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上》千里予

30、落日

　　咚咚咚……

　　开欣那颗隐藏起来的少女心再次为他跳动。

　　她忍不住去探究郗望的心理，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她告诉自己不要脑补过度，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郗望的出现就像在平静的海面卷起惊涛骇浪。

　　她抬头看向广袤的天际，并没有那种白茫茫的雾气，想必明天会是个大晴天。

　　第二天开欣忙完了剧组的事情后赶回酒店洗澡打扮自己。

　　这次来琴岛主要是工作，因此她带的衣服都是以舒适为主，比如大裤衩子大T恤，美观性不足。

　　见郗望是绝不可能穿成这样的，但是又不能用力过猛。她思索了好久，最终她找到一条压箱底的小白裙。

　　这条裙子版型没那么规整，中袖设计，恰好露出最纤细的小臂。裙子不长也不短，不用担心走光，但又显得腿长。

　　就是她没及时挂起来，折起来的地方有些褶皱，她甩了两下没甩开，决定去跟王姐借一个熨衣服神器。

　　李桐光恰好来找王姐商量事儿，见开欣来了笑着说：“晚上有安排不，有演员过来，我带你打个招呼。”

　　开欣有些为难，她不只想跟郗望看日落，还想聊聊天，总之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郗望愿不愿意还要另说。

　　但是……

　　“我要去见一个……朋友，可能会晚点回来。”

　　李桐光笑着晃了下手机往外走：“不着急，你回来给我打电话。”

　　开欣松了口气。

　　王姐动作利落地帮她熨衣服，嘴上也没闲着：“这件衣服好漂亮，还没见过你穿小裙子呢。”

　　得到夸奖的开欣心情大好：“那我今天就穿给你看。”

　　“我看啊，你这不是穿给我看的。”王姐冲她挤眼睛，打趣道，“是去约会的吧？”

　　被半戳穿心事的开欣心跳频率加快，脑中那根弦嗡了一声。

　　一直以来好像形成了习惯，她虽然喜欢郗望，但绝不承认她与他的关系。

　　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感情，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毕竟郗望的身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开欣没有急着辩驳，反而很快冷静了下来，也半开玩笑道：“我只会和一个人约会。”

　　“谁啊？”王姐八卦起来。

　　“戴戴。”开欣面不改色地撒谎。

　　“戴戴？就是唱《如梦之地》的那个歌手，之前FS的主唱，后来退团回国了？”

　　“对。”开欣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了戴戴，只能拿你当挡箭牌了。

　　“原来你喜欢他啊，我还以为你喜欢CAL。你老爱背的那个包上是不是有个他们团的徽章？”王姐虽然不追星，但说起这些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们团啊，自打郗望走了之后我就感觉热度好像一下子低了不少。也不知道郗望什么时候出现。不过FS也是，戴戴退团之后我也很少听他们的歌了。”

　　许久没听到的组合名字就这样乍然出现。

　　FS代表了她的学生时代，而郗望则是她一整个青春。

　　开欣沉默了一瞬才苦笑说：“嗯，我也是。”

　　王姐熨完一面，抻了一下衣角神秘道：“跟你说个八卦，咱李导之前想找郗望演电影，她还去找了魏闻，结果他也不知道郗望在哪儿。”

　　或许是吧，但谁能想到他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

　　不过郗望很适合演青春片，只是他的青春故事里没有女主角。

　　但，真的没有吗？

　　开欣猛地想到高二那年的艺术节，那个笑起来明媚开朗叫韩思佳的女孩儿。

　　大概是愣神儿的时间有点长，王姐冲她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开欣摇头，她决定把自己跟郗望认识的事实藏得再深点儿。

　　“李导眼光真的很好，我也想看郗望演戏。”

　　王姐兴奋起来，把熨好的衣服递给她：“是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重出江湖。”说到一半，她又语带叹息，“在热度最高的时候发生那样的事情，离开大众视野，实在是太可惜了。”

　　开欣垂眸紧紧攥着衣服，连路人到现在还替他惋惜，她这个最忠诚的粉丝呢，甚至他本人呢？

　　开欣一直在避免想这件事情，她不想让这种情绪影响自己，影响一会儿的见面。她从来都是盲目支持郗望的所有决定，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她努力牵出一个笑：“我相信等他调整好自己就会回来的。”

　　开欣换好衣服就小跑着去了小码头。他们没有约定时间，也没有发消息打电话。

　　在路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这一切会不会就是她自己的一个幻想，昨天并没有遇见郗望？

　　只是因为她太想看海上落日，所以给自己造了个梦？

　　但当她赶到的时候真的看见了郗望。

　　郗望穿着纯白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品。

　　开欣或许是对舞台上的他太熟悉了，乍一见如此朴素的他还有些如梦似幻。

　　他正坐在她昨天坐着的石头上看向对面的小岛。听见开欣的脚步声，扭头看她：“你还来挺早。”

　　开欣想说“你来得不是更早吗”，于是鬼斧神差地，她真的这么说出了口。

　　郗望似乎在笑？开欣不确定，反正他起身，示意她过来：“走吧。”

　　开欣朝他走近。她还没看清郗望是怎么下去的，再一眨眼就见他已经坐上了摩托艇。

　　穿着裙子的开欣：“……”

　　这里说是个码头，但又不是很方便，陆地距离海上还有点儿距离。

　　如果她今天没穿裙子，大概也可以跳下去。

　　就在她沉思该怎么优雅一些，给这次见面一个良好开端时，郗望朝她伸出了手。

　　“跳吧，我接着你。”

　　开欣想过他们要是坐摩托艇的话大概会有一些肢体接触，但没想到这个接触来得如此之快。

　　她想，却又不敢。

　　从十八岁之后，郗望就离她越来越远。

　　在他消失之后，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

　　这次见面突如其来，她也说不上自己究竟是带着何种感情来赴约，反正现在整个人都很飘忽。

　　但更让她觉得心情复杂的是她看见了他手臂上的两道浅浅疤痕。

　　郗望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却一直盯着自己伸出的那只手看，表情似乎还很凝重，有些无奈。

　　就在他刚晃了一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时，开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皆是一愣。

　　开欣对上郗望的目光骤然反应过来自己握得太紧，似乎有些唐突。

　　她刚准备松开，郗望突然发力，将她整个人拽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让开欣惊呼起来，随即更紧地抱着郗望的臂膀。

　　郗望连另一只手都没用上，直接拦腰将她放到了后座上。

　　惊魂未定的开欣死死抓着郗望不放，郗望只得侧身安慰她：“好了没事了，别害怕。”

　　其实开欣没那么胆小，在屁股接触到座椅后就缓过来了，但她真的很难为情，慢慢松开郗望后，一直低着头。

　　“抱歉，刚才没提前通知你。”郗望伸手抬了下帽檐，好看的眉眼彻底显露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开欣这才感觉有了种熟悉感。她也抬头，两人的距离变得好近。

　　郗望的眼睛跟以前一样明亮不含杂质，但，就是有什么东西变了，然而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开欣又局促起来。

　　每次跟郗望对视她都会败下阵来，明明她跟别人也不这样。

　　开欣狼狈地移开视线，投向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没关系，我们现在去看夕阳吗？”

　　“不急，时间还早。”郗望眯眼看向太阳的方向又问，“坐过摩托艇吗？”

　　开欣摇头，小时候来琴岛的晕船经历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这类交通工具都不太敢尝试。

　　郗望笑笑，像是早料到一般，递给她一件救生衣：“穿好，我带你转一圈儿。”

　　开欣板板正正地系好带子，然后在他的衣角和旁边扶手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地握住扶手。

　　郗望扭头确定她真的穿好扶稳，再次嘱咐一句后开动摩托艇。

　　郗望开出去的速度不快，开欣还以为自己会害怕，但结果适应良好，原本拘束着的身体也慢慢放开。

　　雪白的浪花在他们身侧绽开，开欣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轻盈，好似变成了一只海豚。

　　摩托艇也不怎么可怕嘛，开欣这么想着松开一只握着把手的手，然后展臂感受咸湿的海风。

　　然而这种自在的感觉还没维持多久，郗望就高喊一句：“扶好，我要提速了。”

　　开欣还没来得及拒绝，随着一个急转弯，因为惯性身体前倾，她下意识拉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郗望的衣角。

　　原本烈烈生风的T恤被她扽直，郗望肩膀头的骨头凸显。开欣在那一刻有些分神：他的肩膀似乎比以前更加宽阔了。

　　大概是感受到开欣的害怕，郗望又渐渐放缓了速度，直至到达小岛。

　　郗望长腿一跨轻轻松松地下了摩托艇，开欣僵着身子歪着，努力用脚去点地。

　　郗望再次伸手朝向她。

　　开欣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地搭上他的手掌。然后借着他的力顺利下了摩托艇。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或者说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具体奇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好。

　　郗望收回手，很自然地开始跟她介绍：“看落日的话，北边位置最好，那边的沙子也很细腻。”

　　开欣点点头，跟着他往北走。

　　小岛很安静，只能听见鸟叫，半山腰有座独栋别墅，经典的德式建筑。

　　开欣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他们说这是私人岛屿，你就住在这里吗？”

　　“嗯，这是我爷爷以前买的。”

　　开欣“哦”了一声，她认识郗望这么多年，当然是知道他家有钱的，但这个有钱的概念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环视了一周，这个岛看起来还挺大的，景色也好美，如果能在这里取景拍摄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开欣很想捶自己的脑瓜一下，她小幅度摇摇头，摇走这个想法。

　　“怎么了？”

　　“没什么，”开欣拽了下裙摆如实说，“就是觉得你家比我们剧组搭的景还好看。”

　　郗望嘴角翘起：“谢谢，这多亏了那些定期来打理的人。”

　　聊到这里，开欣应该展开问问他在这里住了多久之类的，但她并没有。

　　两个人继续往北边的沙滩走，视野渐渐开阔，金红色的夕阳骤然出现。

　　“好美。”

　　开欣感叹出声，然后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

　　郗望招呼她去沙滩椅上坐，又调整了一下天幕的位置，方便她能更清楚地看见夕阳。

　　开欣小声说了句“谢谢”。她又点击延时摄影，打算把这场落日完整录下来。

　　郗望往她屏幕中瞧了一眼，而后起身离开。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三脚架。

　　“你把手机固定到这上面拍。”

　　开欣暗叹郗望的细心，三两下放好手机，靠着沙滩椅的椅背望向海天相接处的夕阳。

　　中间的小桌上还有一壶绿茶散发着余香，郗望给开欣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也将视线投向远方。

　　这绝对是开欣来琴岛后看到的最美落日，但是比看到落日更让她开心的是身边这个人。

　　他们默契地没有问对方任何关于过去的问题。但是开欣实在心痒难耐，她对郗望的现在一无所知，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郗望比之前在CAL的时期更难琢磨了，她不知道今天过后，还能不能再见他，就算能见，又要用什么理由呢？

　　郗望奄奄一息躺在病床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很怕自己的问询给他带来困扰，于是只是沉默。

　　直到绚丽的橙红渐渐被黑色取代，小岛上亮起第一盏路灯时，郗望终于开口：“要一起吃饭吗？”

　　开欣自然是很想答应的，但她没忘记李桐光跟她说的事情，所以只能拒绝：“不好意思啊，今天有演员过来，我要去见一面。”

　　郗望点点头：“工作要紧，我送你回去。”

　　太阳落下后热意消散，凉风吹得开欣也清明了许多。

　　能再见面就是极好的了，她不奢求更多。

　　虽然这里颇有些人迹罕至的意思，但她知道郗望身份特殊，担心被人发现他的行踪，于是跳上码头后就跟他摆了摆手：“不用送我啦，剧组离这边很近，你快回去吧。”

　　郗望明白她的意思，翘了翘唇角：“好，注意安全。”

　　开欣倒走两步，冲他笑笑：“你也是。”

　　走出几十米后她再次回头，郗望还站在原地。开欣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转身扬声对他说：“郗望，见到你很开心，我们……还能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