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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心细如发未雨绸缪 ...

  •   等殷宜娉给房氏做完冥寿回去,殷芷沅等一行人在碧云寺又盘桓了几日,礼佛完毕,也领略了一番碧云寺的景致。
      水泉院中古木参天,中间一方不大的池子,里头养着几尾锦鲤,水质清冽,皆若空游,于满目碧色之中点缀进来几尾鲜红,甚是赏心悦目。池子边上是太湖石堆叠的假山,殷芷沅指了假山朝宁安公主笑道:“这回你可还爬不爬了?”
      宁安公主也有十二岁了,已经是大姑娘的模样,小时候就生得瓷娃娃也似,如今更是出落得极好,肌肤如同白瓷一般,配上点漆眼,樱桃口,十分惹人怜爱。听见殷太后拿她幼时的糗事打趣,宁安连忙摇了摇头,抿了嘴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时候与她的生母沈康嫔尤为相似,沈康嫔虽然被关了十来年了,可殷芷沅却还记得她的模样,也如宁安这般娇小精致,含羞带怯。沈氏才被关进去的时候殷芷沅也曾想过,等皇帝气消了就放她出来,可等夏氏去世,追赠的位份也是“康嫔”,殷芷沅就知道,沈氏此生是再难出来了。
      先前宫中换宫人的时候,从沈康嫔所在的咸阳宫出来的宫人说她老得厉害,殷芷沅担心她被关得神志不清,就做主让皇后每个月往咸阳宫送进去几本书册,和时新的花样子,看书解闷也好,做做针黹也好,总也有些消遣。
      “娘娘,这卓锡泉泉水甘甜清冽,很是爽口,可要带一瓮回去烹茶?”是灵椿的声音打断了殷芷沅的思绪,她想起这几日在寺内盘桓,喝的茶水吃的粥饭都是用泉水烹的,确实甘甜,遂点头应允。
      碧云寺之行回来,经得一春又过得一夏,转眼便到了八月里,到了先太子舜哥儿的忌日。安成果依前言,在慈宁宫住了大半个月,帮着殷芷沅料理一应祭祀事宜。殷芷沅见安成能干,自然欣慰,思忖一番,干脆将秦王妃庄氏也接进宫小住了几日,让她跟着安成理事。一来当个帮手,略卸去安成肩头的担子,二来跟着安成学着操办大事,往后当家主中馈的时候心中也能有一笔账。
      殷芷沅与庄氏朝夕相处了几日,发现她是个极为温厚可疼之人,拿操办祭祀的事情去问她,她都能说出个章程来,既不卖弄才干,也不刻意藏拙,爽快伶俐中又透着明理谦恭,很得殷芷沅的喜欢。
      到了主祭前一两日,一切准备停当,黄氏携秦王入宫拜谒。因着慈宁宫里已经住了两个人,黄氏便不在宫中歇宿,至夜仍带着秦王回王府,次日清晨再入宫。殷芷沅还拉着庄氏打趣秦王:“哀家觉得蕴华这孩子极好,便不放她回去了,宏哥儿可别怨老婆子抢你媳妇。”庄氏含笑不语,秦王却连耳朵根子都红了,忙道:“祖母言重,您不嫌她粗鄙,肯带在身边教导,是孙儿孙妇的福气,欢喜还不及,怎敢埋怨?”
      舜哥儿的这些子孙都是老实人,不大爱说话,遇到玩笑也不敢凑趣,仍旧一本正经。不像安成一脉能说会道,总是哄得她眉开眼笑。
      主祭的正日子宫里很是热闹,除了秦王府满门,杨家、沐家、殷家等亲戚也纷纷带着祭礼上门,与舜哥儿血缘近些的都入奉先殿致祭。殷芷沅、黄氏等人免不得又恸哭一场,方在晚辈们的劝慰之下渐渐止歇。
      办完一个周年,安成与庄氏仍旧留在慈宁宫做些扫尾的事情,虽然完了祭,秦王却仍旧日日往宫里来,或是帮庄氏捎带一些未及带进宫的东西,或是默默陪着她。殷芷沅见两个人在她跟前的时候很是客气,相敬如宾,活得好似夫妇相处之道的范本,还忧心过两人之间并无情意。毕竟原先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从前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有交集,被一道赐婚的懿旨撮合到一处,在一起想必没什么共同语言。可如今见到此番情状,心中倒是欢喜,感情总是处出来的,就算一开始两个人只是为了夫妇之道而互敬互爱,天长日久的,若能一直这般互相关怀,总也能处出真感情来。
      这一日,庄氏在奉先殿外临时办事的配殿里核算祭礼用的香油火烛的清单,安成留在慈宁宫陪殷芷沅说话,母女两个正说到杨珺的事情,殷芷沅道:“哀家看珺哥儿这孩子也是个好的,生得虎头虎脑,怪讨人喜欢的。”提起小儿子,安成满面是笑:“正是呢,非但我和子佩疼他,君琢他祖母也爱不过来。养君玉的时候还知道不许他多吃糖把牙齿吃坏了,如今君琢撒个娇儿,老太太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说着;‘乖孙,你想吃甚就吃甚,祖母这有大把的糖,什么玫瑰松仁琥珀龙须,只要宝宝开口’,倒是叫我和子佩哭笑不得。”殷芷沅笑道:“老人家看见顶小的孩子,又是隔了辈的,总是满心喜爱。你瞧你外祖母疼你小舅舅的样子,还有你那个好表弟。”
      安成听见母亲提起舅家,便问道:“说起表弟,他如今也有十八岁了罢,舅母可曾给他说定人家了?”殷芷沅叹了口气:“哪里是十八,已经十九了,媳妇连个影子也无。你二舅母的为人你也清楚,有这么个母亲在,哪一家肯把小娘子嫁给他。”姚氏以为只要殷宜娉不留在家里当老姑娘,乖乖地嫁到四品人家,就不会妨碍了小儿子的亲事,可那些可议亲的规矩人家听说殷家二姑娘嫁给郦轻裘这样的风流浪荡子,便知宁国公府二房的家风,哪里还肯嫁女。
      安成不好臧否长辈,只拿好哥儿说话:“舅母如何女儿也不好说,单说好哥儿自己,若他是个肯学上进的,也不至于托生在殷家却没个官媒人上门。”殷芷沅叹道:“正是这个理呢。”
      殷芷沅虽然在豆蔻年华就离开了父母家乡,可殷家在她心中一直是港湾,是归宿,是最后一块宁静可以栖息的地方。殷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宁国公府一直是她的骄傲,大弟弟温厚正直,小弟弟聪明灵秀,两个弟媳妇性格迥异,却都是美貌大方的佳人。后来殷苈沅承袭了爵位,一切也都很好,长房的一子一女都明理上进,结的亲家也都是厚道清正的人家,怎么到了二房这里,日子就过得这样糊涂!
      她摇了摇头,不愿意细想,复又将话题引回了杨珺身上:“明年惠妃所出的老四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可巧与珺哥儿年岁仿佛的,干脆就点了他做伴读。”安成闻言,点头道:“文华殿里执教的都是当世大儒,君玉的学问这样好,泰半是托了师长的福,叫君琢也往文华殿里去,女儿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可是……”她顿了顿,吞吞吐吐道,“女儿真是怕了,万一君琢也像他哥哥那样,引得小娘子们牵肠挂肚,那可真是造了孽了。”
      殷芷沅失笑道:“你想多了,宫里哪有那么多公主叫你们杨家郎祸害,一个宁安同珺哥儿差着年纪,另一个怀淑还小呢。况且母后可是那种吃亏了还不长记性的人?出得永嘉和嘉善那回事,母后自然会吩咐学里看得严严的,叫小娘子和小郎君们分开读书。”
      安成笑了,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宫人来报,说是秦王妃求见太后。
      庄氏原本不该这么早回来,殷芷沅听见回报,还奇道:“这是怎的了,是账不平么?”等庄氏进来,却见她面色如常,听见太后问她,还笑得一笑:“不是账本有问题,原是孙媳妇想跟祖母讨个恩典。”
      庄氏素来沉稳有分寸,嫁过门这么久,还没开口问殷芷沅讨过东西。既然她难得开口,殷芷沅自无不允,便笑道:“难得我们蕴华开口,哀家倒要听听你求个什么。”示意她接着往下说,可庄氏却无话了,只朝殷芷沅和安成两个微笑。安成会意,便起身道:“我懂了,这是孙媳妇和太婆婆要说体己话了。我这当姑姑的虽然不如你讨喜,看人眼色还是会的,罢了罢了,我先去把纸扎经幡的账对了。”说着便出去了。
      殷芷沅指着安成的背影,笑着摇头:“哀家的这个女儿真是宠得没边了,还跟晚辈争起宠来。”招手示意庄氏往她跟前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如今只有我们祖孙了,告诉哀家,你想讨个什么?”
      庄氏闭了闭眼定神,强笑道:“还请太后先赏我一杯热水喝。”殷芷沅摸到她的手冰凉,正要关怀,听见她讨水喝,忙道:“这是怎的,着凉了不成?八月里天还暑热,手再不该冰成这样。”一面亲手将那金乌环云的提梁壶拿过来,往配套的嵌金小瓷杯里倾了半盏热茶,一面清了清嗓子打算把薜荔叫进来。庄氏双手接过瓷杯,放在手心里暖着,口中道:“孙媳妇无事,您不必忧心,方才说的讨个恩典也不过是个托词,只是见着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异事,想着得说给您知道,请您帮着拿个主意。”
      庄氏素性沉稳,能有什么事把她吓得双手冰凉?殷芷沅心中纳罕,忙问道:“发生了甚事?”庄氏苦笑道:“往简洁了说:孙媳妇方才瞧见秦王与宫里的一位娘娘说话,娘娘脸上满是泪水,还……还伸手抱了他。”
      殷芷沅闻言,身子晃了晃,险些坐不住,早逝嫡长子的螟蛉之子若是与庶子的妃嫔有了首尾,那秦王府满门都不必活了,自己便是死了,到了地府也没脸面去见先行一步的丈夫和儿子!
      可庄氏所言之事又处处存着诧异,宏哥儿是个胆小又守规矩的人,平日里也半点没有轻薄好色的端倪,入宫的时候总是加倍小心,不往妃嫔聚居的区域去。更何况前几日才是他父亲的忌日,便是他昏了头也做不出这等侮辱叔父妃嫔的事情。而且奉先殿位于皇城之东,和长安宫长宁宫那一片隔得不近,无缘无故怎么会有妃嫔跑到那里去?
      她定了定神,用力握住庄氏的手:“你往详细里说。”
      庄氏依言道:“今日您叫孙媳妇过去对账,原是秦王殿下陪着我一道过去的,坐定之后孙媳妇想起来除了奉先殿用的火烛,还有前来致祭的贵人们盘桓的建极殿的用度没算进去。原打算打发宫人跑一趟的,殿下说他亲自走一回,免得错了数儿。等孙媳妇对完账,还未见殿下回来,孙媳妇便出了配殿去寻,谁料就在前檐那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前,看见了秦王殿下。”
      她端起瓷杯喝了口水,继续道:“殿下是背对着我的,低着头正同人说话,我正欲走过去,听见对面一管甜嫩的声音,还当是宫里的哪位妹妹或是二十四司的女官,可才迈出去两步,就瞧见了她身上的衣裳,是……是妃嫔才能上身的制式。”
      庄氏未嫁之时,宫里就派了嬷嬷到庄家教她规矩,自然学过衣裳制式,知道怎么通过衣裳判断对方的身份,为的是成了天家媳妇之后,入宫不至于冲撞了贵人。
      殷芷沅听到这里已经稍稍松了口气,若是秦王主动,他是疯了才会把人叫到奉先殿来幽会,想必是那女子自己追到奉先殿的。既是妃嫔,声音又甜嫩,想必是最末一批入宫的,没成气候,若是作怪,料理了便是。
      庄氏继续道:“孙媳妇见是位娘娘,心中疑惑,倒也不敢上前了,便一侧身躲了回去。二人的谈话我却没有听真,只知道那位娘娘呜呜咽咽地在哭,秦王殿下一直打躬作揖,似是在推拒。后来那位娘娘抱住殿下的时候,殿下也是惊恐万状,奋力挣扎,挣脱之后就跑了出去。那位娘娘追了几步,见追不上,哭了两声,就慢慢地走出去了,我等他们都没影了,才敢出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立刻到慈宁宫找您讨主意来了。”
      殷芷沅的手指蜷缩起来,问道:“你可认得是哪一位娘娘?”庄氏摇了摇头:“孙媳妇记得她穿着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脸却未曾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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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心细如发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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