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一无肆一

2、流鬼

　　得救了？惊魂未定的莫影依然呆坐在地上。

　　“你居然能活到现在！”

　　莫影抬头望向这个救她的人，干咽了一口吐沫试图说话，可是嗓子却干涸的发不出声音。

　　“给！”男人扔给她一瓶水。

　　莫影看向这个高大的男人，他留着寸头，皮肤黝黑。刚毅的面颊方阔的下巴，浓密的剑眉下有一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宽宽的鼻梁下丰厚的嘴唇此时正叼着一根雪茄。

　　一件黑色的皮质背心包裹着他健壮而又魁梧的身体，尤其是那双臂，肌□□块分明一看就是常年坚持训练的成果。莫影站在这样块头的男人面前就如同老鹰和小鸡的差异。

　　莫影接过水，慌忙的打开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了起来。这一喝就没停下，直到把这一瓶水喝了个干净，打了个水嗝才觉得活了过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了吧！”

　　莫影：“杀过来的。”

　　男人面容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杀？你是墙里面的人？”

　　莫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忽的上前一步，揪起莫影的衣领就把人提了起来，莫影也不示弱挥起弯刀就架到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身后的两个壮汉见状就要冲上来，被男人挥手拦了下来。他面色冷峻直勾勾的盯着莫影的眼睛看！莫影也没有避让，幽黑的瞳孔如古井一般深不见底。

　　莫影：“放我下来！”

　　男人不语，二人焦灼了片刻。男人终是放下了莫影

　　男人：“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你是不是里面的人，一场误会！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放，大家给面子叫我一声“头”所以我得对大家负责！你呢？叫什么名字！”

　　对方刚刚救了自己，现在又在别人的地盘上，想想外面的境地莫影不得不低头三分。

　　莫影：“我叫莫影。”

　　雷放：“你就是用这个东西杀的流鬼？”雷放看着莫影手中紧握的弯刀问道。

　　莫影：“嗯。”

　　雷放：“能给我看看吗？”

　　莫影没有做声，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倚仗，她不会给任何人！片刻也不行！

　　雷放：“不给看也没关系。你自己找个地方睡吧，明早就离开吧。”

　　莫影：“谢谢。”

　　雷放：“不用客气，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我只是不想你把那群流鬼惹怒了对神殿造成不利。”

　　雷放转身带着人往里走去，莫影这才松了口气。透过两个石柱支撑的拱形垭口可以看见里面的空间很大，可是明明灭灭的烛火只能照亮中心地带。莫影朝着亮光走了进去，现在的她不想呆在黑暗里。

　　竖立在垭口内这才发现大堂内挤满了人，老的！少的！残的！伤的！大多面黄肌瘦。

　　这些人眼神黯淡毫无生气。鲜少一些年轻力壮的都集中在雷放周围。包括刚刚看到的那一群从船上下来的船员，他们似乎在嘀咕着什么，不时的瞟向莫影。

　　莫影回避了他们的眼神，抱着弯刀一步步向内走去，所过之处躺在两边的人淡漠的看了看她又躺下继续休息。

　　大厅四周堆满了长椅，应该是为了给众人挪出地方休息，四周墙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顶天立地的石柱支撑，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了神色各异不知名的神兽，怪异而又威严。

　　大厅的最前方屹立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双面雕像，一面双手环抱双肩面容安详，一面手持利剑盾牌似要腾空而起。

　　仰头望去中心的这个尖顶最是特别，复杂的菱形纹样中嵌入的都是紫色的水晶，尤其是中心如太阳一般的图案竟密密麻麻全用紫水晶镶嵌而出。莫影想到她手中弯刀刀柄中镶嵌的紫水晶，莫名觉得这之间定有所关联。

　　莫影在大堂中间寻了个人员稀疏的柱子靠着坐了下来，她真的是累极了，即使肚子饿的咕咕叫也瞬间睡着了。

　　“莫影别....别以为你会点功夫就了不得了！”

　　“滚！”

　　“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张成也不是好惹的！我爸....我爸爸可是刑警！”

　　“那又怎么样？让你爸爸来打我不成？”

　　“你！站住！你今天不给我跪下赔罪，小爷今天就.....就崩了你”

　　“张成！你怎么把你爸的枪偷出来了！别把事搞大了.....”

　　“你别管，我今天非要治治这娘们！”

　　“你.....站住！！”

　　“嘭！嘭！”两声枪响划破小巷的寂静。

　　莫影猛的惊醒坐直。惊慌的用手去摸后脖颈，之前固定的纱布哪还有踪影，就连本应该致命的伤口现在都摸不出来了。

　　莫影惊了一下赶紧检查弯刀，见弯刀紧紧的握在手里才舒了口气。

　　莫影往后一倒靠在柱子上越想越觉得诡异，这一切就是从她以为自己死了....又爬起来之后发生的。难道说她已经死了，这是在地狱吗？

　　“啪啪啪！”莫影猛拍几下脑门，明显是吓坏了睡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男孩往躺在旁边的中年女人的怀里钻了钻，一双深陷的眼睛害怕的偷看着莫影。

　　莫影抱歉的朝男孩轻笑了一下。男孩见状往女人的怀里钻的更紧了一些。女人也望向莫影，莫影只好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莫影看看周围，烛火熄了大半，只留下微弱的烛光。大多数人都已经沉睡，有几个壮汉在周边来回巡视。

　　“咕~咕！”莫影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用手按住肚子也无法缓解。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块不大有些干抽的黑面包，莫影抬头看去，正是刚刚那个躲在妈妈怀里的那个小男孩。

　　近看之下莫影心下一惊，虽然身形是小男孩可是男孩面庞消瘦，皮肤松弛完全不似正常小孩那般面部饱满皮肤光泽。

　　莫影接下面包道了声：“谢谢！”

　　男孩迅速的跑回了那个女人的怀里，莫影对着女人点点头，女人也礼貌的回以微笑。

　　面包可以用难吃来形容，干硬发酸，但莫影还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虽然没有吃饱但也稍稍能缓解那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莫影往那位中年女人的身边挪了挪。

　　“我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女人：“你不是这里的人？”

　　莫影：“我...我掉到海里，然后就漂到了这里。可能头部受了伤，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女人：“可能出海遇难了吧。”

　　莫影：“或许吧。”

　　中年女人：“你们那里的人也住在庇护所吗？看你这么年轻，一定注射成功了吧！”

　　莫影被问的莫名其妙：“抱歉我不记得了。”

　　中年女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是我抱歉！......这里是伍德市。”

　　莫影心中思索她根本没听说过有“伍德市”这么一个地方，接着又问道：“那些黑烟是‘流鬼’？这里一直是这样吗？”

　　中年女人的声音有一些发颤，不难看出眼中流露出的恐惧：“是….那些魔鬼就是“流鬼”，它们无处不在，吞噬一切。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们没有资格进去，就只能在这里等死….等死。”

　　她紧紧抱住小男孩，用力环住孩子的臂膀。口中不断的重复着“等死….等死”。

　　她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被搂在怀里的小男孩似乎不太舒服，抬头望着女人唤道“妈妈~妈妈~我疼。”

　　莫影默默的退回柱子背过身子闭上了眼睛。她想起了那个大叔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莫影！藏起来！等我！”他认识我？而且他也知道她会去往什么地方？藏起来？这一连串的疑问莫影都摸不出头绪，明天，她要去弄个明白！

　　清晨青色的晨光透过尖顶镶嵌的水晶散落下来，巡逻的壮汉拉响了大堂四角的铃铛驱逐着众人起床。
　　大家疲惫的撑起身体一个个面无表情，形同槁木。

　　莫影记得雷放跟她说的话，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利索的起身向出口走去！而此时雷放正靠着大门，抽着雪茄似乎是在等她！

　　雷放：“就这么走了？”

　　莫影：“不然呢？”

　　雷放看着她轻笑：“我以为你会求我让你留下，毕竟晚上在外面是活不下去的！”

　　莫影：“我不喜欢求人！”

　　雷放：“这样，或许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莫影没有立即给出回应，她从小就独来独往，不轻信任何人，特别是这种主动来谈条件的人。

　　雷放从莫影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他想象的激动、欣喜、哪怕是一丝丝宽慰的神情。看来这个女孩并不简单。

　　雷放：“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住处、还有吃的！而你只需要为我们做一件事。我们神殿是不养闲人的，怎么样？很公平吧！”

　　莫影：“我能为你们做什么？杀流鬼吗？”

　　雷放：“聪明！你很清楚自己的价值”

　　莫影：“我饿了！”

　　雷放轻笑扔给她一个牛皮纸包：“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莫影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一块面包、一个苹果还有一瓶水。

　　莫影：“我需要想想。”说完向前一步拉开大门离去。

　　雷放没有阻拦，但他身旁的男人似乎有些气愤

　　“头！就这么让她走了？还给她吃的！”

　　雷放：“放心！她会回来的！”

　　雷放把雪茄尾在门上拧灭，向大堂内走去！

　　昨日莫影醒来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又一直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机会好好观察这个地方，现在出了神殿，四下观望了一圈，不远处的那个钟塔应该就是这个海边小城最高的建筑了，莫影把弯刀别在皮带上，边啃着面包边朝那个方向走去。

　　大堂内领完食物的众人纷纷出了门，神殿门旁一个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正和另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说着什么。这二人正是昨天晚上莫影在海边碰到的船老大和那个最后下船的小船员。

　　年轻船员：“老大，我让王贺那小子去跟着她了！”

　　船老大：“嗯！只要东西到手就弄残她，剩下的让流鬼去收拾”

　　年轻船员：“头不是说要收了她吗？”

　　船老大：“头是看中那把刀，只要东西到手何必多养一个人，浪费粮食！只要我弄到那把刀，能杀流鬼！咱们哥几个就不必每天这么辛苦了。”

　　年轻船员：“都听老大的！”

　　而在神殿门内一个皮肤黝黑的壮硕男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船老大和那个小船员。看到二人离开便也偷偷的跟了上去。

　　此刻莫影正站在钟楼上向远处眺望，这个伍德市比她想象的要大，大大小小的街区不下百余条，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市中心。

　　城市以东是延绵的海岸线，现在已经能看到有零星的几个渔船出海，伍德市外围除了海基本都是大片大片的荒草和农耕地。

　　视线穿过这片荒草能看到一条从北延伸到南的城墙，而在最北端可以看到有一个城门一样的装置，但大门紧闭没有看到任何人流往来。

　　莫影目测到城墙的距离怕是不低于十公里，生生走过去的话肯定需要多半天的时间。

　　太阳刚刚升起，海风有些微凉。海边和城市里络绎有些人在走动，莫影走在街头，仔细观察着这个城市，街区两边的商店都已荒废，展示的橱窗已被厚厚的灰土遮蔽，隐约可见展示的衣物、首饰等物品。

　　路边的墙上有很多红色大字写着“抗议区别对待！抵制新能源！”

　　莫影眉头微皱继续往前行走，穿到了一个较宽的街道，街道左边有一个广场，一个熟悉的十字标志映入眼帘。

　　广场后这个三层小楼上挂着《中心医院》的标牌，广场上横七竖八都是焦黑的尸干，还有不少的急救床倒在地上。

　　莫影倒吸一口气，若不是昨天晚上的经历，此时见到这样的场景定不会如此淡定。莫影看到医院旁边的墙上有一些快要脱落的告示，便走近去看。

　　通知
　　凡本市居民于10月8日至10月15日期间可持本市居民证在中心医院广场接受C21皮试注射，此次注射尊重民众自主意愿，不予以强迫。凡自愿接受注射者，请于注射前6小时内禁食禁水，如未按要求备皮而造成测试结果偏差后果自行负责。
　　卫生部：4035纪10月2日

　　而在这张通知旁另一张通知被风吹的卷起了大半，莫影用手压住边角看着上面的内容。

　　通知
　　凡是通过C21皮试测试的市民，可持检测结果和居民证到中心医院三楼注射科完成晶矿抑制素注射。注射七日后返院复测。CYT值稳定者即可凭最终结果前往星火大道市政大厅一层办理申迁手续，手续办理将进行RPS核对请本人亲自前往办理，不接受代办。

　　市政申办处：4035 纪10月3日

　　莫影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通知报告，心中疑云密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和她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莫影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老者正往她这个方向走来。便迎上去

　　莫影：“这位老人家，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老头似乎没太听清她说的是什么话，只木木的望着她。

　　莫影凑近他的耳朵边又重复了一遍，老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脚下颤颤巍巍的似是想要离开。莫影侧身给其让道，老头费力的拖着身后的小车缓慢的从莫影身旁穿过。

　　也许是太老了吧，听不太清。莫影边前行边东瞅西望寻找其它人的身影，莫影猛然回头间似乎看到一个人的肩膀，但很快这个人就闪到了楼间的小巷里。

　　莫影留了个心眼，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前行。

　　很快莫影发现街道对面的一个小巷内的侧门走出来一个妇人，妇人一只手提着一个巨大的空桶，另一只手拖着一个小推车正在下台阶，刚下一个台阶妇人似乎就因为小拖车向下的惯性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莫影快跑穿过街道来到近前，接过小推车轻松的帮其落到地面上。

　　妇人惊异的看了看莫影。口中嘟囔着：“真是年轻啊！”

　　妇人皮肤暗哑松弛，脸上斑点密布。双眼和脸颊都深深凹陷，再看看手臂也是瘦的皮包骨，状态和刚刚碰见的老头二般无异。

　　莫影：“夫人，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老妇人一直盯着莫影发呆，听到莫影的话后才晃过神来：“噢~刚刚谢谢你啊！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莫影：“这城里除了晚上聚集在神殿里的人，其它人都去哪了？”

　　老妇人：“你.....不知道？”

　　莫影：“我是昨天随着海浪漂到这里的，可能是遇难了，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老妇人满眼的疑惑只“噢~”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回答莫影的问题。莫影见状想了想接着说道：“夫人晚上也住在神殿吧，雷放收留了我，同一屋檐下日后还请多关照。”

　　老妇人：“这年头不住神殿，哪还有活路啊！唉~既然你打算留下来，迟早也会知道的。”

　　妇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城里的人凡是通过最终测试的都去新区了，我们这些连皮试都未通过的只能留在这里苟延残喘了，神殿也只是让我们死的慢一些而已......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看你这么年轻应该也是CYT值不稳定被拒迁的。不管怎么说要比我们幸运了......幸运多了....”

　　老妇人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绕过莫影把空水桶放到小车上，拉着小车艰难的推上坡，莫影看着老妇人颤颤巍巍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一向冷静的她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焦虑，这世界无处不充斥着的压抑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莫影眼尾一扫，那个男人果然是在跟着她。

　　莫影加快脚步走到路边的信息栏前，从信息栏内的地图上查到了星火大道的位置，那个通知里提到的市政大厅她打算去看一看。

　　莫影加快脚步，那个男人也加快了脚步，男人躲闪着快步尾随其后，手中拿起了一个呼叫装置轻声说道：

　　“老大！我是王贺！她好像发现我了。已经离的够远了！这里没有雷放的人，要不要.....”

　　呼叫器另一端回道：“位置？”

　　王贺：“莱林街。”

　　呼叫器另一端：“你继续跟着，随时汇报位置，汇合了再动手！”

　　王贺：“收到！”

　　王贺迅速的朝莫影消失的转角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