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香洁

31、千里追爱郎

　　不知你有没有过这种感受？一觉醒来，脑袋里一片空白，当机数秒，完全不知身在何处。我动动脖子，目光落在靠着的肩膀上，心里还在问：这是哪里？这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醒了？”啊，这个声音好温柔，很耳熟。
　　我慢慢活动开身体，坐直。一下子，坐飞机、到学校、遇到他……信息爆炸在脑海里，把我炸成一片废墟。
　　“睡傻了？”安志逸笑意盈盈，温柔凝望我。
　　“我睡了很久吧？不好意思，把你肩膀压酸了吧？”
　　“也不是第一次了。嗯，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反正你钝钝的，像个孩子，到哪都能睡着。”
　　我一下脸红，嗫嚅，“我坐红眼航班嘛，累了。被你说得好像没心没肺的傻孩子似的。嗯？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自睡意朦胧中缓过神来，突然抓住了非常重要的一句话“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觉得自己平生最机灵、最智慧、最英明的就是此刻了。
　　安志逸伸手搂住我，把我抱到他腿上坐着，我迟疑着伸出双手环住眼前这个人，我以为，再也抱不到他了！
　　“小慧，”安志逸声音竟有些呜咽，“乖乖的，别动，让我抱一下。”我一动也不敢动，让他抱着我。他越抱越用劲，我肺中的气都似乎被挤光，终于不得不大煞风景，拍拍他的背，说：“安志逸，我要气厥了。你先松一松好吗？”
　　他立刻松开手，新鲜气体一下涌入，我大口贪婪地吸气。安志逸看着我，又好气又好笑，捏捏我的脸颊，“明明最单纯的一个人，干嘛学人家打什么赌？我以为你欺骗我，知不知道我晓得时什么心情？你知不知道我多难受？为什么不自己来告诉我？害我痛苦，怎么赔给我？！”安志逸越说越气恼，手不知不觉加重，捏得我“哎哎”直叫。
　　“现在知道痛了？就是要你长长记性！”安志逸一脸恨铁不成钢，不过捏已改为了揉，手指轻抚我的痛处。
　　“你把信都看完了？”
　　“嗯。”
　　“不生气了？”
　　“不一定。”
　　“为什么？！”
　　“那要看你以后还做不做傻事了。”
　　“我明明没做什么傻事……”
　　“还敢说？！以后不许对我隐瞒任何事，保证给我听。”
　　“我保证，一定一定，我对安志逸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的要说，没有的为了让他满意编着瞎话也要说。”
　　“你敢招我？！”安志逸伸手过来挠我，我最怕痒了，大笑着跳起来躲开。谁知这家伙身手太敏捷，一下拽住我，猛地拥住，头顶一片暗，他已俯首下来。
　　久违了的感觉。我浑忘了这是校园，这是白天，这是公用的长廊，我被吻到失去力气，吻到忽听身边有人起哄，我才躲进安志逸的怀里，死都不肯把头抬起。
　　“志逸，介绍一下弟妹！”一个男生说。
　　“就是，保密得紧啊。要不要我们告诉弟妹你踏在脚下有多少破碎的芳心啊？”另一个人的声音。他话音一落，起了一片笑声。
　　我耳朵快要烧化掉，只有使劲钻他的怀，钻深一点。安志逸感觉出我的不安，双臂紧了紧，笑着对那些人说：“我女朋友大老远来看我，你们就积积德吧。快走，晚上我在湘菜馆请你们吃饭，六点。”
　　“哦！”一阵欢呼，“这么好啊。弟妹，你可要常来啊——”我觉得安志逸的脚一动，听见那个老嚷“弟妹”的男生“哎哟”一声叫，安志逸笑骂，“还不快滚！”，大家哄笑声中，那些人终于走远。
　　“好了，走了，再钻，你就要钻到我身体里去了。宝贝。”我一震，不禁泪盈于睫。
　　“怎么啦？好端端的干嘛哭？我可是好开心啊。哦，我知道了，喜欢我叫宝贝是不是？那容易。宝贝，宝贝，宝贝，宝贝，宝贝，宝——贝——”
　　那天早上，一向沉静冷面的安志逸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大声地喊着“宝贝”，完全不顾旁人各色笑容和眼神，整个人神采飞扬，英俊的脸上洋溢幸福的光芒。我的安志逸化身为酷酷的快乐大男孩，作出各种我平时不敢想象的搞怪模样逗我开心，他自己亦开怀大笑。他不停地说：“宝贝，宝贝，我真的好快乐。”看着他，我喜极而泣，我怎么那么幸运？得与此美好的人儿相爱，并且没有因为误会而错过！
　　晚上，如约到湘菜馆吃饭。本来我是死活不去的，对于安志逸的同学我一个都不熟悉，那一口一个“弟妹”的家伙无论如何不会轻饶了我。可是安志逸不依不饶，撅着嘴说：“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干嘛藏着掖着，你去，也好让这帮家伙长长见识，体会一下什么叫天生丽质。去嘛，好不好，乖乖宝贝……”天哪，安志逸撒娇！啧啧，我摇头晃脑，蔚为奇观。既然他都可爱成这样了，我实在不能不给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果然，安志逸一寝室三个室友和班上几个要好的哥们全到，且携家带口，号称“参观参观安冰山的家属，顺便啜一顿定亲宴”。他们倒是一点也不辜负此行目的，就差掀开我嘴唇查我牙口了。那火辣辣的探究眼光从上至下逡巡，一个看完另一个接上，中间都不带换气的。在这样探照灯下无所遁形的我终于决定不再装孙子，呲牙一笑，“各位哥哥姐姐，小妹可还合各位口味？就着小妹这张脸，湘菜香不香？”大家一愣，“嘻嘻，哈哈，嘿嘿”的笑声错错落落响起，气氛马上活跃，有人就端着酒蹭到面前，一举杯，“弟妹，你比安志逸这死家伙有意思多了。这小子怎么这么有运气，上哪掘出你这朵奇葩？来，哥敬你一杯，喝了，以后咱就不是外人了。”
　　“行，”我豪爽地接过酒杯，“虽然您的‘奇葩’听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但我只当是好话了。多的我喝不了，这一杯我借花献佛，敬在座的哥哥姐姐！”说完，我一仰脖，“咕嘟嘟”把手中啤酒一口气饮尽。
　　“好！”众人轰然叫好，令我恍惚有在水泊梁山上赴宴的错觉。我才坐下，另一位又端着酒站起来，安志逸赶紧挡住，“行了啊，远来都是客，你们也别太欺负人了。她明天还赶回去呢。”
　　“心疼了？志逸。原来你也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这天啊。不喝也行，那说说吧，你们怎么恋上的？”
　　“是，说说，安志逸，你怎么死打烂缠的？”八卦真是好啊，瞬间团结了所有同志，结成了统一战线。
　　安志逸白眼一翻，鼻孔看众人，“无可奉告。”
　　“切——弟妹说，安志逸一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弟妹你不要学他，这样特别不好，不利于和革命群众打成一片。”
　　“嗯，我自然不学他。”
　　“哈哈，安志逸，看，弟妹多活泛。好弟妹，开始吧。”
　　“好啊。话说那时……”安志逸笑盈盈地看着我，宠溺怜爱，一只手轻轻环上腰来，却不使劲，掌心的温度浸进皮肤，暖流般漾过全身。他太晓得我如说评书般的侃大山功底，能侃得飞沙走石，黑白颠倒。他的一众同学被我的口若悬河镇住，被离奇浪漫的罗曼史吸引，为中间起伏跌宕的情节揪心，为男女主角纠结痛苦的爱恋热泪盈眶……
　　我大有再度“开坛讲经”的快感，差一点拿骨碟当了惊堂木，拍碎了它。
　　“如此，我千里追爱郎至此，才有幸和各位共进这顿晚餐。”我结案陈词，打完收工。
　　在座，张口结舌者有之，陷入沉思者有之，啧啧赞叹者更是有之……唤弟妹的哥们咂咂舌，拍安志逸肩头，直叹：“平生仅见，平生仅见！老安啊，此女一出，谁与争锋啊？早知道你小子品味不同凡响，可再不会想到如此绝版啊。”
　　安志逸笑得眯着眼，推开那哥们，“那也只有我才能发现得了。好了，吃吧，菜都凉了。”
　　总之，一顿饭，宾主尽欢。饭后已有数位大了舌头，没了方向，幸而各有家属，搀扶着，估计问题不大。晕晕乎乎中，他们依然热情万丈，吆喝，弟妹啊，小慧啊，常来啊，哥哥们会想你啊。甭理老安这死小子，直接来找我们啊……说到鸡冻处，上来拉住我的手，泫然欲滴，被安志逸“啪”地一下打开，那声音响得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白他一眼，他却一派自然，仿佛刚才打的是只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