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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蛟 ...

  •   (一)

      瀚白是条修行四百年的小蛟。
      蛟能引发水患,所以人类不喜欢他;而蛟族一向以黑鳞为尊,以白化为不详,而很不巧的是瀚白通体鳞片雪白,乃是不详中的不详,所以,蛟族也不喜欢他。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这次成功渡过这次百年天劫,就能蜕皮幻化成人,用两腿自由行走于人世间,不必再受族人的冷眼和驱逐。

      瀚白很期待化形的那天。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一夜的暴风雨,最后一道天雷没有挺过,他遍体鳞伤地倒在山涧边。
      蛟的身躯太引人注目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缩小身形,化去爪子,拖着一路的血水钻入草丛中。
      瀚白爬上尽他所能达到的最高树枝,试图将自己藏起来,以免天亮后落入天敌嘴中……
      其实也不过是离地一丈高,就陷入了昏迷。

      有人来了!
      是个眼睛上戴着玻璃片的姑娘,背着个竹背篓,正用一根树杈将挂在树梢上的他叉下来,满脸兴奋地说:“好漂亮的白蛇啊!”

      我不是白蛇,是条化形失败的蛟。
      我也不漂亮,是人人厌恶的不详。

      瀚白想从这该死的树杈上逃离,可拼尽力气也只是虚弱地蜷起身子,想要张口反抗,可一张口吐出来的只有猩红的鲜血。

      “咦,怎么伤成这样?”姑娘戳了戳瀚白绵软的身子,似乎在试探他的肥瘦。
      积夜的雨水顺着翠绿的叶片滴落,落在他的眼睛里,好像一滴泪。

      他想,他完了。
      听说人类是会吃蛇的。

      尽管瀚白不是蛇,但他似乎从姑娘那变态兴奋的眼中,看到了和所有不幸的蛇类一样的下场……
      等待他的,也许是一把椒盐,也许是一瓶药酒。

      (二)

      瀚白是在颠簸中醒过来的。
      周围一股奇异的清香,他艰难地睁开眼,探出分叉的舌头闻了闻,发现自己躺在一堆野蘑菇里,而装着他和蘑菇的,应该是只新编的、带着竹片香味的背篓。

      得逃。
      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人类俘虏的瀚白,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顶开盖着竹篓的盖子,才刚探出个头,就见一只黑手伸来,准确地捏住了他的七寸。
      失去灵力变成蛇形的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外婆你看,我捡到了什么!”噩梦般的大嗓门,依旧是那个眼睛上戴着玻璃片的姑娘。
      被扼住七寸的感觉太屈辱、太难受了,瀚白无力地垂着身子,像煮熟的面条般软软挂在她臂上。

      笃笃的拐杖落地声响起,朦朦胧胧中,有个老人的声音传来,惊奇道:“哎呀,是白蛇啊!不得了了,白蛇很有灵气的。”

      对,我是很有灵性的,我会报恩。
      瀚白看到了希望的圣光:所以,放了我吧。

      不料,下一秒,
      老人啧啧感叹:“好几斤重吧,够吃几顿了。”

      “太残忍了!”姑娘严肃,“请务必多放辣椒!”
      瀚白一口血涌出,气得两眼一黑,又一次昏了过去。
      原来,我的劫不是天雷,是你。

      (三)

      再次醒来,瀚白躺在一只透明的锅里……
      不,是躺在透明的玻璃箱里,箱子打了孔,上面盖着一块蓝花布,里面垫了干燥舒适的玉米芯。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干净了,药水将他纯白的身躯染上了斑驳的紫。而隔着玻璃箱望去,带他回来的那女孩儿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哐当哐当剁着什么。

      这次瀚白都懒得挣扎了,心想: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吧。

      哐哐当当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停止,姑娘放下菜刀,将剁碎成粉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包在油纸里,然后走到玻璃箱前掀开蓝布,把奄奄一息的瀚白提溜了出来。

      她将瀚白的身体拉直摆在案板上,眼镜片上折射出冷冽的寒光,再从油纸中捻出细碎的粉末,用一种注入灵魂的姿势,将那一股苦味的褐色粉末均匀地撒在了瀚白的伤口上……

      瀚白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入味了。
      “小白~”撒好粉末,姑娘唤他,笑得有些变态。

      小白?
      她竟是,连食物的名字都取好了?

      可是不对劲,身上的粉末不是椒盐,而有股药的苦香。
      姑娘爱怜地抱起瀚白放回玻璃箱中,摸了摸他头上的小角,一脸痴汉地说:“你还有角哎!刚才还没发现,真可爱!”

      大胆!
      蛟的角最敏感,除了家人长辈以外谁也不能触摸!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瀚白突然发难,张口反咬向姑娘的手!
      ……然后,被准确地捏住了七寸。

      “哈哈,连生气都是这么可爱!”姑娘压根就不怕他,捏着他的七寸,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它尖利的小牙,说,“牙齿也是这么可爱!啊,这冰冰凉凉的身体,这缠绕在手臂上的紧实感,好舒服啊!”

      瀚白:……我累了。
      她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四)

      身上的伤口在药粉的作用下加速愈合,瀚白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救了。
      ——被这个戴着眼镜的,奇怪的姑娘救了。

      养伤的这段时间,瀚白从姑娘和外婆的交谈中渐渐了解到,她叫‘张思遥’,小名‘遥遥’,是个下乡来消暑的大学生。
      说是来消暑,实际上她的父母正在闹离婚,家里吵得天翻地覆,她只能躲到乡下来。

      “糖和莫奈试剂、硫酸相遇,会产生紫环反应;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相遇会形成水分子,结论都是固定的,可男人和女人的相遇却要比生化反应复杂得多,会产生太多种可能——疲惫,争吵,精神出轨,闹离婚,连他们爱情的结晶也变成了拖油瓶……”

      张思遥趴在玻璃箱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瀚白长满细鳞的尾巴,说天书一般说着一些瀚白根本就听不懂的东西。
      “早知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呢?”她叹了声,镜片后的大眼睛少见地落寞,“人心太复杂了,还是实验比较简单,只有实验结果是不会骗人的。”

      是啊,人类何其复杂。
      谁能想到面前这个笑得时而痴汉、时而变态,时而又故作洒脱到惹人心疼的姑娘,竟会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不过,既然是救命恩人,等他伤好了自然是要报恩的。
      报恩的方法瀚白还没想好,毕竟时间还多,不急。
      不多久,瀚白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伤快好了,就要去觅食,因此他常常会从窗户的铁栏杆处溜出去捕鸟吃,毕竟张思遥丢进来的小白鼠实在太可怕,他吃不下。
      院子后的鸟真多啊,且都呆呆的,天敌爬到眼前来了它们都不会跑,一逮一个准。

      直到有一天,瀚白吃得饱饱地爬回玻璃箱中安睡,突然被外婆中气十足的吼声给震醒。
      老人家怒不可遏,从鸡舍里出来,顿着拐杖破口大骂:“该天杀的!哪只畜生偷吃了我的仔鸡!”
      瀚白:……………………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发过的睡前小短篇,重新整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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