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芳菲尽》暮牧

5、转机

　　机会只属于有准备的人。莫言是有准备的人，所以，她敏锐地发现了吴泽作息时间的异常。初夏的午后，吴泽居然史无前例地上线了。
　　“今天怎么有空白天上网？”
　　“在家。”
　　“哈哈，当老板就是好吖，可以自己给自己放假。”
　　“病了。”
　　莫言感到胸中气血翻腾，激动了：“你不要紧吧？午饭吃过了没？”
　　“没。一会儿吃泡面。”
　　太凄凉了。莫言感到心中一酸。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疼：“泡面没营养的啊！你不要吃泡面吖！等我等我，我给你买吃的来。”
　　“你不上班？”
　　“我今天下午正好休息。回来给你带吃的哦！等我回来哦！”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回了两个字：“谢谢。”
　　为了兑现下午“正好”的休假，莫言向宁楚红请假，说家里有点急事要办，然后求爷爷告奶奶请人代课。同事们从没见过莫言如此厚颜地求人，在她不容拒绝的强大气势下万分惊恐地应了她的请求。
　　一个主课老师，在下星期就要期末考的时候，居然让别的老师代课。同事们开始怀疑莫言是不是病了——春天是精神病高发季。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毒了。热辣的日光下，莫言满面春风，长发飘飘，右手跨包，左手提着外卖，风一般地掠过有些冷清的大街。
　　逃课的学生说：“哇，好阳光的姐姐。”
　　乘凉的老人说：“好健康的闺女。”
　　画板前的画家说：“好匆忙的都市人。”
　　咖啡桌边女作家笑了：“好幸福的女人。”
　　女作家正解。
　　莫言太幸福了。当吴泽套上T恤和平角裤，吧嗒吧嗒踩着人字拖开了门，他看到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手里提着一袋白花花的一次性饭盒，不禁眉头一皱——好丑。
　　于是，刚才还乐呵呵的女人顿时哭丧起脸来。
　　吴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僵着脖子半转身让出一条路：“请进。”
　　哭丧着的脸顿时如花绽放。莫言乐呵呵地进屋，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往桌上摆。热炒冷盆。汤汤水水，铺开之后，颇像一桌正餐。
　　吴爸吴妈不在家，要不是莫言这个送外卖的赶到，吴泽还真的只能吃泡面了。不过……吴泽蹙眉：“你，这是在祭天吗？”
　　“嘿嘿，这是特供，快吃快吃。”沉浸在幸福中的人，怎么会因为讽刺而坏了心情？管他什么讽刺挖苦，统统当补药享用了。
　　吴泽开吃，莫言就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看，看着看着，就笑了。起先是不自觉的笑，而后是发现自己在傻笑，感到可笑而继续笑（晕，绕口令咩？）。
　　笑得太多，纵然是一贯古井不波的吴泽也憋不住了：“怎么了？”
　　怎么了？三个字让莫言心中一寒，三年前的场景从眼前一晃而过。
　　***
　　“怎么了？”莫言没好气地问那个他，那个她始终记不清名字的人。
　　“恩？”那个他依然直勾勾地望着莫言，呆呆傻傻的。
　　“盯着我看干嘛？”
　　“哦。”他低下了头。
　　***
　　现在，吴泽居然也会这么说。怎么了？没怎么。喜欢看你呗，但是怎么能告诉你呢？
　　莫言本想说：“你好看吖。”但话到喉咙口，噎住了。
　　吴泽像看外星人似的打量了莫言几眼，继续蒙头朵颐，冷峻的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蠕动的嘴角微微上扬。
　　吃罢，莫言推推搡搡把吴泽轰上床歇息，自己撩起袖子收拾碗筷。油腻腻的餐具，怎么下得了手哦。可是她居然毫不在意，还无师自通地使用洗洁精洗了三个盆子一双筷子，甚至在忙完厨房里的事之后，她还想找别的事做。哎呀，怎么那么贱兮兮的。莫言鄙视了下自己，却难抑脸上的笑。
　　“那个……”吴泽拖着长音，怎么称呼她呢？莫言？太见外。莫莫，太亲昵。
　　“哎！”莫言也拖着长音，倏忽飘到床边。
　　“吃得好饱。”——谢谢你的照顾。
　　“恩恩。”
　　“你可以走了。”——好好休息，辛苦你了。
　　“啊？”莫言一愣，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那个，我帮你收拾房间吧。”——不要赶我走啊，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走吧。不用你收拾。”——你又送饭又做家务，我多不好意思。
　　“哦。那，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再走。”
　　“咳……咳咳咳”
　　“啊，你怎么咳嗽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下？”
　　“呛的。”——废话，都是你害的，没见过你这么肉麻的。
　　“哦……，咦？你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唱摇篮曲给你听？”
　　吴泽抿嘴，深吸一口气——饶了我吧。然后，他瞬间睡着了。废话，不睡着，这个傻丫头不知要疯到几时呢。
　　吴帅英明。因为此时莫言心里回响的所谓摇篮曲，是《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