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重置惊悚夜[无限]》哉野

2、第 2 章

　　那是一道尖利的女声，自公交车里传来，把毫无防备的季野吓了一大跳。

　　只是面上不显分毫。

　　这种时候，季野倒是有些感谢这张面瘫脸，面无表情将自己武装成了无所畏惧的模样。

　　虽然通身湿漉漉的，但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沁出了几滴冷汗。诡异的血雨、缓缓驶来的公交车、刺耳的尖叫，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良久，公交车的门打开了，季野不禁绷直了脊背，摆出戒备的姿势。

　　“我的身体经过了血雨的强化，就算遇见什么，也并非没有自保之力。”他心中暗道，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的心绪。

　　季野死死盯着车门，他想要借助这辆公交车去六叔公门前的河。但如若里面冒出来什么超自然的强大鬼怪，他也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嗒，嗒”，浸了水的皮鞋叩击地面，一声一声，缓慢而有节奏，与季野急促如骤雨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来者。

　　率先吸引他注意的，是一把蕾丝花边的遮阳伞，遮住了脸，视线下移，浸染了血色的黑T恤湿嗒嗒地黏在身上，凸显出微胖的轮廓。

　　或许是因为那把不太合画风的遮阳伞，季野的警惕减少了一些。

　　“不用害怕，我是人。”伞柄微微抬高些，露出了一张宽厚的胖脸，忽略那一身血色，这就是个典型的中年油腻男。

　　“快上车躲躲吧，这天上下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男人抱怨了一声，更多了几分地气。

　　季野没有动，一来，他并不信任这个从车上下来的中年男人；二来，他抓住了一个疑点，为什么在这种诡异天气下，“601”路还会继续行驶。

　　气氛就这样僵持起来。

　　“地球重置倒计时：09:10:37”

　　直到中年男人的腿打起了哆嗦，他发白的嘴唇颤抖着，喃喃道：“别……别杀我。”

　　季野很轻易地感受到他恐惧的对象是自己，垂眸看到自己被血雨染红的衣服，才恍然大悟。他暗自责怪了一句自己的多心。

　　“我也是人类。”季野这才开口，迈开长腿，向公交车的门走去。又在男子身前止步：“车能到梁家村站吗？”

　　渡过那条不知名的河，就到了梁家村，因为之前没有桥，公交车只开到河前，现在也就没再改路线，那个站点，就叫梁家村站。

　　季野问出这句话后，中年男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力气大得好像铁钳一般，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别人听到似的：“你也收到线索了？”

　　线索？是六叔公的那条短信么？莫非中年男人也收到了短信？这个猜测令季野很振奋，但他又立刻冷静下来，不能轻信别人，他暗道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我急着回去给六叔公送葬。”季野淡淡地说。

　　这个理由没什么问题，中年男人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公交车上的灯开着，里面尚算明亮。季野快速地扫了一眼。

　　前排座位上，一个穿着公交司机制服的人面色惨白的瘫坐着，一副恐惧至极的模样。驾驶座上没有人，季野猜测开车的是那个中年男子。

　　司机的后面，一个肌肉遒扎的花臂男搂着一个哭花了妆的年轻女人，看样子像是情侣关系，季野估计，那声尖叫就是这个女人发出的。至于原因，大概是看到了立在雨中、浑身是血的自己。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蜷缩着，枯瘦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行李，惶惑而不安，典型的农村老太太神情，应该是梁家村的本村人。

　　季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好跟花臂男隔了一个过道。

　　“喏，谢谢妹子。”中年男子也上了车，把先前撑的那把蕾丝太阳伞递向年轻女人，她把头埋在花臂男的肩膀上，没有去接。“抱歉，雯雯吓坏了。”花臂男说话粗声粗气的，但透露出一股豪爽气，伸手接过伞，挂在了前排座位的靠背上。

　　中年男子旋即坐上了驾驶座位，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

　　季野想问问情况，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可以询问的对象。

　　“小兄弟，我叫林贵，这是我女朋友蒋雯雯，你呢？”花臂男用胳膊肘捅了捅季野。

　　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我叫季野。”季野心里很开心，却没有显露出分毫。

　　“好，那我就叫你小季了。”花臂男很是自来熟。

　　他们没有注意到，后排角落里的老太太猛地抬起了头，又突然低下去。

　　没想到这林贵还是个话唠。

　　在他的喋喋不休中，季野得知他和蒋雯雯是打算去青安镇的5A级景区游玩的，但坐在车上忽然下起了血雨，就没敢下车。

　　他还有些担忧地打量着季野：“何彬留说血雨可能会对身体有不良影响，你没事吧？”何彬留，就是中年男子。

　　季野沉吟了一瞬，道：“现在没事，以后说不准。”现在想来，他也有些佩服自己淋血雨的举动，何彬留看起来也淋了血雨，莫非血雨对每人的效果不同？又或者，何彬留仅仅是想藏私。他回忆起在车门前期他抓住自己胳膊的力度，看向驾驶座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但就血雨这种未知的事物，他也没有发言权。

　　更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季野抬起眸子，问道：“林哥，为什么这种天气‘601’路还开啊？”

　　季野敏锐地注意到一直靠在林贵肩头的蒋雯雯身子一僵，林贵也狠狠皱了皱眉头。

　　林贵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开口了：“雯雯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季野的太阳穴狠狠一跳，不禁屏住了呼吸：“然后呢？”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声音里的颤抖。

　　“短信是一个叫梁小禾的人发的，内容是‘长桥压水平’，梁家村那条河上的桥，已经是这附近最长的了。”林贵又朝后排努了努嘴：“那个老太太是梁家村本村人，她说……梁小禾早在三年前，二十岁的时候，就去了。”

　　蒋雯雯又抽噎起来。

　　季野也心神一凛，他不由想起六叔公那条短信，到底是六叔公预见了这场灾难，给了他提示，还是什么人，或许不是人，冒用六叔公的名义给自己发了短信？何彬留为何要隐瞒血雨的作用？又为何对线索这样在意？

　　一切的一切，像一团乱麻，在季野的脑子里越缠越紧。

　　“可以给我看看那条短信么？”季野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心情，开口道。

　　不料花臂男竟缓缓摇了摇头，苦涩道：“那条短信，只有雯雯能看见。”难怪，蒋雯雯表现得那样害怕。

　　换作任何人，独自承担一个可能承载着恐怖的秘密，也定然会惊惧不已。

　　季野掏出手机。

　　“地球重置倒计时：05:26:08”

　　他若无其事地调到短信的界面，果然，无论是蒋雯雯还是林贵，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真的只有自己能看见。季野松了一口气。他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一种保护机制，而蒋雯雯已经把自己的短信告诉全车人了。

　　他不能单纯断定这种行为正确与否，只能说，这是人出于极端无助之时的自然选择。

　　他闭上眼睛梳理思绪，林贵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开始低声安慰蒋雯雯。

　　“雯雯，别担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别哭坏了身子，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我和孩子想想啊……”

　　蒋雯雯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年级轻轻，两人竟然已经有孩子了吗？季野又睁开眼睛，插了句话：“林哥，你俩孩子多大了啊？”

　　林贵憨憨地笑了笑，配上他的左青龙右白虎，他努力让自己像个慈父，然而却显得有些狰狞：“这不，两个月大，还在雯雯肚子里揣着呢。”

　　林贵乐呵呵的，像条两百斤重的哈士奇，蒋雯雯的情绪也不像之前那么低沉。

　　“嗯，恭喜。”季野嘴上客套着，内心却有些同情这个被卷入地球重置的孩子。

　　对了！仿佛蓦然瀑泄，顷刻云开，季野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的线索。

　　蒋雯雯，一个怀孕的女人，确切说，是一个怀孕两个月的年轻女人，收到了年纪差不多的梁小禾的短信。

　　季野合理猜测，那个梁小禾，去世时可能也有两个月身孕。毕竟在一些志怪传说中，鬼找上与自己的相似者，算是常见情节。

　　至于六叔公那条短信，季野暂时还想不明白，但他更倾向于相信那是六叔公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不知不觉，公交车驶离了镇中心，视野陡然开阔了起来，不远处是一条宽阔的河，血雨在河面上砸出涟漪，血色晕染开，显得有些诡异。

　　桥上，横亘着一道宽敞的石桥，公交车通过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容两辆小轿车并排通过，桥和河一样，都没有名字。

　　俗话说得好，“想要富，先修路”，梁家村修了这样一座桥，理应与外界畅通，却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富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