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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鸿楼一宴 ...

  •   鸿楼不是一般的楼。它是一家声名远播的夜店。当然它要比怡红院这种地方还要高档那么一点。因为鸿楼开在扫黄大队对面。
      鸿楼里的妈妈桑以前的花名叫做勾栏·乔。寓意是勾栏之地可比大乔小乔的人物。当然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楼里楼外的人都叫她乔妈妈。
      乔妈妈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每天傍晚鸿楼开业的时候穿着粉嫩粉嫩的睡衣坐在大门口的太师椅上,嘴里叼着根大烟枪,时不时还会吹出几个漂亮的大烟圈。心情好的时候会拖着一双人字拖,然后翘起二郎腿刮腿毛或者是磨指甲。
      哦,乔妈妈是个男人。再说白点就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乔妈妈很忌讳人家说他是人妖。有一次,一个客人喝多了,冲着乔妈妈喊人妖,结果被乔妈妈用人字拖硬生生地给打成了人妖。乔妈妈的口头禅是:老身不过是个碰巧做了男人的女人。
      初夏的傍晚,云彩被熏染上一层妖艳的红。这种嫣红犹如绽放在烟花之地的美丽,从来都不长久。今天乔妈妈又在大门口刮起了腿毛,嘴里悠哉游哉地哼着不知名的老歌。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背着光看不清相貌,但是乔妈妈那双阅人无数的漂亮丹凤眼瞟了半眼就可以下定义了:眼前这人绝对不是那有钱的主,顶多算是一棵出头的葱。于是也就懒得招呼,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咸不淡的道:找男人里走往左拐,找女人里走往右拐。
      那人没有动。乔妈妈刮着腿毛的手停了下来,刀片的刀口对着那人,刃上顿时有股寒意逼来。乔妈妈道;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窑子,不提供人妖服务的,识相的给妈妈我滚远点。不要脸的变态胚子!
      那人一时间给骂傻了,愣了一会儿才道:我来找花玥飏。
      乔妈妈终于抬起了头来,仔细看了看来人,整一个平平淡淡的人。如果真的一定要挑个还算出挑的地方,也就那双眼睛倒还过得去。虽是小眼睛还是单眼皮但是却还蛮清亮的。这年头,漂亮的眼睛多的去了,但是干净清明的却不多。乔妈妈慢慢地起身,给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鸿楼里曼妙而诱人的脂粉香气在摇曳多彩的灯光里蒸腾,勾勒出一幅浮华世事中极乐之境的图腾。面对着如此声色繁华的鸿楼,走在过道上的那人也不禁频频回首。乔妈妈语气颇为不屑地说道:小子,第一次看见天堂吧?小心看丢了魂没命见花玥飏。身后那人嬉笑着接道:我觉得这儿不是天堂,而是人间炼狱。走一步就煎熬。看一眼就销魂。
      乔妈妈冷哼一声道:只是要下这地狱也是要大把大把的银子的。
      那人道:那正好,银子我是没有的,冥币倒是有很多。
      乔妈妈道:可惜这儿的牛郎和姑娘们都些是大活人,认美元欧元日元RMB,就是不认冥币。
      那人道:那定是我眼神不好,从进来到现在我还真没看见一活人,竟是些活死人和一个人妖。
      乔妈妈停了下来,立马转身就是一个飞腿。瞧瞧这速度,这力量,啧啧,那人脸上人字拖鞋底的纹路清晰可见,这就是实力,足以把一个正常人打成人妖的实力。
      那人极度委屈的摸了摸脸,识相地闭上了嘴,跟在乔妈妈后边老实地走着。
      乔妈妈的心情倒还是不错,一双人字拖踩得吧嗒吧嗒响,嘴里的烟枪也时不时吐着奇形怪状的烟圈。在吐了长长的一口烟后来了句:你是怎么认识花玥飏的?
      那人捂着红肿的脸小声嘟囔道:谁认识他了。我不过是来讨回来他欠我的东西。
      乔妈妈道:他欠你什么东西了。
      那人一字一顿道:一颗心。七窍玲珑心。
      乔妈妈听了一愣,随即又开始往前走去。这条过道设计的十分有意思,顶上是用光线打出来一束束五彩的光。脚下的路是由一个个突起的木桩组成的,木桩的下面是一条人工的溪流。溪流里铺着的不是鹅卵石。而是很漂亮的各种珠宝。珍珠玛瑙,琥珀翡翠,金银玉石,应有尽有,极尽奢华之态。也许当年杜十娘就是在此地怒沉了她的百宝箱。
      那人新奇地问道:这些东西是真的还是赝品?
      乔妈妈呵呵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实在是难听,就像是一个太监拼命掐着喉咙发出的奸笑声。这音高得怕是帕瓦罗蒂都要望而生畏。乔妈妈转过头来,精心雕琢的眉毛往上一挑,冷冷道:如果我说是真的你会去捞吗?
      那人道:你需要去涂一点眼霜,你的眼角有细纹了。要不然就和你那漂亮的眉毛和狐狸精似的眼睛就不相称了。
      乔妈妈捋了捋有些松了的发式,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眸快步像前走去。末了,又不动声色的加了句:鸿楼里没有一样东西是真的,除了你脚下这些。
      鸿楼这种地方,从来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什么白头偕老至死不渝全都是狗屁。当有一天怎样的浓妆艳抹都掩盖不了眼角的第一条细纹的时候,什么轰轰烈烈海誓山盟就都成了空中楼阁,就像是璀璨华丽的烟花雨过后死寂而绝望的漆黑夜幕。唯有这些玛瑙珍珠,翡翠玉石才能装点鸿楼中那些人的青春。只有这些从来不变的金银珠宝,才是他们风华过后的那一个又一个被人遗忘无人问津的日子里,在他们耳边说着往昔动人情话的,那最后的情人。
      那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不紧不慢地跟着乔妈妈走着。他觉得,也许在安静到极致的时候,就能听见那些被溪水冲刷得越发夺目的金银珠宝的喃喃自语,听见那绝代风华背后的心酸和苍凉。
      终于,过道的尽头是几磴石阶。石阶的上方是一扇略显陈旧的老式雕花木门。乔妈妈轻轻扣了几下木门,对那人道:你可以进去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雕花木门。
      门里面是谁?自然是花玥飏。那花玥飏是谁?
      翩翩佳公子,皎皎花美男,花玥飏是也。玥者,美玉也。
      门开了,花玥飏穿着裁剪修身的复古西装,头上斜戴着一顶俏皮的黑色小礼帽,合着留声机里放出来的小步舞曲的节拍,一边打着响指一边跳着优雅而华丽的古典伦巴。
      花玥飏长着一张跟离合一模一样的脸,两者唯一的区别是,花玥飏的右眼是重瞳。虽然两人有着如此惊人相似的容貌,但是却给人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离合是那种内敛而坚忍的陌上少年,虽然行事有些残忍但是身上却有一种出世的气息,那是一种很少见的佛性。花玥飏则不然,张扬跳脱,放浪形骸,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睥睨众生。
      留声机里的小步舞曲的音乐渐渐进入尾声,随着花玥飏一个完美的回旋戛然而止。花玥飏一边摘下头上的黑色礼帽一边对着眼前的人问道:你就是鸭么?
      那人道:你就是花玥飏?
      花玥飏啪地一声展开了不知什么时候到手的一把雕花玉扇,扇子上用漂亮的小篆字体写着三个字“佛低头”。扇子白玉为骨,取质地最好的曲阳汉白玉,耗时十年打磨雕琢而成的扇骨,名为镇魂。寒蚕为丝,取放入冰窖长年冰封的十月寒蚕之丝织为扇面,名为迫寒。普天之下,能镇魂迫寒的扇子,只有花玥飏有。
      花玥飏道:你觉得我是吗?
      鸭么道:你长得很像离合。你知道的,就是黑店里的那个离合。
      花玥飏摇着金贵华美的扇子,眼神有点飘,半响才道:管家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我也觉得你很有意思。毕竟敢在黑店当心的人不多。
      鸭么道:那么现在可不可以把心还给我了,没有心,我就不能跳大神了。
      花玥飏道:敬天地,敬鬼神,敬天下苍生的心。这样难得的一颗七窍玲珑心你觉得我花玥飏会轻易松手么?话语里有着花玥飏一贯的张扬跋扈和逼人的傲气。
      鸭么面部抽搐了下道:你脑残啊~不还我还叫我来。
      此话一出,花玥飏那金贵的扇子都没拿稳,掉在地上一声闷响。花玥飏这辈子怕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在一番艰苦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忍住了暴打鸭么一顿的冲动之后,花玥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又没说不还你。天底下谁敢跟我花少爷白要东西。少爷我可是有条件的。
      鸭么道:条件是什么?
      花玥飏弯下腰捡起了扇子,眼睛弯成一个狡黠的弧度,没心没肺的笑道:你过会儿就知道了。
      花玥飏把鸭么领到了一片双树园。在一棵娑罗双树下种着几株颜色艳丽的黄泉花。花玥飏指着那块地说: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在这里种草。
      鸭么皱了皱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征兆,警觉地问道:那我要种到什么时候?
      花玥飏嘴角又上升了一个弧度,一脸坏坏的表情却仍就假装严肃的说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在我想好之前你就一直给我种下去。
      鸭么感到一种被骗的感情油然而生,压着火气道:那日理万机的花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想得好?
      看着鸭么那一脸满满的愤恨得要杀人碎尸的表情花玥飏终于忍不住笑岔了气,断断续续的道:那就种到…种到我心里…也长草的那一天。
      鸭么走出鸿楼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而鸭么就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怀着濒临崩溃的精神走回四合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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