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上》千里予

6、一秒

　　郑崇娟和开海超谈论的这一切，开欣都毫不知情。

　　原本她是每天下午上两节课，从今天开始上午也要上一节。于是写了半个小时的物理卷子后，她就整理书包去了补习班。

　　这一周，她的休息时间被严重压缩。除了要完成学校布置的卷子和练习册，补习班的老师也准备了一堆强化作业。

　　她简直忙到没有时间看FS的最新动态，杨莹莹被她激得也开始焦虑起来，但跟着开欣的作息表走了三天后，她决定放过自己，一切等快活完这个暑假再说。

　　郑崇娟看着开欣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严格按照计划表学习，本来就没二两肉的小脸不知不觉地又瘦了一圈，心疼得够呛，狠心做主把她周一的课全请了假，强迫她休息。

　　开欣知道郑崇娟是担心她，但她却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都很好。然而实在拗不过郑崇娟，甚至大清早就被赶出家门玩。

　　去杨莹莹家里看了一上午FS的新综艺，吃了顿大餐后，她就打算回家写作业。

　　回小区的路上，开欣拿出“天天背”打算再过一遍“a”开头的单词，正背到“achievement”时，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调笑：“这位同学，你对好成绩的执念有点儿深啊。”

　　开欣虽然没戴着耳机，但也沉浸在英语世界里，集中的注意力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吓得她手一抖，直接把“天天背”甩了出去。

　　郗望手疾眼快地伸长胳膊一捞，弯腰将单词本抓在手心，将不小心弄皱的那一页展平后才递给她：“抱歉啊，吓到你了。”

　　开欣感受着重重的心跳声，看着拎着一塑料袋零食，穿着黑T运动裤的郗望又惊又喜，匆忙接过后摇摇头说：“没事。”

　　郗望瞧着那本单词小册子，想起了郑崇娟的话：欣欣现在跟学魔怔了一样。

　　他伸出食指，虚虚点了下“天天背”问：“出去玩也带着？”

　　不知道为什么，开欣忽然觉得在郗望面前露出这副好学的模样很羞愧。

　　他成绩那么好，又那么聪明，肯定不需要她这样争分夺秒。

　　他会不会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搞笑？

　　她赶忙将小册子收进书包里，掩饰道：“就……随便看看。”

　　郗望看出她的窘迫，却没再揪着这点：“其实我特别不愿意背单词，有的时候做阅读理解就是连蒙带猜。”说着他从塑料袋里拿出听可乐，“之前听李远洲说你词汇量特别丰富，比他们考了SAT的都厉害。”

　　开欣猛地转头看向郗望，原来他也有不喜欢的事情，原来他也会关注她，甚至还夸奖她。

　　她无法形容这一刻内心的感觉，就像是你一直追逐的人，从没奢望会回头看你的人，忽然有一天不光回头看了你一眼，还对你说加油。

　　巨大的喜悦从心底涌了上来，慢慢填满整颗心。

　　开欣只鼓足勇气和郗望对视一眼，触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神中没有揶揄，全是真心实意。她怕泄露内心的想法，又赶忙移开视线：“我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郗望看着她唇边的淡笑，也勾唇笑了下，单手拿着易拉罐，左手食指扣着拉环，“啪”地一下轻松打开，然后手腕轻抬送到开欣眼前：“一会儿还有事儿吗？”

　　开欣盯着他从手背延伸至腕骨的青筋有些心神不定，道谢接过后犹豫了一秒才说：“要回去写作业。”

　　郗望笑出声，偏低的少年音像悠扬的音乐：“你这样让我很有压迫感啊。”

　　郗望没再逗她：“我爸妈都不在家，李远洲和胖爷他们在我家看电影呢，你要不要一起？”

　　胖爷和他们同岁，也是这个小区的，是郗望名副其实的发小。

　　盛夏的阳光热烈，哪怕有树荫遮挡，也挡不住调皮的光线。

　　开欣不知道是被这烈日还是被郗望温和的笑晃了眼，脑袋晕乎乎的，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易拉罐里的碳酸饮料咕嘟嘟直冒泡，像极了此刻走在他身旁的心情。开欣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似乎正在消解紧张。

　　郗望侧头问她：“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去我家玩儿了？”

　　是好久了，郗望其实经常住在爷爷家，上一次还是初三那年过年前，她看见他妈妈出差回来拎了一堆年货，她帮忙送到他们家，但没有看到郗望。

　　不过她觉得在郗望记忆中，或许会更久远点儿，怕是要追溯到上小学的时候。

　　开欣点点头，双手握着易拉罐，罐外的水汽将她的掌心弄得潮湿。

　　“嗯，挺久的了。”

　　郗望不忘郑崇娟交给他的任务，换了只手拎袋子：“这个暑假我会一直在家住，你也别老闷家里学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玩儿。”

　　这算是……邀请吗？

　　开欣有些欣喜，这件事十分出乎她的意料。然而嘴角刚翘起来就听郗望继续说：“我听郑阿姨说你不是在家憋着，就是去上补习班。你别老给自己太大压力。”

　　明明是一句安慰的话，但开欣却感觉心中那些咕嘟嘟冒起来的小泡泡骤然消散。

　　她就说郗望怎么会好端端地邀请她去他家玩，原来背后是她妈妈的推波助澜。

　　上翘的嘴角又平静地回归正常，心里有些泛酸，她只能庆幸自己并不像杨莹莹那样太喜形于色，要不然，尴尬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很快两人到了郗望家门口，尽管开欣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开心，但站在郗望的角度看，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虽然这个暑假应该不会再来他家了，但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这已经是这个暑假的意外之喜了。

　　门开，郗望扒拉着鞋架，准备找一双干净的女式拖鞋。开欣站在地垫上有些局促，他们小区算是老破小，玄关也不大。因此两个人挤在这里显得空间更加狭窄。

　　至少外面还有点儿热风，屋内空气不流通，温度节节攀升，开欣攥着书包带，大气不敢出一口。

　　郗望屈着膝盖蹲在地上，背部肌肉因为手上翻找的动作而舒展开。原本平整的黑T，被肩胛骨顶起，直往上窜，不慎露出一截劲腰。

　　！

　　开欣立马跟做贼心虚一般移开视线，捏着可乐的手劲儿加大，易拉罐发出细微的响动。

　　燥热穿透轻薄的衣衫，这一片小小的天地弥漫着一位当事人并不知情的暧昧。

　　开欣窘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了，就在她越来越煎熬的时候，郗望终于找到了拖鞋，然后轻放到地上，起身说：“穿这双吧。”

　　开欣刚穿上一只，郗望就低头顺着她的视线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开欣赶忙拿手背贴上脸颊，果真很烫。但再见郗望一脸关心，那点儿旖旎又变得难以启齿，她支吾起来：“我就是有点儿热。”

　　郗望直起腰，单手提了下黑T领口：“那我去切个西瓜。”

　　他离开后，开欣终于敢呼吸新鲜空气。

　　客厅空无一人，次卧房门紧闭，郗望狐疑地看了一眼，然后对她道：“他们应该都在我房间，你先过去吧。”

　　开欣乖巧点头，拎着那袋零食走过去敲了敲门。

　　无人应声，但能听到房间内的音响声。但是，这个背景音乐怎么有些奇怪？

　　开欣说不上来是什么声音，右手搭上门把，“咔哒”一声，拧开了房门。

　　紧接着——

　　“卧槽！”

　　“啊……呃嗯……”

　　“啪！”

　　“小望啊啊啊啊啊！”

　　…………

　　次卧顿时响起各种声音，远在厨房的郗望听见胖爷的鬼吼鬼叫立刻放下菜刀跑了过去。

　　“喊什么呢？”

　　开欣呆立在门口，零食袋子掉在地上，饮料滚出去好几瓶。

　　屋内拉着遮光窗帘，只有挂在墙上的电视散发出幽幽的光，但那个光也只被遮挡住一半，透过挡在它面前人的胳膊肘，郗望看见了不可描述的一幕，与此同时，“嗯嗯啊啊”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告着屏幕上的事情有多么激烈。

　　郗望脸色大变，骂了一句后，下意识抬手去捂身前女孩儿的眼睛。

　　“你们还不赶紧关了？”

　　胖爷这才跟醒悟过来一般，赶紧去找遥控器：“马上关，马上关。”

　　郗望气得长腿一伸，把拖鞋甩出去一只，精准砸在他脑袋上：“谁让你们在我屋看的？”

　　郗望因为动作而身体前倾，虚捂在开欣眼睛上的手，很轻地触到了她纤薄的眼皮，刚切完冰镇西瓜，带着沁人的凉意。与此同时，左边的锁骨也碰到了她的后脑勺，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他骨骼的硬度。

　　胖爷抱着脑袋“嗷”一嗓子：“我错了，我错了。”

　　开欣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

　　他手上清新的西瓜味，冲淡了那一刻电视画面对她的冲击。而且从这个角度听他的声音竟然和平时又有些不同，从胸腔带出来的低沉声音带着巨大的安全感。

　　她甚至能分神地想，她好像被郗望抱在了怀中。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