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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小国师,那只是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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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万籁俱寂的夜空当中滑落一颗流星,众人以为是福星降临,只有披着深色披风的男人站在远郊的院中,干枯的声线透露出愉悦,“上仙指示,救世之人开始陨落,我终于要解脱了。”
后半夜,星子躲在云层之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待早上时,雨虽然停了,但空气里和泥土上还留存着湿度。
今日是回宫的日子,公良祁起来许久,也不见国师为他端来早饭。
他并不饿,但是每日相同的步骤突然没了,觉得有些不适。
日头渐渐上去,公良祁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正当这时,凌夜忐忑的敲了他的房门,“…冒犯陛下。殿主可在屋内?马车已经在山外备好。”
公良祁挥手开了门,便起身出去,“她不在。”
凌夜反应过来,赶紧跟上一起去白筠的房间。
光线随着开门照在白筠的脸上,她的眼睫被刺激得颤动了一下,便又陷入更深的沉睡。
公良祁看着她那苍白得像个死人的脸,面色阴沉,“殿中确定安全?”
“殿中…殿中应当是安全的。”这话如今他当真有些说不出口了,殿中若是安全,殿主怎么会如此模样?
他本想上前将殿主扶到床上,结果陛下已经上前。
公良祁微微俯身,颇不熟练地伸手将白筠抱起来。
凌夜只错愕了两秒,便飞快出去找大夫来。殿中的大夫医术不算好,他连忙通知另外几位阁主前来,又飞鸽让范掌柜赶回来。
公良祁站在床前,几位阁主就围在屏风外不敢进去。等那大夫抖着腿出来,他们才去房间外面小声询问:“殿主这是怎么了?”
冷静下来想想,殿主看着虚弱不像是受伤,必定不是谁伤了殿主。
“殿主身体亏空,气血虚,身体呈寒症,需要慢慢调养。而且,内部似乎气血凝成一团,像被打伤。”
“怎会如此?”
大夫擦了额头的汗,“这…我也不知。说像被打伤可也没有伤口,月阁主可细细检查一下。”
“快!快!”此时赵原西扯着范掌柜的衣袖回来,惹得众人都看过去。
他们低着声音制止直接往屋内去的两人,“陛下还在。”
赵原西停了步子,范掌柜趁此喘着粗气,“你,你的诊断结果是什么?”
大夫连忙行礼,将情况说了,“范掌柜,我医术不精,还得您去看看。”
范掌柜缓过来气,进门去。
公良祁坐在床边,手握着白筠的手,将暖暖的气流随着指尖传入她的体内,那些凝结的血块在温热的气流下逐渐消散。
大夫跟着范掌柜进来就是瞧见陛下紧紧拉着殿主的手这一幕。陛下皱着眉,脸色比他那会儿诊断时更冷了几分,白了几分。
“参见陛下。”两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公良祁松开手,“过来看看。”
范掌柜小心起身,行至塌前搭上白筠的手腕。
这脉搏怎么跟描述的不一样?
他再次全身贯注,发现她体内并无凝滞的血块。
“陛下,殿主身体虚弱,体内…倒是没有淤血凝滞,之后不可劳累,细心调养即可。”
“嗯。”两人退出,大夫心中疑惑,可也相信范掌柜的医术,便不多问。
几个阁主听闻无大碍,就各自散去。
午时,白筠猛地一瞬有了意识,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高高的床幕,随后呼吸不顺畅的难受让她回忆起昨夜的事。
那个可怕的眼神,和高大的石碑,上头刻着——上灵村。
她挣扎起身,下床时觉得腿软差点摔倒在地,就扶着床架子站了一会,慢步挪出屏风。
公良祁早听见了她醒来的声音,放下书看向她。
她看日头就知晓已过午时,自己昏迷一事瞒不住的。
“公子,咱们一会儿便启程回宫。”
“嗯。”他淡淡答一声,打量她之后,冰冷的声线带着威压,“你的伤怎么来的?”
妖月已经为她换了月白的寝衣,并将她的身体细细检查了一番,毫无被伤的痕迹。
“我……”白筠扶着桌子的边沿坐下,便看见龟甲和铜板规整的放在木盒之中,黑色的羽毛与之对比显得崭新靓丽,她想要编胡话的心思戛然而止。
“公子,那个临海村庄叫上灵村,在沿海东部那一带。”她承受不住身体的酸软无力,就卸了力趴在桌子上。
“万倚殿并未查出哪个村庄有问题,我也一度怀疑过当初那个不只是谁送来的纸条是一场骗局。可当我昨夜卜卦,看见那里的村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双凶恶的眼睛发现了我,随即有人给了我一掌。”
公良祁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她也觉得累了,拿起来喝了一口,因为说话太多而加速的心跳逐渐平复。
这水一入口,淡淡的红枣味钻入鼻腔。
“你身体虚弱是卜卦所致?”公良祁打量她苍白的唇色,皱着眉。
“是,小时候不懂事卜算过一次,身体虚弱了半月。这次卜算的距离太远,身体受损倒是更严重了。”
白筠淡淡说完,觉得公良祁眼中黑沉沉的平静比以往阴狠的模样更可怕。
“公子,我去穿衣,咱们回宫。”
“嗯。”他低眸,将情绪敛下。
凌夜、妖月与赵原西三人要一同前往上灵村,白筠获得了许可带他们暂且入宫。
三人骑马,白筠一步一喘的走到马车旁,被公良祁托着腰上了马车。
她咬唇压下惊呼,将头埋了埋躲开那几人热烈好奇的目光。
“公子,我可以自己…”
“闭嘴。”
白筠一抬头,就看见阴鸷的目光盯着她。
“哦,有劳公子。”
回城的路途平平无奇。只是后来她醒着太累,就趴在小桌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城内。街道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让她意识彻底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着,马车上的狐狸毛毡很软和,她睡了一路也没有不适。身上正盖着毛绒披风。
虽然到了深秋,但毛绒披风夸张了些。
公良祁坐在对面小口喝茶,偶尔看过来一眼。他这次似乎确定她醒了,“马上进入宫门。”
“好。”
白筠起身整理衣裳与头发,公良祁手指合并放在茶杯上空,杯中的茶水便凝固,他举起杯子对准白筠,水面倒映出人影。
她的手指一顿,心中似有暖流划过,随即对着水镜扶正头上歪了的发钗。
她如今极易疲惫,不过举着手理了一会儿发,便累的不愿再动,呼吸也不顺畅了起来。
“公子,我好了。”她放下手休息,呼吸粗重了些。
公良祁在放下水杯的同时食指轻轻一敲,杯中的水泛起波纹。
“将披风披好。”
虽然这披风有些厚,但她不敢拒绝,乖巧披上。
宫门的侍卫看见凌夜手中的令牌便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兢兢战战打开宫门放行。
再停下时,马总管的声音传来,“恭迎陛下、娘娘回宫。”
陛下微服出宫实在令人惊诧,宫内的娘娘知道陛下带了妙妃之后更是恨得牙痒痒,觉得陛下一改不理世事的态度,定是被吹了枕边风。
如此想着,坚定了一部分人想要接近陛下的心。今日陛下回宫,大多妃子都来长藤殿附近观望一番。
马车里的人冷淡应答一声,马总管就小心掀开帘子,公良祁率先下车。
随后,众人就看见一向冷漠的陛下转身将妙妃扶下马车。他微微俯身,黑色烫着金丝龙纹的衣袍垂到地上,他的手臂穿过白筠的腿弯,将穿得毛茸茸的她抱起来。
不止在场的人觉得惊异,连白筠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只是公良祁应当不懂怎么抱女孩子,她直直被举起来,能看见公良祁头顶的玉冠。她急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这样的高度,她想躲也躲不了,红着脸在各大八卦嫉妒的目光中进入殿中。
想她曾经在宫外飞檐走壁,没想到如今沦落为一个柔弱的瓷娃娃,实在心塞。
马总管愣住不过几瞬,就笑得眯上眼跟着进去,吩咐殿中的宫女太监备上水,伺候陛下娘娘沐浴。
白筠坐在床边,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抬头时又看见公良祁正瞧着她,眼中带了一丝迷惑。
“脸红什么?发烧了?”
她轻咳一声,“不是。陛下,臣想沐浴。”
她没有清洁术,奔波一路之后只想在水中泡着消除疲惫。
此时,马总管敲了房门,声音里都是含着笑,“陛下、娘娘,水已备好,可要沐浴?”
“好。”白筠提高了声音回答,随即看向公良祁。
他移开盯着她的目光,淡淡应了一声。
白筠觉得公良祁变得奇怪,就去了另一侧的衣柜取衣服,想先出去。
“小国师,你叫什么?”
她拿衣服的手一抖,转过身体轻声回答:“臣在寺中,大都称…妙怀。在万倚殿时,都知我叫墨清。”
太阳渐渐落山,余晖从窗户钻进来落在公良祁的脸上,把他的眼眸染成金色。夕阳的笼罩下,他的表情似乎也被染上温度。
“小国师,你总得有个名字,不是世人称呼你的,那只是你的。”
白筠穿过刺眼的光与他对视,这一刻不怕他的身份和能力,只是单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问话而藏不住心跳。
“我…”她低头,刚被光刺激过,如今眼前猛然陷入一片黑暗,“我有名字,叫白筠。”
“白筠……”公良祁将她的名字似念了个百转千回,让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拥有了魔力一般。
那抹余晖去地很快,已经从公良祁的脸上爬到了窗台,而公良祁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讨厌的像烛火颜色般的暖光居然到了屋内。
他起身,白筠听见响动惊得后退一步。
他瞧了一眼,走向窗边将暖黄的余晖阻挡在外。
“小国师,该洗漱休息了,你的脸更白了。”
“…哦,是。”
白筠回神,没懂他如此问一通她名字的意义,愣是一个名字也没用上。
两人进入不同的洗浴室,公良祁泡在温热的水里,闭上了眼。
其实他不需用水沐浴,但不可让人发现端倪,便也并不排斥。
蓦地,他想起国师苍白着脸看他时的模样,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当时没下手杀她一般,那日在殿中,心中似乎是生气的,却一点也不想杀人了。
想着想着,他捻着手指回忆起刚刚抱起她的感觉,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像极了他喜欢的糖葫芦的味道。
她小小的,很轻。抱着,很软。
真是奇怪啊。
他的心里竟升腾起愉悦之感,让他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