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南窗雀

69、妖域（二）

　　祝融云境远离于人世间，即使在几十里开外的平地也能窥见那被隐于云层中的山顶，它比清泉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方圆百里无城镇，也无人居住，但这附近并无荒芜感，周围的山受祝融庇佑，植物不会枯萎，让这里成了避世的仙境。

　　而在如此境内，却有一处山，严格来说也不算山，因为只有一半，衰败的与此地格格不入。

　　此山应是遭受过什么灾害，被硬生生劈开成了两半，山往两边倒塌形成了现在倾斜的情况。

　　从山脚看就是一个大斜坡，无路可走且难行，山坡上随处可见坟墓，还有被冲塌的石碑。

　　山中的树木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枯如干尸的手臂，脚踩的地面是焦黑的，似乎被大火烧过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臭气，像是人肉腐烂的味道。

　　乌鸦聚集在那些随时会折断的树枝上，瞪着眼睛扯嗓子乱叫，粗哑难听的声音让人想捂住耳朵。

　　山崖尽头高而陡峭，崖底弥漫着浓郁的黑雾，看不真切底下的情况。带着闪电的乌云将整个山崖遮挡的不见光明，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让此处更显阴沉。

　　“喀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本在凝神专注观察周围的人，都将视线投到发出这动静之人的身上。

　　池生抬起脚尴尬地笑了两声：“失策，失策。”

　　“小心。”宁九思朝他旁边走了两步，视线却还在打量四周。

　　池生应了一声，乖乖跟着。这破地方古怪得很，外面分明大天白日头正盛，进到这里倒乌云满布了，走了半天别说妖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也就一路上乌鸦叫得响亮。

　　一直走到了崖边了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古怪，恶念的味道倒是有一些但却并不浓烈，至于妖气，更是半天没有察觉到。

　　头顶那棵树上的乌鸦歪着脖子瞪眼睛不要命的嘶吼，叫得池生脑袋嗡嗡的，他回头凶神恶煞的对着乌鸦龇牙，叫声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片刻，池生正要心满意足地转头，只见那乌鸦张开嘴，扯着嗓子叫得更加惨烈，不仅自己叫，还煽动了自己的同胞一起叫。

　　“哑——哑——”

　　“......”

　　池生实在很不想在这种时候打扰各位的思绪，但是他觉得如果自己在不解决一下这几个破鸟，他会痛苦的死在这里。

　　他冷着一张脸，落在两人的身后，不动声色地靠近乌鸦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掐住乌鸦的脖子，将它的叫声堵回嗓子里。

　　宁九思走着走着一侧头看见身边的人不见了，他忙回头去找，一眼看见那人板着脸周身透着寒气站在枯树旁，白皙的手掐在乌鸦的黑羽毛上。他大约猜到了原因，无奈道：“不要离太远。”

　　“嗯。”池生挥开要啄他胳膊救自己同伴的破鸟，提着那叫不出声只能瞪着眼睛的乌鸦追上宁九思。

　　这山中都快让他们走了一半了，四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象，枯木荒草，无甚好看的。

　　池生掐着乌鸦的手心都走冒汗了，将它脖子一圈的羽毛都打湿了。

　　他换着手指透气，宁愿热死也不愿意吵死，更不愿意让另一只手也热的冒汗。

　　宁九思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将他手指掰开接过乌鸦淡然地扔一旁扔去，将土都砸起来了一层。

　　池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嘿嘿道：“霜影他们在哪儿呢？”

　　汤圆神情有些凝重，她摇了摇头：“我们是在山脚分离的，他二人当时上山了，可山中已寻了大半圈，还是不见他们踪影，莫非已经下去了？”

　　宁九思指着右边未去过的地方：“先去那边看看，若无踪影再下山。”

　　“是。”

　　右边也并未发现有何特别的，此处分明处处透着诡异古怪，却找不到原由，枯木并非恶念似乎是天灾，乌鸦也并非征兆。

　　池生有些失落的叹气：“是不是我们看得不够仔细？”

　　“我没察觉到。”宁九思说完就往山下走，一刻都没有多留。

　　途经木屋时他多看了两眼，这里的屋子都不大，一家最多可容三人，周围没有农田，唯有一口井在中央。

　　池生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随意地用余光扫了扫那处：“有何问题？”

　　“未察觉到。”宁九思收回视线淡淡回应：“祝融周围并无人口居住，好奇便看看。”

　　池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又多看了两眼这些屋子。来时听汤圆说过祝融之事，虽说无城镇，但并不代表这里无法供人生存，相反此处无论空气还是风景都极佳，若有人千里迢迢来到此处居住，也能说得通。

　　他随口问：“既然你可以感知祝融附近，为何此处山如此，你却一概不知？”

　　汤圆闻言脸色一变：“并非是主人——”

　　“是我太过自负。”宁九抬手示意汤圆，他摇了摇头：“我并非能完全感知祝融境内的所有事情，且若能力不稳定时便无法感知。”

　　池生对情绪敏感，虽然宁九思没有过度的反应，语气也还是那般平淡，但他还是从那人眼中波澜察觉到了变化。

　　无心的随口一说，却让气氛沉重了下来，他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下来，心中气闷又自责，鼓了半天腮帮子也没说出话。

　　平时挺能说的，一到了真惹到人戳着人伤心处的时候就跟嘴巴让人封住了似的，连口气都不会喘了。

　　“与你无关。”宁九思将他肩膀上不知道从哪儿蹭来的灰拍掉。

　　池生摇头，急忙为刚才辩解：“你已经很厉害了，方圆百里仅靠你自己的能力，清泉山都得靠正殿列祖列宗感知方圆百里呢，几百人才几百里说出去我都嫌丢人，而且这玩意，我感觉清泉山的就没灵验过，所以......还是你厉害！”

　　汤圆木着脸补充：“清泉山的结界感知，也是主人设的，只不过不是利用自己的能力，而是历代宗主、掌权的灵脉与正殿明水镜交融后感知，所以只有灵脉交融过的人方可感知。”

　　“......”

　　好了吧，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还不如当个哑巴呢。

　　池生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哦，怪不得我感应不到呢，跟我没啥关系哈。”

　　“感知并非好事。”宁九思嘴角带了些笑意，他顿了顿道：“多谢。”

　　这是在感谢我吗？感谢我拍错了还是感谢我有心啊！

　　池生刚想臭美的问两句，就见那人已经朝山下走了，一点也没打算等他，估计是没怎么说过这样的话，害臊了吧，他心里乐坏了，真可爱啊。

　　出了山顿时恢复了光亮，池生被照得眯了眯眼，他插着腰懒懒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宁九思没答，他看着周围眼中闪了下，朝左边走了两步垂着眸沉声道：“还不出来？”

　　话音还未落，他面前现出三个人，如同叠罗汉一般地瞪着大大的眼睛，谁也没先开口。

　　最终还是池生打破了他们四人的眼神交流，准确来说是宁九思一个人与三个人交流，毕竟那三人的姿势，眼睛根本交流不到一起。

　　“霜影，酥饼！”他一眼看见了最底下的霜影和被夹在中间的酥饼，而最上面的那个略显慈爱的......男子，应该就是五仁了吧。

　　酥饼忙用脑袋顶开上面的人，跳到宁九思旁边扒着他的腿：“傻子，你怎么还在？”

　　“......”差点忘了这个账还没算呢，他冷笑着刚要威胁就想起上次的情形，忙服软：“想您。”

　　五仁掐着霜影的胳膊，他疯狂朝对方挤眼睛，活像得了什么病。

　　霜影就淡定多了，他还是冷这张脸，朝宁九思鞠躬的时候被五仁一抻差点跪地上去了，他努力克制怒气道：“主人。”

　　五仁回过神来了，赶紧敷衍地大喊：“主人！”

　　“......”宁九思眼皮一挑，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他动了动被酥饼紧紧抱住的腿说：“谁让你从祝融出来的？”

　　酥饼都预料到这个反应了，她没撒手，气鼓鼓道：“你总是不带我，我就要来，我就要来！”

　　“胡闹。”宁九思皱起了眉毛，他伸手就要去扯酥饼：“祝融不可无人守，回去。”

　　池生一瞧，酥饼听见这话顿时就瘪起嘴要哭了，挺可爱的一张脸皱起来让人疼惜。他手疾眼快地将宁九思的手牵起来，眯着眼睛笑：“小手真滑啊。”

　　众人：“......”

　　宁九思淡淡的“嗯”了一声，任由他抚摸自己的手：“好摸吗？”

　　五仁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将霜影袖子都快咬湿了，眼睛不停地打转却不敢言。

　　“还可以。”池生被一群人围观着不大自在，他讪讪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其实酥饼在也挺好的，多一个帮手，起码比我有用点。”

　　酥饼忙趁机补充：“主人，我出来时已给祝融设了封印，若有问题我随时回去！”

　　池生见这人没有松动，摇着他的手：“你看，不会有问题的，留下吧！”

　　不知道是被池生摇的无奈，还是对酥饼心生怜惜，最终宁九思还是不太情愿地将人留下了。

　　酥饼高兴之余还多赏了池生两个娇俏的眼神，她像掏百宝箱从衣袍中掏出笛、扇双手奉给宁九思：“主人，法器我都带出来了！！”

　　宁九思显然舒服了点，他接过法器收了起来。

　　池生看着他的法器咂舌：“你有多少个法器啊？”

　　“好多！”酥饼抢先答话。这四个灵使里就数酥饼话最多，其他三人与他相比沉稳多了。

　　池生心痒痒地问：“好多是多少啊？”

　　“若喜欢，回头去祝融挑个。”宁九思随意道。说得好像不是挑法器，而是买菜。

　　“......”

　　不会有一武库吧，这也......太振奋人心了吧！池生高兴的五官上扬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