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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下一个节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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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志逸怎么接过我手中的花,怎么带着我就走到电影院门口,买了一场什么电影的票,我一概不知,只觉得两脚轻飘飘,脑袋里雾蒙蒙,像在云里,辨不清方向。
在入场处,我手指上飘起的气球误中数人脑袋后,安志逸才帮我把它拉下来,送进我手中攥住,亲昵地捏捏我脸颊,取笑我:“傻了?”我竟确实有些儍了,只会乐呵呵地点头,逗得他摇头直笑。
安志逸一直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曾片刻放开,我心里涨得满满,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强行扯开我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处,怎么合也合不拢来。我们之间什么也不说,只找到座位后坐下,相视一笑,然后静静等电影开幕。
电影开始,我才知道是一部多么老的片子,居然是港片《天若有情》。电影院是怎么想的,翻出这么老的片子来应情人节的景。
我扭了扭身子,附到安志逸耳边说:“这片子太老了,早就看过了。要不……”
“嘘——别说话。”
“你没看过吗?”
“乖乖,安静。来了我们就把它看完。”
什么嘛?小迂腐。什么都这么认真,累不累?我不满地动来动去,终于灵机一动,嗯,他看电影我看他!对对对,安志逸可一点也不比电影逊色,昏暗影院里肯定又好看又好玩。
屏幕上场景变换,光影投下到安志逸的脸上。他看得很认真,睫毛长长,时不时眨动,扇得光线忽明忽暗。我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他左眼睛睫毛前,他一眨,正好划过我的指尖,痒痒的,茸茸的,很挠心肝。
在我这样骚扰下,安志逸居然面无表情。我正感无趣,突然伸出的手指被他一把捏住,安志逸侧过头冲我狞笑,“调皮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一呆:为什么此人狞笑都这么好看呢?
花痴还未发完,指尖传来大痛:这个坏蛋居然咬我!而且是真咬!我使劲缩手,不想咬变吮,唇内温暖湿润,舌尖如小蛇般在指尖盘旋绕动,我两颊烧红同时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好痒。
邻座终于忍无可忍,出言抗议:“小声些好吗?”安志逸放开我,向那人欠一欠身,回头朝我诡秘一笑,又专注看电影去了。切!我总共才笑了一声,一直都安静着呢,至于吗?这些人,见不得别人高兴!我冲提意见的人方向翻了翻白眼,不理他,继续玩我们家安志逸。
我拧拧他的耳垂,摸摸他的下巴,挠挠他的痒痒,小动作不断,可是他不再理我,最后竟用一只手就把我两个手腕不松不紧地掌握住,令我动弹不了。我哭笑不得,黑暗中对他吹胡子瞪眼明显收效甚微,无法,为了坐姿舒服,我顺着被他拉歪的方向倒了倒,嗯,正好正好,前方居然是安公子令人十分惬意的怀抱,我老实不客气地钻进靠好。甚好,今日午觉未睡,此处看来作此用途甚好。
云常说我头发丝沾到枕头就睡着,看来没错,现如今又多了安志逸的怀抱,效果堪比枕头。电影里的声音非但没吵到我,反而成了入梦前的伴奏,我悠然入梦乡。
恍惚中,手腕松开,有人一下一下捋我的头发,细致温存,令我深刻地体会到了猫儿狗儿们在主人抚摸下是怎样的一番舒适光景,哎,满意。
就这样,我睡过了影片大半,正待把梦往深层次发展一下,忽的觉得安志逸的胸膛起伏大起来,我的头也跟着起起落落,不太舒服,只好醒来,看看是什么让他情绪变化。
“哗啦”一声夸张的音响效果,屏幕上刘德华用垃圾桶砸开了一家婚纱店橱窗。镜头转换,吴倩莲身穿婚纱,坐在刘德华飞驰的摩托后座。前方,骑着机车的刘德华鲜血自嘴角流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尽管是一部老片,很多人应该看过,但演到这,电影院里还是响起了一片多愁善感的唏嘘声。我悄悄注目安志逸,这家伙,眼角亮晶晶,我不信,伸手揩上去,是哟,真的是水!
他被我抓了现行,有些扭捏,不好意思地别转头。我正要安慰他:这有什么嘛,我第一次看时直哭得云手足无措,懊恼不已,直唠叨不该让我看如此凄美的爱情故事,还说我就适合看看麦兜和机器猫……蓦地,他拥住我,悄声说:“别笑我,我从没看过。”
“嗯。没有笑。”呵呵,原来众人眼中超帅超酷的安志逸也有这一面。我忍住,我不笑。
“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鼻尖氤氲他特有甜香气息,我心跳如擂战鼓:这,就是传说中的誓言吗?那,我是否应该有所表示?我脑中念头千回百转,还未确定该怎么办,他已放开了我,拍拍我肩头,说:“我们再说话,人家又要提意见了。看吧。”我默默点了一下头,心中却对刚才提意见的那位仁兄的一小点不满霎那间上涨了十倍。
我坐直身子,端端正正地陪安志逸看完剩下的部分。曲终人散时,我腰都直不起了。真是,干嘛绷那么直呢?安志逸看出我走路姿势有些别扭,问我:“怎么了?”
“腰有点难受。”
“哦,我帮你揉揉。”安志逸小心地用一只手掌抵住我的腰,边揉边撑着我走。
走出几步,我突然觉得此情此境实在太、太、太……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开来。安志逸及旁边的好些散场出来的情侣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大家很困惑的看着我。
我使劲了又使劲才忍住笑,对着安志逸深吸一口气,嘴角依然含笑地说:“我们走。不过,别再扶我了。那样儿太像孕妇,让人看见告诉我爸可不好。”
“呱——呱——”,仿佛听见乌鸦叫,安志逸脸青黑了一阵,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发出的错错落落的笑声中渐渐变红。
“你?!真拿你没办法。”他颇有些气恼地拿住我手臂,“非惩罚你不可。”我陪笑,心下惴惴:他要怎么惩罚我?今天可是情人节耶。
手中的那一朵玫瑰经过一进一出电影院,只剩两瓣花瓣了。我看看旁边走过的情侣们手中捧着的大把鲜花,花瓣齐整,躲在精美塑料包装纸中依然娇艳,我很沮丧。安志逸看我东张西望,问我:“看什么?”
我用十分幽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手中残花,再看看将将从身边经过的女士手中大得惊心动魄的花束,最后循环至他脸上,并不说话。
跟着我的目光绕行一圈后,安志逸脸上的笑容已经浓得化不开了,他却偏偏故作姿态,仰头望望天,叹:“女人啊,为什么总是那么幼稚肤浅呢?”
我“嗷”一声扑上去,右手拇指食指提住他胳膊上一小块肉,顺时针一圈再逆时针一圈,果不其然,传来安志逸连连吸气的声音。我在他怪叫前跑开,大乐:“叫你侮辱女性,活该!”安志逸三两步跑上来,又急又笑:“你就坏吧,呆会有你好果子吃。”
开开心心走出电影院,我十分舍不得,问安志逸,“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回去。嗯——我想和你多呆一会。”我虽害羞,但觉得我确实舍不得他,也就大方地说了出来。
安志逸眼睛瞪圆,“想什么呢你?我还没打算放你回去。”
“啊?都看完电影了,约会还没完吗?”我意外之喜。
“你是小傻子吗?谁告诉你约会只能有一个节目?”安志逸拍拍我脑袋,像拍一只宠物狗。我居然丝毫不觉气愤,乐颠颠地问:“那我们接着干嘛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回家晚了好不好?不会挨批吧?我倒是可以回寝室住。”
脸上一痛,又被他捏一下,“多谢你想得周到。我都多大了,我家怎么还会限制我?你爸当然要管好你,谁叫你是傻小孩呢?”我抚抚被捏的脸颊,嘴里嘟哝:“好心没好报。本来就笨,你再多骂几回,非彻底儍了不可。到时可怎么了得?”
安志逸很舒心地“呵呵”笑几声,道:“那才好!谁也看不上你,只有我要你。”
“看看看,到底谁儍?人人都不要的,你居然要,可见白痴是谁?”
“人人都不要吗?真是太好了。原来这么多人有眼无珠,不识瑰宝啊!”安志逸把我拥进怀里,我心里好甜蜜,原来甜言蜜语这么好听。
“我们去哪?”安志逸招了一部的士,把我塞进去,我赶紧问。
“卖掉你。记得呆会帮我数钱。”
“扑哧”,的士司机闻言笑出声,大概是想转头看看这位有意思的小伙子什么样,结果当他看清安志逸时却好一愣,才说:“嗯,小伙子长得可真精神。”我得意地冲安志逸眨眨眼,调侃他:“你卖我?还是我卖你吧,你长得多精神,也好多卖两个钱。”
出租车轻车熟路,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条小巷子口。我下车往里望,巷子不深,一个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有四五级台阶延伸出来的门脸格外引人注目。
我手一指,“我们是要去那儿吗?”
“嗯。”安志逸兴冲冲地拉着我朝里走,“你没来过吧?”
“这是哪儿?雕梁画栋,纱灯摇曳的,不会是丽春院吧?”安志逸突地刹住脚步,一头黑线。
“林小慧!”
“干嘛?有事可以轻轻说,太大声喊对嗓子不好。”
“没事。被你打败了。”
我“嘻嘻”一笑,说:“安志逸,我喜欢你。”安志逸一下用力握住我的手,慢慢转身,黑黑眼仁牢牢盯住我,清晰秀气的唇角微微抿着,声音有点低有点哑,“嗯。我知道。我也是。”
我心里有一根弦被拨动,“噌——噌——”的,心肝儿跟着颤。
我俩安静下来,默默牵着手走进大门。门内是一个小院子,左右两旁各置了一个大缸。我好奇凑上前看,里面满满的水,时不时有色彩鲜艳的鱼游上来一晃,弄乱水面的萍,又慌慌沉下去。
院子正中两级石阶上对开的八面木门里是大堂,门虚掩着,里面明晃晃的灯光里夹着令我迷惑的声响。安志逸抬表看看,说:“现在还没开始下一场。”
没等我问是什么意思,旁边回廊里走出一个人,看见安志逸立马热情地跑上前打招呼,“志逸,来了。也不打个电话,不过正好,今天雅二空着。”
“力哥,那麻烦你安排一下。还有……”安志逸鬼祟地附到那人耳边,低声吩咐。我才不管他,自己走近前,推开木门,探头打望。
啊,里面是个挺大的厅堂,摆了二十来张桌子,仿古的样式,圆桌圆凳,厚厚实实。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茶博士穿行其中,添茶倒水。
所有的人朝着一个方向坐,有的人喝茶,有的人两根手指在膝上打着拍子,摇头晃脑,有的人与旁边人欢声谈笑……我顺着他们朝的方向看,是一个已拉上幕布的小舞台。舞台左侧,有几个拿着乐器的人正在调试,叽叽嘎嘎,煞是有味道。
哦,我明白了,这里应该是票友们聚会听戏的地方吧。
我还在意犹未尽地观察,安志逸出声唤我:“林小慧,过来。”我蹦蹦跳跳过去,很自然地挽住他胳膊,一抬眼,对上那位安志逸唤为“力哥”的人的诧异的眼睛。他诧异神色只一瞬,马上笑道:“你们上楼去,我就让他们送来。”
我跟着安志逸从木门右侧楼梯上去,木梯在脚下“咯吱咯吱”响,沿途悬于廊下的纱灯轻摇,映得周遭物事影影绰绰。我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竟有了些错觉,仿佛我穿越了时空,前面牵着我领路的不是身穿黑羊绒大衣的安志逸,而是清穿里闻名遐迩,俊逸潇洒的十三阿哥。
走到一处竹门帘外,安志逸掀开门帘侧身让我先进。我仰脸朝他一笑,赞他:“好风度啊。”进去一看,原来是方才我看见的大厅的二楼。这一小间,前面正对舞台,两侧用竹帘与邻座隔开,中间一张小巧仿红木桌子,四条桌腿雕刻向上攀着的花朵。成套的圆凳,只放了两只,好像特意只为两个人的约会准备。
我走上前,趴到对着舞台的栏杆上,兴味盎然地看下面的看客们。
一只手搭到我肩上,安志逸在我耳边说:“来过这里吗?”
“没有。这里听什么戏啊?”
“越剧。听过吗?”
“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呵呵。你是不是就知道这一句?”
“还有啊,”我哼唱,“我也曾打马御街前,我也曾……”
安志逸打断我,“这是黄梅戏。完了,你个小戏盲,看来带你到这里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我“嘻”一笑,遂诚恳地把仰慕之情放进眼睛里,问:“你精通此道?我还从来不知道嘞,对你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那是连绵不绝啊。”
安志逸哭笑不得,叹口气,“我也不是精通,有时来听听而已。”
“有时?不会吧?如果不是常客,管事的会和你这么熟?”我为自己非凡的观察力洋洋得意。
“真的只是偶尔……”,突然帘外响起一声“打扰一下”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