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上的干物女》森染晓岸

49、chapter48 毫无预兆

　　迷失在高速路上遇见了悲伤的一只猫

　　它幻身华丽舞蹈夜色中妩媚的扭着腰

　　我知道命运符号是一次没惊喜的尖叫

　　抓不住幸运的稻草更像是一个玩笑

　　——梁康《抱抱》

　　秋日的风微凉，天际在这个季节蓝地通透梵净，那抹颜色落在如潭的双眸中，也似有一种声响，轻跃心间。

　　沿路经过一条树影斑驳的林荫道，顾颦薇没来由放慢了脚步。

　　叶子随风飘转，摊开手掌，没有接住一片，unlucky！顾颦薇翘起了一边的唇角。

　　屡试屡败，三振出局，当你想翻转这个世界的时候，得到的往往是场“2012”。

　　风声过耳，伴着车铃清脆的声音，一辆脚踏车停在了她的身旁，着实吓了她一跳。

　　“不想说一句Ich liebe dich吗？”男人问地一本正经，眼藏笑意。

　　“堂堂大音乐家不在音乐圣殿陶冶情怀，怎么忽然想起这洪荒人世来了？这是刚买的吗？下来，我瞧瞧！”对眼前崭新的自行车颇感兴趣，顾颦薇换手体验了下，感觉不错。

　　“杨总听说我买了新车，昨日便吵着要过眼瘾呢！”话一出口，赵明的笑容立即扩大了去。

　　“难怪早晨打电话通知说全体员工在凯越下面集合呢！这主意不错，我最爱给杨大婶惊喜！”顾颦薇大笑着拍了赵明一下，示意赵明坐后面。

　　“让你带，得多伤自尊？”赵明硬要拉她下来。

　　“好久没骑了，你就让我过把瘾吧！路上咱俩换着来！”顾颦薇一时兴起，赵明没辙只好坐在了后面。

　　那厢里，杨春望眼欲穿地站在凯越门庭外面遥望着马路，身旁的彭子正狼吞虎咽地啃着一块烧饼，罗思思紧赶慢赶地跑来，见了就问：“还没到吗？我们家那口子把世界名车研究的滚瓜烂熟，天天趴网上过眼瘾，今早难得包揽了家务，一早就催我来看豪车呢！”

　　“思思，可别让你老公动这心思，如今这油贵，我那车都改烧天然气了！这拉马鬃的如今社会地位上去了，豪车倒是有的看，你想怎么也得是个大奔不是？”彭子嘟囔着。

　　“赵明买大奔，我看你们还是别指望了，咱老百姓家出身的孩子，勤俭节约惯了，他光会拉这个，至于买车，没什么眼光，你说他不会买个奇瑞寒碜自己吧?”杨春比划了一拉琴的姿势，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阿春，我给你说，这香车美女的话可富含哲理，男人买这大奔，可不光是给家中的黄脸婆坐的，若不配个二奶，这豪车可就跌了份！而这奇瑞特讨那邻家美眉、青春少女的喜爱，若说这赵明好上这口，你也别觉得奇怪，是好事，你是让群众伤心透了，这钻石王老五倒有可能请大家喝杯喜酒的！”彭子吃完抹了抹嘴，站累了，索性寻着一块干净的台阶坐下了。

　　杨春听他又拿自己开涮，高跟鞋一下就抬了起来，彭子眼明手快地一把捉住，发现那鞋头儿沾了灰，顺手拿纸巾蹭了。

　　“叔给你说，如今可不比在咱分公司，出去得讲个派儿，以免别人笑话。而且这脾气得改改，你与关杰夺单，叔不反对，可别把那当做你的营生，气消了，就好好上路！”彭子语重心长地说。

　　杨春咬了下唇，倒是难得受用了回，怒气在那汪秋水中变的浅浅淡淡，顺势也要坐下，彭子忙让出了自己那块儿干净的地方，挨着坐到了一旁。

　　“皮蓬，那天冯媛可吐口了，允你回家了，你要把这蹭鞋的功夫多给人家使上几回，何故现在租着那小阴屋受罪！”杨春扯了扯彭子的袖管劝道。

　　“你还别说，自从住进那小阴屋，倒是老招她惦记，隔三差五，总能见着热水热饭的，瞧见没，我这皮鞋何曾如此明光可鉴过？你没过过日子……”彭子指了指自己的鞋，发觉杨春的眼睛又精锐起来，忙收住了话。

　　“冯姐对你的心我们都瞧着，就当给人家个机会，你母亲前几天还打电话到公司，让你带冯姐回家呢！”罗思思凑着蹲了过来，也一脸企盼。

　　“不是不给机会，是对自己没信心。说实话这复婚我也想了，可一想这事，没觉激动，倒觉地挺沉重的，这过日子若心里不敞亮，没有十足把握，还是维持现状的好！”彭子露出难言的苦笑。

　　“我看我还是不嫁男人了，反正这劳心的事我也没什么天分！”杨春摇头晃脑地嘀咕。

　　“一听就一傻丫头说的话！”彭子微嗔，瞥见她脸上纯然的憨劲儿，心中暗跳了几下，又不由地拿胳膊肘捅了捅她，示意她别多想。

　　脚踏车在马路上快乐地飞驰，顾颦薇的颊边涨起一片粉色的光亮，身后的赵明仿佛能听到她心中流淌的音符，闭着眼睛在她身后吹出一段段旋律，顾颦薇，别停，能否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呢？

　　转弯，一道深蓝色滑过视线，那车牌烁然地刺痛了眼睛，再找的时候，已远了去。

　　“赵明，抓紧了，我要加速了！”说话时，小顾同志的脸侧添了几分固执。

　　下意识将手放在她的腰际，风声猎猎过耳，斑马线旁边的红灯一瞬熄灭，赵明在怔忪时，车子已穿越了时间的一线，在汽车呼啸而来的喇叭声中行到了马路对面。

　　喊着她减速，谁知她蹬车的幅度愈发大了去。广场的路口有一段斜坡，她如风般骑过，原本一气呵成的曲调又不知转向哪里，赵明嘴张了张，画做一道笔直。

　　驶入广场路段的林簌郴，百无聊赖地开着车，不经意地一瞥，眼际跳跃过飞扬的紫色，目光猛地一收，太阳穴处的青筋隐隐暴起，脚下已踩着油门飞驰而过。

　　在一个窄道处，顾颦薇伸出手挥了几下，示意女士优先。

　　跟“一夜情”讲绅士风度，笑话！他的车技可在美国经过时间的打磨，林簌郴稍稍打了下方向盘，车子便顺利地抢占了先机。

　　“跟女人抢道，算什么男人！”刹住车闸的女子在宣泄出不满后，又奋力蹬了过去。

　　“干嘛抢道？时间还来得及！”身后的赵明隐隐觉出她的火大了些。

　　为什么不能？这世界姓林么？顾颦薇想着嘟起嘴巴，拼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将赵明的规劝抛在脑后，飞速追了过去。

　　观睨着火星人的挑衅举动时，前方已迎面驶来了几辆汽车，林簌郴忙将车速放缓了去。

　　顾颦薇也慌忙减速，躲闪着那边的汽车，车子已七扭八拐地打起了摆子，场面着实难看。

　　林簌郴光火地往左紧打方向盘，听到不少司机对中年妇女的一路叫嚣，赵明也在惊魂未定的时刻，看清了车上的男人，脸顿时僵住了。

　　明明让出了道，她愣是不领情，在一辆奥迪和东风的夹缝中，扣人心弦地在他眼前上演了回虎口脱险，林簌郴觉得他头上的那盏神灯就快被她灭尽了。

　　“嗵”林簌郴的车子撞上了道边的照明灯，前灯碎了一地，顾颦薇看着林簌郴车头前瘪下去的一处，不出两秒的懊悔后，嘴巴已无德地咧成了瓢。

　　林簌郴抓着方向盘半晌未说话，打开车门，冷冷地朝一脸汗湿、暗自庆幸的火星魔女大步流星地走去。

　　“赵明，你的车子是永久牌，品质保证，是百年不遇的好车，抓紧，我带你去见最可爱的人！”顾颦薇看到寻仇而来的林簌郴，将赵明冰冷的手放在腰间，飞速踩动了脚踏板。

　　“顾颦薇！你给我站住！”林簌郴跑了过去。

　　“你要我站住我就站住，大米饭岂不是白吃了？”

　　“顾颦薇——”林簌郴的咆哮被一道嚣张的背影甩下，连赵明也挑衅地倒竖了大拇指。

　　水泥路上跃动着一个黑点，杨春眯着眼睛站了起来。

　　“我好像看到咱们的“霉灰”了？”

　　“嗯，一看就是大霉女的脸！常年“瘫痪”在家的人，看不出这小腿儿倒腾的还挺快！”彭子眼瞅着，掸了掸裤子上的灰。

　　“还有赵明，快看，那边……顾颦薇……身后！”罗思思杏眼圆睁，惊讶地叫道。

　　“车？！”随着人影渐行渐近，彭子与杨春对视一眼，皆被这平地一声雷震撼的萎靡了下去。

　　“春姑娘，这可是低碳时代推崇的环保型坐骑，你也来试试？”顾颦薇笑吟吟地脚尖点地，停下了车子，后座上的赵明则冲诸位挥手致意。

　　“我一看这就低血糖，买个驴还有四只蹄子呢！”杨春瞅了眼那脚踏车，一扭身便上了台阶，身后登时笑倒了一片。

　　“赵明，你小子吃了秤砣铁了心，永久，永久，瞧出来了，是你的风格！”彭子拍了拍赵明的肩膀，分外同情地折身而去。

　　“钻石恒永久，一颗永流传，加油！”罗思思为赵明打气，赵明捂着胸口直道感谢。

　　“果然是合众，暖风阵阵！一会儿把这卡替我拿给杨春，里面有五万，帮不了大忙，你们也知道，我除了拉马鬃有两下子，赚钱上没什么天分！”赵明将一张银行卡放入小顾同志的手里。

　　“说什么呢？那一个音符也比这四处的豪车值钱，还有你大姐那儿还缺钱呢！我们不缺资金，是这杨春开车开惯了，现在没车开，百爪挠心，你别惯她，吃点苦，人就长进了！”顾颦薇一听，将卡又要塞回去。

　　“我大姐的孩子一时还走不了，今年申请时间晚了，出国得延后。我们乐团年底接了不少演出，我挑大梁，还有在音乐学院担任客座教授，几项下来，那孩子出国的费用应该没什么问题，放心！”赵明嘱咐着将卡放入了顾颦薇手中。

　　“赵明，这三十岁之前做加法，三十岁之后做减法，比起那些，还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别难为自己！你的手就是永久牌，历久弥新，时间都灰飞烟灭呢！”顾颦薇拉过赵明修长的手，垂涎三尺地在那修长的手指上摸了摸。

　　“总是因他生你的气，可一遇到这种讨人喜欢的时刻，又连气话也说不出来了！”赵明握了握她的手，将车钥匙也一同塞给了她。

　　“我又不爱运动，好好的车别被我毁了，若不是上班，这会儿我且在床上倒着呢！”顾颦薇皮皮地笑。

　　“又气我呢？运动神经适才可让人叹为观止呢！他降住你，你降住我，恶性循环，“永久”是有品质，可没那速度，我把这“永久”放你这儿，哪天想通了，骑车来找我，说出ich liebe dich,还我一个永久！”赵明黯然走了。

　　“赵明，我捎你去公交车站！”顾颦薇目送着赵明远去的背影，忽然骑车追了过去。

　　“良心发现了？”赵明停下问她。

　　“这辆车子恐成私产了，分明有个声音在这里说，赐给赵明一个像小顾一样讨人爱的大美人吧！”顾颦薇指指心脏的位置，腮边隐隐带笑，旋即又自知罪孽深重地垂下了眼帘。

　　赵明发觉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她这千米相送，又值得他青丝如雪地空耗下去。

　　顾颦薇回来的时候，林簌郴的车已不见了，地上依然有碎裂的玻璃残片，投映出自己，显得歪歪曲曲。

　　推着车子进入了大厦，办公时间，一楼已不似上班时的聒噪。

　　电梯门开启，送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推车进入，电梯门快关闭的时候，又倏地开了。

　　顾颦薇鲜少关注一个人，只是眼前太过明亮，一道耐看的风景，毫无预兆。

　　匀称高挑的女子，简洁得体的黑色洋装套裙，桃红色的丝缎衬衣上端着天鹅般的颈项，脑后盘了一个发髻，露出一截象牙骨的簪子，发色如漆。

　　眼魄芭芘似地眨了下，一弯黛色的眉，古典到惹檀郎温情点画，丽人唇齿含香，很客气地问她：“浩海那家公司在十一层吗？”

　　声音入耳，顾颦薇于恍然中清醒，这个声音她听过，备感艰涩地嗯了一声，美人道了声谢，背过身去，颀长的丽人骨在地上投出一道暗影。

　　电梯平日很快，今天不知为何出奇地慢，五层人流进进出出，又耽搁了好一阵，那个女人依然立在她的前方，惹男人屏息，女人侧目。

　　这一眼，她等了五年。

　　门际开合一瞬的光线，簇新舞动，不知昨日，她如蝶般振颤，只想飞出这段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