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渡我》尘思茶

3、第三章

　　乔今安起身说道，“走吧。”

　　霍天煞坐在原地不动，乔今安自认为他绝没有理由拒绝和自己的合作，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问道：“我就是破阵的钥匙，你不跟着我难道要在这里上一辈子课吗？”说完顿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哦，你信不过我？”

　　霍天煞抬头看他，“你哪里值得信？”

　　乔今安认可道：“是啊，你不愿和我联手也正常，危险的东西丢得远远的是一种很合理的自保方式。”他盯着霍天煞的眼睛，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样继续说道：“可是丢出去的危险有时候也可以变成隐患...这可怎么取舍？”

　　霍天煞语气不屑道：“危险？你顶多算是狐狸。”

　　“确实”乔今安点头，继续说道：“可是狐狸用来做军师不是正好？”

　　霍天煞反驳道：“狐狸自然是要用来驯服最好。”

　　乔今安想到了《小王子》，诧异道：“你竟然会读书？”

　　被问的人起身走了。

　　乔今安跟屁虫似的跟上，问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三个半小时。”

　　梦回阵原本就是一段记忆的回溯，因此只能困住神魂而困不住肉身，现在二人的肉身都还在结界内躺着，时间拖得久了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测，与其在这里跟乔今安闲扯，不如爽快点一起行动，况且霍天煞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拒绝乔今安的邀请。

　　乔今安听到回答伸手拉住霍天煞在原地站定，在对方一抬眉的困惑中解释道：“速战速决！”说完左手五指张开在身侧转了一圈，掌心随之浮出一个咒文密布的圆阵来，他单膝着地将阵转到脚下，地上光芒乍现，随着一阵失重感传来，霍天煞和乔今安双双消失在阵中。

　　再次感受到脚下的土地时，两人已经来到了楼顶。

　　何潇潇就站在楼顶看着脚下，对身后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乔今安轻咳一声，见何潇潇转头看过来，开口说道：“害死你的是泄露那个视频的人，是每一个看视频和转发的人，也是堵不住的悠悠众口，是人性。你要给自己报仇，可是你杀得尽吗？”

　　何潇潇说道：“人的一生苦多甜少，能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就是很大的福气了...潇潇也说过这句话，她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女生。”

　　她是陈洁！难怪陈洁一路上话都不多，原来是留了一魂一魄在这阵中。生魂剥离苦不堪言，究竟是什么让一个柔弱的女学生做到这种地步？

　　此时何潇潇的样貌已经变换成了陈洁原本的样子，她神色郁郁：“潇潇是我见过性格最好的女孩子，她一向与人为善，给自己买根口红都要犹豫再三，见到路边卖菜的阿婆却可以财大气粗的把所有菜都买下，吃不完的送给朋友一起吃，只为了让阿婆能早点回家...她本来可以很幸福，她那么好，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疼她的男生，结婚生子，安稳的老去。而我...我会和她做一辈子的闺蜜。”陈洁说着说着语气渐渐重了起来：“都是那群该死的臭男人！是他们欺负了潇潇！对，还有梁博那个恶心的狗东西，要不是他家里请了法师给他护持，第一个死的就该是他！”

　　霍天煞没见过陈洁，站在一旁观察着二人的表情，大概推测出了事情的原委。乔今安左手背在身后，从无名指间挤出一颗圆润的血珠，伸向后面。霍天煞无所谓的伸手接过，他自信乔今安在自己手心翻不出天来。

　　那颗血珠迅速钻入他的指尖，顺着脉络在霍天煞身上游走了一周，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了乔今安虚伪的声音：惭愧惭愧，这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这个阵叫灵犀，时效24小时，作用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乔今安“好心”的解释了陈洁的情况，殊不知霍天煞被两个人的声音扰得不行，没多久脸色就沉了下去。一边是陈洁神神叨叨的自述，一边是乔今安不安生的吐槽，什么“你确定是做一辈子闺蜜吗？这难道不是爱情吗？”，还有什么“叫梁博狗东西，邵明明有被冒犯到”。

　　霍天煞忍无可忍，张口斥道：“闭嘴！”

　　陈洁就这么闭嘴了。霍天煞沐浴在陈洁和乔今安的目光下，一个略有些困惑，一个满是揶揄。他只好冲陈洁说道：“你继续吧。”

　　再开口时陈洁的语气冷静了很多，“你们查到我这里也没关系，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该死的一个都跑不掉。”

　　“嘶”乔今安低头看着左手上发烫的银镯，心里想道：没有时间了。再不从结界出去，身体就要被阴气腐蚀了。霍天煞这个身体倒是好，命犯七煞，什么阴气鬼气都近不得身。

　　同时感受到左手手腕一烫的还有霍天煞，他无语的看着自己手腕上被烫出的一道红痕，对乔今安的手段不屑一顾。

　　黄鼠狼给鸡拜年，果然没安好心。

　　乔今安低头摸了摸鼻子，即使努力压抑内心的想法，还是阻拦不住一句话响彻霍天煞的脑海：我如果是黄鼠狼，那他可不就是鸡了？

　　霍天煞的脸黑得像碳。

　　乔今安忽然大声咳了起来，在陈洁看神经病的眼神下解释道：“不好意思，空调吹多了。”他这一系列行为都十分夸张，霍天煞在心里笑乔今安是个记仇的，明明在阵中自己也没占到便宜，偏还要被他故意报复。

　　下课铃声再一次回荡在校园内。

　　陈洁抬头看了眼天，梦回阵中的情景都是根据阵主的记忆反射而成，潇潇摔在自己脚边的那天就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是不是也曾抬头看着这片天，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呢？

　　乔今安见陈洁神色不对，果断设下一个光柱，将人束缚在里面。

　　陈洁冷静的回看，“该死的一个都跑不掉，你拦不住我。”

　　乔今安礼貌的问道：“你会不会被恨意冲昏了头，而错过了一个很明显的bug呢？”

　　“你什么意思。”

　　乔今安答道：“何潇潇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她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选择在学校跳楼轻生吗？而且还选择了一个下课的时间段，那么多学生从教学楼涌出，要是不小心砸死几个倒霉的呢？就算她是带着恨意故意死在这所学校里，死给那些学生看的，可是偏偏那么巧就摔在你的脚边？”

　　霍天煞看着乔今安维持着唇角讨喜的弧度，继续说道：“这世上巧合的事情不多，多得是故意为之。”

　　陈洁皱着眉头，情绪开始有了波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今安轻松的耸耸肩膀，说道：“你与其问我不如自问，你真正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陈洁恶狠狠的说：“我当然是要给潇潇报仇！我要让害死她的人血债血偿！”

　　乔今安摊开双手，有些惋惜的说道：“是啊，可你现在却给这个人当刀使。”

　　事到如今，陈洁仍不愿承认自己错了，“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我不信！梁博跟那群臭男人，还有那些在网上骂潇潇的人，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霍天煞漠然看着陈洁激动的反驳，脑海中是乔今安喋喋不休的分析。

　　不对。陈洁不该这么蠢，何潇潇死的那么蹊跷，她怎么会毫无察觉？幕后黑手明显另有他人，听她刚才的话，应该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并且这个代价是不可逆转的。我一定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是什么呢？

　　乔今安在陈洁眼前来回踱步，眼前闪过王浩那张扁平的肉脸，破碎的线索终于被拼接成一条合理的故事线。

　　“你给自己留了后路！王浩就是那条路。他被梁博欺负，又被逼着来这废校送死，这时候你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可以帮他解决掉梁博，而且不需要他动手，如此一来你指使他就很容易。而你可以置身事外，由他出面向我们求助。”乔今安下意识的摸着手上的银镯，继续说道：“你为什么需要借王浩的手呢？他胆小如鼠，会成为你计划中的变数，可你还是用了，因为你的行动在某个人的监视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隔墙有耳，我说的对吗？”

　　“你很聪明。”她被困在光柱中，俯身贴近乔今安一些，嘲笑道“可你也只能顺着我的意。我死没有关系，魂飞魄散我也不怕，我会带走那些该死的人。”

　　“而我，会为了完成你伟大的遗愿继续追查下去，直到抓住那个人，真是好算计啊。”乔今安不禁有些敬佩她，小小年纪，胆识和气魄却远超常人，只可惜执念太深，情深误人。

　　霍天煞在一旁陷入沉默，一个疑问在脑海中成形，乔今安身形一顿，说道：“魂飞魄散就是真的消失了，我知道你不怕，可你不想见何潇潇最后一面吗？”

　　“她已经放下了，就不该回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现在这个样子，更不能见她。”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的伤感。”乔今安顶着陈洁冷漠的目光继续说道：“你是如何确定何潇潇已经安全到了阴间呢？那个人难道就不会防止你反水，把何潇潇捏在手里吗？”

　　陈洁垂眸，落寞的说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他没有为难潇潇的理由。”

　　乔今安在脑海中和霍天煞讨论着陈洁的各种反应，此时听到这个回答，加上霍天煞刚才的疑问，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除去操纵陈洁的幕后黑手，还有另一个人在背后暗中阻挠！

　　乔今安笑了笑，说道：“迄今为止你走的每一步都留有后路，你心思缜密，怎么可能在没有亲眼见到何潇潇安全离开的情况下把自己逼入绝境？”摸着银镯的手停下，他抬头看向陈洁，下定论道：“所以，一定有人在帮你。”

　　陈洁问道：“仅凭这一点，你就断定有人帮我？”

　　“你先别急着反驳”乔今安继续说道：“特查局的案子都是上面调配过来的，王浩和你即使有关系能找到我们，也无法确定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一定能追查到幕后黑手，你个性执拗且报复心极强，不会甘心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甚至给他当刀使。所以一定还有一个人藏在幕后，是这个人告诉你如何利用王浩逃过幕后黑手的监控，也是这个人让你知道了我的存在。这个人可能很了解特查局的人员出勤状况，甚至了解我们每个人的能力程度，这个人要有足够的信息展示给你，才能够说服你，让你相信我能破案。”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了，陈洁惊叹于乔今安的推理，心服口服的称赞道：“你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其实想到这个问题的人是霍天煞，乔今安作为十四班的人对大家的能力心里有数，他下意识的忽略掉一个问题：外人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实力如何。一般的案子也就算了，像陈洁这样孤注一掷的人，为什么愿意把身后事托付给他？答案呼之欲出。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人是如何让你相信他是真的在帮你？”

　　整栋教学楼忽然向一边倾斜倒去，阵中景物像摔碎的玻璃一样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乔今安心道不妙，这阵要塌了！

　　光柱中的陈洁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她的身体从胸腔裂开，逐渐扩散到全身，她眼神悲戚的看着头顶布满裂纹的天，眼眶里涌出泪水。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泪还来不及落地，魂魄已经炸成无数细小的淡青色粉末，随着坍塌的阵一起消失不见...

　　霍天煞和乔今安从地上醒来，两人的神魂刚回到身体里，还有些不适应。霍天煞本不怕阴气，此时被乔今安连累，也觉得浑身皮肤火辣辣的痛，眼睛被熏得视线模糊，好在他的身体素质要强过乔今安，很快就撑地站了起来。

　　他见乔今安还伏在地上，于是摇动山海铃，将结界里纠缠的气体挤向角落。乔今安听见铃声顿觉灵台一阵清明，缓了几秒，终于也站起身来。

　　王浩从进来就一直晕到现在，因祸得福没被牵扯进梦回阵里，只是裸露在空气中的脸和手臂都起了水泡，显然被腐蚀的不轻。乔今安的银镯可以消除一部分的阴气和鬼气，为此避免了破相，当下拍了拍胸口，暗道：还好，还好，帅气的脸庞保住了。

　　这张脸毁了确实可惜。

　　乔今安回头看霍天煞，那人正好俯身压下来，他长得人高马大，离得近了很给人压迫感，可惜乔今安不吃这一套，他笑眯眯说道：“好看也不能这样盯着看。”

　　乔今安说完转去看身后的角落，却只看到地上烂成一滩的肉泥...

　　跟着看过去的霍天煞眉头一皱，二人同时想道：果然如陈洁所说，该死的一个都不会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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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洁深情的回忆着：潇潇她…
乔今安一本正经：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陈洁：请问你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