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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东风夜放花千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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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怡小王爷已经蹬蹬蹬的冲了过来,饿虎扑食般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福气,一溜烟的兔子般跑远了。
“……”那失而复得的福气,在她手中统共待了不过片刻。
“小王爷,加油啊!李大人肯定会被你感动的!”谢天骄喊道,“还不快去把福气送给李大人,晚了可就不灵了。”
“你,够了!”江舒雪怒道,双手反按住谢天骄的手一扭,同时一脚飞起,朝他招呼去。
“好刁的丫头!”谢天骄知道厉害,连忙跳了开去,怪叫,“挨了你这么一下,我还不废了,喂,不就两块破点心嘛,至于这么计较?大不了下次我请你去临风阁吃他们家的水晶虾饺,喂喂喂,还来,我跟你说,那怡小王爷可难缠的紧,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云潇,我们走,这种混蛋我看了心烦!”江舒雪见谢天骄避得远远的打不到,无法可想,只好拂袖而去。
“哎,云潇,你们天云帝乡的澄海听剑,到时候我也去,你别忘了。”江舒雪拉着云潇走了好一阵子,谢天骄还在后面喊,只听他又道:“那啥,江舒雪是吧,今日对不起了,改天我请你吃点心,你听见没有啊?我都拉下脸给你赔罪了,你好歹应一声啊!”
江舒雪扭头道:“应你个头啊,留着你那破点心自己个儿吃吧,撑死最好!”
“喂喂,你怎么出口伤人哇你!”谢天骄还在后面不死心的跳脚,江舒雪哼了一声,提起一口气,几个纵身,便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认得他?”她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对云潇怒道。
“谢大将军的侄子,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不过一面之缘罢了。”云潇微笑着安抚道。
走了一阵,云潇见江舒雪始终闷闷不乐,便从怀里掏出什么递给她,含笑道:“喏,你的福气。”
江舒雪讶异道:“你还留了一块?”
“拿去吧,好不容易抢来的,总不能就这么没了,一年的福气呢。”云潇微笑。
“唉,我俩平分吧。”江舒雪想了想,掰开点心,乐滋滋道,“一块点心保一辈子平安,咱不贪心,一人一半起码下半辈子有保障了。”
两人吃着点心,云潇取笑道:“江公子,丞相府家的福气,味道可好?”
江舒雪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抢来的福气,自然是好的,只可惜咸了点,许是那厨子手滑,放多了盐。”
言罢,两人相视而笑,很是开心。
“喂,云潇,你有没有爬过屋顶?”江舒雪扭头问道。
“什么?”云潇皱眉。
“呀,看你的样子一定就是没爬过,今天我就带你爬一次。”江舒雪望了望四周,指着临河的一处酒楼,道,“我们比比看,谁先翻上那家屋顶,如何?”
“这——”云潇迟疑。
“别犹豫了,在高处看焰火,也省得和别人挤来挤去的,我先去了哦。”江舒雪哈哈笑道,跃了过去,左脚踢上墙根放的一排粗竹竿,右手握住竹竿借力灵巧的一翻,整个人便在半空中如飞鸟飘絮的朝那酒楼掠了过去,身姿说不出的曼妙轻盈。
云潇笑了笑,他不欲出风头,便避开众人,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借力跃上。
待刚刚落下,江舒雪的笑声便传来:“咦,你的轻功也很好嘛,我就说了,铁剑先生的侄儿怎么可能武功不好,云潇你居然都一直瞒着我!”
云潇含笑道:“我心不在江湖,自然不行江湖之事。至于武功,云氏子弟均需习武,不过祖宗家训罢了。我没想瞒你,不过,此事的确是我不对,以酒赔罪如何?”言罢,他扬起手中两小坛未开封的酒,“这是有名的梅子酒,味道很淡,并不会醉,舒雪还没试过吧”
“真的吗?”江舒雪怀疑的接过一坛,拍开封泥,闻了闻,“确实有股梅子的香气。哎,你该不会是刚才上来的时候顺手牵羊的吧。”
“我自然是留下银子的。”云潇在屋顶上坐下,迎着夜风,喝了口酒,赞道,“此处风景,确实不同,眼前开阔了许多。”
“这便是学轻功的好处了,平常人向上来可不容易呢。”江舒雪躺倒在屋檐上,“长安的月亮怎么好像比江南大一些,还白一些呢?”
“哦,江南的月亮又是什么样的?”
“小小的,暗的很,像个铜钱,红枫谷的月亮倒是大,却像个烧饼。”江舒雪比划了一下,一脸神往。
云潇静静的看着她,心中一片温暖。
过了好一阵,江舒雪想起什么,翻身爬起来,偏头看向云潇:“哎,云潇,你说为什么叫抢福气,其实我觉得叫分福气,沾福气更好听一些,抢福气什么的,听起来总是有点怪怪的。”
云潇想了想:“福气这东西,大概是分不得的吧,想来谁也不愿自己的福气被别人白白分了去。。”
江舒雪笑得不以为然:“分不得,便抢吗?福气怎么能抢。”
云潇微笑,轻轻道:“自然是可以抢的,好好求不到的东西,便只好用抢的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话音未落,夜空中陡然升起一道金红色的焰火,在一片墨色中绚烂的绽放开来,宛如一朵艳丽的牡丹。
下面轰然叫好,江舒雪没有听清云潇的话,只拍着手笑道:“西域的焰火果然不同一般,真好看,喂,云潇,谁说福气不能分,我觉得我现在就大大的分了一块那什么郡主的福气,你也来分分看啊。”
云潇见状,微微一笑,看向江舒雪,眸光柔和,无数道七彩焰火窜上夜空,恍如白昼,那缤纷的光影映在江舒雪纯净的眼瞳里,满满的喜悦与快乐。
“云潇云潇,你看那里,像不像凤凰?”江舒雪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东南方向,兴奋道。
“如此良辰美景,把酒临风,自是人生一大乐事。”负手而立,云潇轻轻感叹。
江舒雪被他勾起了老毛病,眼波一转,整了整衣衫,折扇轻摇,曼声吟唱发酸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李青莲这首词,真是道尽此间妙处,意蕴无穷……”
云潇闻言,咳了一声,半晌,悠悠看向江舒雪,笑道:“得舒雪品题,青莲居士泉下有知,亦可瞑目。”
江舒雪先是笑,突然脸一红,别过脸去,半天才羞恼道:“我一时口误罢了,你敢取笑?”
“自然不敢。”
“你方才明明是取笑我!”
“我方才似乎是在夸奖舒雪,取笑一词,不知从何而来?”
“啊啊,云潇,你好卑鄙哇!”
“哎,小心脚下。莫要滑下去了。”
江舒雪的笑声化在春夜的风中,清脆的,婉转的,如同一串串铜铃在风中碰撞,夹在着云潇温和轻柔的笑声,顺着河水飘远。
红香阁雅阁内,容色姝丽的女子轻轻推开窗,望着夜空中那一丛丛绚烂的烟火,又回望向身后那一袭青衫的男子,柔媚的笑容中带着点疲倦与忧虑。
“轻寒,真相并不都是美好的,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与此呢?”
许轻寒眉间微蹙,但神色依旧从容和悦,他道:“三娘,你我相知已深,我决定的事,万无更改的可能。你又何须劝我。”
“你……唉!”李三娘叹了口气,垂下睫,淡淡的阴影遮在她不再年轻的脸上。
然而,只片刻,她又抬起头,柔柔的望向许轻寒,醉人的眼波中再次带上了风尘女子特有的媚意。
“既然如此……”从云鬓上拔下一枚金钗,纤美的指尖挑起一缕青丝,没有看他,淡淡道:“这是你要的信物,你且拿去吧。”
“青姐,谢了。”许轻寒接过金钗,神色复杂,眼中略有些歉意。
“莫要谢我,你爹娘当年与我有恩,这些,不算什么。”李三娘微笑,胭脂与水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睛,只觉得那是一派灰色的雾霭。
“轻寒,长安暗流汹涌,你千万小心,莫要忘了,许家,可仅剩你一人了。”他推门离开的瞬间,女子的声音在帘后轻轻的响起。
“我知道。”许轻寒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随机隐入黑暗。
李三娘微笑,指尖的豆蔻艳而单薄,一如她逝去的年华,不复返转
她看向夜空,略有些怅惘的吟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呵呵,轻寒,你要保重……”
一首吟罢,女子低低的笑起来,悠然道:“当年的月亮,似乎也是这么圆……”
那一瞬间,江舒雪躺在屋顶上喝酒唱歌。
那一瞬间,云潇迎着风,温柔的微笑。
那一瞬间,谢天骄和相熟的纨绔们在街上勾肩搭背,轰然取笑着又吃了闭门餐泪汪汪的怡小王爷……
那一瞬间,急行在夜色中的许轻寒停下脚步,心有灵犀一般,望向被灿烂烟火照亮的夜空……
那一夜,璀璨的烟火渐次绽放,如梦如幻,那流动的光与影,映在他们彼此的眼瞳中,如此的美好绚丽,如同那时的他们。
长安的烟火,长安的星夜,一如那少年时的青葱与欢乐,在此后的人生中,被无数次回味……
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