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对虎杖君告白》郝困芽

2、Chapter.02

　　初到仙台的生活和从前大差不差，只不过宅在家里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西川杏对周边的环境表现出了浓重的好奇心，小泽勇介也耐不住她撒娇，闲暇之余就开着车载着她到处游玩，宛如热恋中的情侣，只想黏在一起。

　　反观西川绘凛，她则是一如既往的宅，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直到开学前的第三天，西川绘凛才出了一次门，还是西川杏和小泽勇介带她去的助听器专营店。

　　他们打着“新开学新气象”的名义，给她配了一对新的助听器，比原来的那对更漂亮，更精致小巧，价格也更昂贵。

　　母亲没有工作，自然没有工资，助听器只能是同行的另一个人买的——西川绘凛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于是和小泽勇介道了谢。

　　小泽勇介不在意地摆摆手，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收到答谢很高兴这件事。

　　之后，三人又去超市采购了很多零食，路过文具店时，西川绘凛买了一些新文具。

　　付账时，她坚持用自己的钱，西川杏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拗不过女儿，就随她去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氛围很好，不再是两个人说话一个人听，西川绘凛偶尔也会附和地点点头。

　　有那么几个瞬间，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她会恍惚地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时候。

　　注意到女儿的失神，还在笑着的西川杏回头问道：“绘凛，怎么了，不舒服吗？”

　　西川绘凛摇摇头。

　　她只是在偶尔地怀念从前而已。

　　**

　　公立学校一年分一次班级，分班名单贴在公告板上，开学第一天学生们才会知道自己的新班级是哪个。

　　但西川绘凛的新班主任在几天前就给打电话告知她们了，新班级在2年3班，免去了西川绘凛挤在人群里找名字的麻烦。

　　顺便建议她在晨会之后来就可以了。

　　于是，开学第一天的早上，西川绘凛坐在车里慢悠悠地边吃着早餐，边透过车窗注视结伴而行的学生们。

　　他们大部分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时不时和身旁的人聊几句。

　　“这个学校看起来不错啊。”西川杏也观察了好一会儿，道：“就是不知道老师怎么样...绘凛，等会儿自我介绍的时候，尽量开口说说话吧。”

　　西川绘凛诧异地望向母亲。

　　“我跟老师说明了你的情况，但是...我们毕竟不是天生就这样的，还是能说话的。”

　　西川杏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直在观察女儿的神情，见她神情淡漠，没有露出特别抵触的表情，轻轻松了口气。

　　西川杏也记不清女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讲话的，似乎是在被告知另一只原本健康的耳朵听力也有所下降的时候，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西川绘凛已经习惯用打字和写字的方法解决日常的对话，偶尔在她面前说一些很简短的句子，仿佛将自己塑造成天生就是如此会让心里好受点。

　　西川绘凛缓慢咀嚼着手中的早餐，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西川杏这番话听进去。

　　时间一到，她就下了车。

　　现在是在课间，校园里很热闹。西川绘凛根据指示牌找到了教学楼，换好室内鞋，一步一步地上着台阶。

　　她背着书包的身影很快就引起了其他班学生的注意，有人趴在栏杆上，看着她笑，好像在说她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西川绘凛低下头，躲开他们打量的目光，努力使她的身影在学生群中显得不那么不和谐。

　　她路过一个又一个人，避开一道又一道视线，3班愈来愈近。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奔跑声。

　　两个高高壮壮的男生从拐角处冲了出来，你追我赶，笑声响彻整栋楼，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会有的调皮捣蛋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走廊不算宽敞，他们一路嬉闹，毫不顾忌前方的人。

　　西川绘凛来不及避开，猛地被人撞了一下肩膀，一个重心不稳，下意识扶住了墙。

　　周遭变得安静些许，最清晰的就是右耳的耳鸣声，贯穿其中，格外突兀。

　　她忙摸了摸右耳背，那里空空如也。

　　听力下降的焦虑感在发现助听器被撞掉那瞬间被迅速放大，她捂着左耳蹲下，在地上寻找那个掉落的助听器。

　　上课铃在这一刻响起，发出催促。

　　身边路过的学生们急着上课，目光仅仅只是在她这里停留了几秒，最终都选择奔向教室。

　　西川绘凛呆呆地蹲在原地，直到走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才继续寻找。

　　她的手带了些许颤抖，可面上还是十足的镇定，心跳也在这一瞬逐渐平缓。

　　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没有人帮她，还好没有发生——

　　“...你好，你在找这个吗？”

　　西川绘凛一愣，眼睛随即向上移动。

　　眼前是属于男生的手，手掌宽大，看上去不是那么细腻，还有一层薄薄的茧。

　　最重要的是，她遗失的助听器就那样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之中，泛着明亮的光泽。

　　而再往上，是粉色的尖刺短发。

　　西川绘凛的呼吸蓦地一紧。

　　**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个，你是我们班的转学生吧？”

　　虎杖悠仁早就听说这个学期有一个从东京转来的女孩子，见跟前的女孩子背着书包，心里的猜想又落实了一二。

　　他又道：“我是3班的。”

　　竟然是同学。

　　西川绘凛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什么也没说，戴上助听器后，默默掏出手机。

　　【你好，我也是3班的。】

　　虎杖悠仁看见上面的文字，微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道：“那，我讲话能让你听懂吗？”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边：“有这个的话。”指的是她耳边的助听器。

　　【可以。】

　　虎杖悠仁：“那我们一起去班上吧。”

　　他先行迈开腿，西川绘凛紧随其后。

　　其实她还在纠结自己没有向对方道谢这件事，但她更想问“我们是不是见过”，又怕只有她自己记得而陷入尴尬的境地。

　　虽然只是多天前无意中的对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看错了，毕竟距离那么远，除她之外，谁会记得陌生人的脸？

　　西川绘凛的记忆力其实说不上厉害，可对于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却谈得上是优秀。

　　3班正在上英语课，班主任教学，鸦雀无声。

　　虎杖悠仁敲了敲门，下一秒，门被推开，露出一张年轻秀气的脸。

　　“是西川同学吗？”

　　班主任铃木老师的目光直接落到了虎杖悠仁身后的女孩子。

　　她看上去像个精致的人偶，娇小又漂亮，低垂着脑袋，橙色的长发完全遮住了她的耳朵。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状，铃木老师边拍手，边走进了班里，“今天，我们班上要迎来一个新同学。”

　　台下顿时掀起一片议论声。

　　阳光里散落着尘埃，照进这间喧闹的教室。

　　他们好奇地望着门口，西川绘凛每走一步，都要消耗极大的勇气，直到完完整整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不敢看同学们的眼睛，她知道他们在期待她开口自我介绍。

　　可是，此时此刻，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