆在那儿,受人宠爱自然不在话下,吃穿用度自然是挑好的用,从小到大呼风得风、唤雨得雨,从没人敢有二话,大小姐脾气是一定有的,可大家也都当作是耍耍任性罢了,没往心上去。

      而花嫸的身分就不一样了,她名义上虽是郑家的奴婢,但实质上却是安定侯在边疆戍守时和异邦女子生下的私生子,安定侯当时回京便带着她一起回府,一夜之间整个安定侯府弄得风雨奔腾,最后还是郑老太夫人见她生的水灵、瞧着像是懂事乖巧的主,便作主指给了郑婉婉当丫头使唤,虽是如此,但她的一切吃穿用度比照国公府庶出小姐,只是不能上族谱。

      而花嫸的亲母,安定侯本是想带着她一起回京的,不料在半路上得了急症,不出三日便撒手人寰。当时花嫸已经十岁,略懂人事,她知道父亲的难处和对她的愧歉,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她也知道若要在深潭一般的侯府生活,唯一的倚仗便是老太夫人指给她的主子,郑婉婉。

      可她怎么会如此甘心!即使是京里其他家的庶出小姐,至少可以嫁得一门不错的亲事,出入也有婢女跟着服侍,怎么自己这个小姐当的如此委屈,还要服侍郑婉婉这个任性又没脑筋的大小姐!想到就觉得有气!

      尽管心里不平,花嫸仍是把这份心思藏的很深很深,尽心尽力的替郑郑婉婉做牛做马、出谋划策。

      「娘娘莫心慌,奴婢立刻将这儿清扫了,再画幅这流金紫心瓶的画像拿给城中巧匠烧制,便成了。」

      郑婉婉听了,犹如一个落水的人抱紧了一根浮木,心终于稍稍定了下来。

      「好、好,快去。」

      花嫸很快清扫干净了,再次进来时,手上多了两封信,来到郑婉婉跟前,恭敬递上。

      「娘娘,侯爷大人来家书了。」

      「知道了,皇上把今年做夏衫的罗、缎、纱等各送来了五匹,妳自己去挑几件喜欢的,和着本宫的一起送去尚衣局去。」

      「奴婢谢娘娘厚爱。」花嫸福了身,恭敬的退下。

      其实郑妃对待花嫸还是很好的,自从进了宫里,皇上赏的有部分都落进了花嫸那儿。

      信有两封,一封是安定侯府送来的家书,另一封则是……

      看着上面的字迹,郑妃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从永平亲王府送出来的密函,崎王爷交代了必需阅后即焚,将两小无猜的情义消融在火光里。

      想到永平亲王至今未娶王妃,郑婉婉心中就有万分懊悔,本来安定侯府与大皇子母家襄国公府两家交好,乌崎与郑婉婉两人自小在一块儿长大,本就郎有情妹有意,也早早订下娃娃亲,就等两人长大。

      岂料中途杀出乌绍一个程咬金,那年清凉台荷花亭一见,又恰巧乌绍救了失足落水的郑婉婉,一时芳心大动的郑婉婉早忘了两家的娃娃亲、忘了乌崎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爱恋,执意要嫁给乌绍,而刚好乌绍也求了皇帝下旨赐婚,两人就这么结为连理。

      可如今看来,嫁给崎哥哥还比较好些,嫁给崎哥哥,那她便是永平亲王妃,一方小院、一个深爱她的男人那便足矣。

      一入宫门深似海,虽说如今后宫只有她、木妃、黎嫔三位,可难保未来不会更多。

      想到此处,郑婉婉不禁悲从中来,眼睛一闭,一颗斗大的泪珠就挂在脸上,无声无息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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