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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恶魔与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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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推开窗外面的街道都挂上了灯,小摊贩也都还未收摊。
人群熙熙攘攘,谈笑风生。
白筠出门随意问了个小二,“怎么外面如此热闹 ?”
“这几日我们墨玉城举办一年一度的珍宝拍卖会,城中来了各个地域的大人物,城中张灯结彩欢迎贵客。”
小二瞧见大堂忙,笑着说:“姑娘可是来城中游玩的?这几日城中最为好看,可以出去逛逛。姑娘去看看?”
“好,我自己去看看。”
见小二步履匆匆,但满面笑容的出去,仿佛顾客真就是上帝。
她也想学一学,好去面对那位大佬。
如此想着,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膀,缓缓没入外面的人群之中。
公良祁坐在窗前,看外头嬉笑热闹,繁杂之音入耳,头痛欲裂,手掌的血也已经干涸。
但这点疼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此刻,他真是无比讨厌街道上那些看起来快活自由的人。
世间唯他最高位,可也世间唯他最痛。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若是报仇,就该杀尽这天下人,世间毁灭,大仇即报,痛苦消亡。
恍惚间,他泛红的眸子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人群里,她戴着一个猫儿面具,与世人擦肩。
她会离去。
头更疼了,但他的眸色已经恢复正常,困意陡然袭来。
这是一场黑暗,他看见自己披散着头发,杀红了眼。这是个恶魔,他漠然的想着。
可是哪里来的猫叫,一声声似挠在他的心上。
从角落里缓步走来一只猫,就像戴着面具的女子一样,女子远去,可这猫却是向他走来。
它爬上他的腿,一幕幕记忆涌入脑海。
幼年时,父亲拥他坐在花园,目光像是透过时光看见多年后那个如同恶魔一样的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成为光明磊落的人。”
他不懂什么是光明磊落,于是只在每一次克制不住滥杀无辜时,为他们找一个该死的理由。
画面一转,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总是聒噪出声,他不想再记得那句光明磊落,只想让他们永远闭嘴。
对于杀性的克制,让他紧握椅侧的手青筋暴起。
突然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底下人跪着瑟瑟发抖,胆子竟连一只猫也不如。
他冷哼,将那只猫捏在掌心,逐渐用力。
猫也不怕,只是祈求的用脑袋蹭他的手,乖乖的轻声叫着。
他不知怎的起了怜悯之心,大抵谁也不信任的时光太痛苦,突然来了个弱小的不堪一击的乖巧灵魂,想将它留在身边。
那只猫从此成了他的爱宠。
猫儿似乎听得懂人话,也看得懂他的痛苦。
这几年,他懒得管那些人的反应,也淡了那些烦躁与杀意。偶尔控制不住时,也会朝猫儿发泄怒火。
它真的太不像猫了,即便他怎么折磨,它也默默承受,有时候会喵喵叫着,最痛时却成了哑巴一声不吭。
可是后来猫死了,他以为恶魔终究会成为恶魔。
可画面里的他日复一日的沉默,在杀了丞相后将自己关在一个废弃的大殿内度过余生。
他还收了个义子继位。
简直荒唐。
公良祁在梦境中挣扎,这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他,他怎么会成为这样平静的人。
“还看不明白吗?那只猫就是你的救赎,你因它而改变。”
“它因你而死。”
公良祁:“可笑。”
那人却不理会继续说着,“猫死了,你也确实得到了救赎。可你怨念深重,终究会相遇的。”
“猫是猫,却也不是。它死了,却也没死。她被选中的使命,就是拯救。”
梦醒了,看似漫长,其实也才过了一个时辰。
公良祁心中被那些猫叫声惹得烦躁不已,眸光沉寂后微微起了变化。
敲门声骤然响起,他感受道熟悉的气息,便沉声应答。
白筠举了两串糖葫芦进来,脸上还戴着那只面具。
“公子,今日怪我太弱才未躲过,失态惹您不快是我的错。”
她笑着将糖葫芦递过去,“可以获得公子的原谅吗?”
公良祁瞧着这只面具,梦中的画面一幕幕无比清晰的掠过。
他并不能体会梦中自己的感受,但看起来那只猫确实十分重要。
梦中的自己得到了所谓的救赎,现实的自己却无法摆脱痛苦。
“公子…”
“嗯。”
他接过来,将糖葫芦一颗颗吃下。
白筠见此才松了口气,笑着坐下为他添水,“公子,我为那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小任。”
她小心翼翼将水放在他面前,道:“我能带着他吗?我们办正事绝不会带他的,只是我想带他回都城养着。”
“他是妖。”
“我知道,公子。他不会伤害别人的。”
“带他回宫吧。”
白筠错愕的看着他。
“你愿意养就养。”
公良祁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根羽毛给她,“带着,我的气息就会认识你了。”
“谢谢公子。”白筠收下,看着倒十分眼熟。
公良祁闭了眼,无声赶她出去。
那头沉默一会儿,道:“公子将水喝了再睡吧。”
听见门关上,脚步声远去,他才睁眼看着桌上那杯水。
起身时露出脖颈下方的苍白皮肤,和一块指甲盖大小血肉模糊的伤痕,周围还有几根未曾褪下的羽毛。
他拿起那杯水,混杂着浅浅的血腥味。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心中突了一下。
他似乎能明白梦中的恶魔对那只猫的仁慈了,现在那个戴着猫儿面具的国师与猫也有些相似了。
他暗暗想着,将杯中的水饮下。
白筠先去看了小任,才回到新开的房内将羽毛拿出来放在桌上。
羽毛在烛火下散发出光泽,让这本该暗淡的黑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何必伤害自己给我一根羽毛?”
当时一进屋子她就闻到了血腥味,见他拿出羽毛,她心情挺复杂。
她趴在桌上盯着羽毛,突然笑了,“难道他这是在道歉吗?他产生了愧疚,是不是说明他变化了!”
如此想了后心情轻松许多,小心的将羽毛放进杏花荷包里,然后将包裹里的杏花枝取出放在床头。
半夜,隆隆的雷声传来,白筠被吵醒,便推了窗看下暴雨。
早晨再醒来时,外头的暴雨已经转成了小雨,将街道洗得干干净净。
小摊贩如今都搭了顶,街上行人撑伞而过,马车来去也比昨日多了。
看来都是为这场拍卖而来。
白筠洗漱完,便想着今日出去查一查赵原西的事。
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只剩尸体了。
借着去给公良祁送饭,与他说了这事。
“公子,今日您好好休息,我想出去一趟。与上次那女子一道的还有一人,他出了点事,我想去看看。”
她瞧着公良祁脸色沉下来,连忙道:“公子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误了您的事。”
随即又拿出一个琉璃瓶。
“这是我的血,公子暂且收着。”
他闭着眼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也没接这瓶血。
他这种万事都想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确实不会如此宽宏大义。现在他默认她的行动已经是莫大的进步。
她并不计较,将瓶子放在桌上便退出去了。
公良祁听见人走了,才睁眼。看那瓶血的眼神不善。
那么弱,还爱惹事。
“随她。”
他冷声自语一声,用手背压住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白筠换了轻巧的裤装,戴上一只街边随意买来的半截面具,走入主街旁的巷子中。
昨天夜里沉星的人送来消息,从这条巷子往东行三条街,便是拍卖会主办人的府邸。
贸然前去自是不妥,于是还从楼里给她拿了一件珍宝。
地下拍卖城的总负责人姓霍,与墨玉城城主为至交好友,更有姻亲关系。霍家独女霍曼曼与城主府大少爷李淮亭自小定下婚约。
只是霍小姐体弱,这婚事一拖再拖…
她一路理清各方势力关系,很快就到了霍府门前。
“还望通报,在下得一块天然火石,想见一见地下城的负责人。”
白筠朝守门人致意,姿态挺拔,倒有几分小公子的意气。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那小子年纪不大,也不傲视,迎着笑脸从小门速速入府。
不多时,管家随小子出来,先是仔细瞧了她盒子里的物件,确认后带她进入府中。
“姑娘得的可是好宝贝。”
“无意中所得,与我并无大用。”白筠不欲多说,那管家便安静带她入待客的厅堂。
入内,主位坐着长须的中年男人,一身墨蓝的衣裳,如今脸上倒显出几分急色。
“这位姑娘的真是天然火石?”
管家悄然点头,随后退到男人身后恭敬站立。
“姑娘坐。”
白筠笑着将手中的盒子放在男人身侧,道:“还请霍老爷瞧一瞧这块火石如何。”
霍宽,长须慈面,眼中精明。
今日一见,倒觉得这人还算能结交。
霍宽抖了抖胡子,小心打开盒子,眸光便亮了。
天然火石,百年难得一块!
“姑娘,这火石可否能直接卖于我?”
白筠款款坐下,温和开口:“今日是小女子有一事需要霍老爷的帮助,这火石,便是谢礼。”
“不知何事?”
若是得了这块火石,女儿的病就能稳住了。
但现在他只能敛下心中的急切。
“我朋友几日前因好奇入了您的拍卖会内部,是他无理。如今我用这块火石赔礼,还望霍老爷能网开一面放了他。”
“赵公子?”
“是。”
白筠垂眸,霍宽称了一声赵公子,看来他并无危险。
心中的担忧便放下了。
反观霍宽,脸上的笑意因她的话淡去。
“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