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正义堕化》黑梅萨尔

4、堪萨斯（4）

　　坦白讲，外国的心理治疗很不便宜，每小时1、200美金的价格并不少见。
　　虽然BAU能用方便配合调查当借口，替受害者申请前一两次的花费，或运用关系给汤米寻求折扣，但这毕竟是一种长期诊疗，后续的持久花费对玉米田农肯特家而言必定是一种庞大负担。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探员们。」一道磁性、低沉间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BAU们转向门口，他们门没关牢，敲开门的是汉尼拔．莱克特。
　　他似乎刚到警局没多久，棕色外套还挂在手臂上。后面跟着一名领他过来的小警察，小警察风尘仆仆的模样，和莱克特医生衣装整整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汉尼拔说：「唐突了。但我刚才听到，你们似乎想给汤米．肯特寻求心理治疗？」

　　有几人意识到汉尼拔或许有些想法。

　　这位学识渊博的莱克特医生，就是在FBI本部那儿都具有十足名气，更别提作为行为分析部存在的BAU了，其大名对他们简直如雷贯耳。

　　除了协助FBI的杰克．克劳福德调查过许多案件，汉尼拔更作为将汤米领回的重要证人。
　　如此观点看，邀请汉尼拔进来好像不太突兀。

　　听完录音，汉尼拔表示自己或许可以帮上忙。
　　「说来惭愧，」汉尼拔蹙眉：「杰弗瑞．伍德曾是我的病人，虽在来诊几次后就不再回诊，可作为他曾经的医生，我没有及时发现埋藏在他内心的魔鬼这点，确实是我失职了。」

　　德瑞克．摩根连忙安慰对方：「您不必自责的，莱克特医生，毕竟不是每位病人都愿意完全剖析自己。何况如您所言，是伍德自己放弃了后续的治疗。」

　　汉尼拔摇摇头：「汤米的情况我有责任。」

　　众人在办公室内互相对视。

　　瑞德在旁边听着，想了想，开口道：「其实让莱克特医生帮忙汤米的治疗不失为一件好事。」

　　众人看向往往有思路的小博士。

　　小博士：「我们都知道，创伤过后愈是尽早治疗对治疗效果就愈好，而为保证医生对病人情况的掌握度，通常会建议从一而终地寻求特定医生帮助。从上面请款替受害者找心理医生需要时间，目前刚好莱克特医生人就在堪萨斯州。此外，我们并不能保证肯特家是否有经济负担心理治疗的后续费用，而莱克特医生愿意免费替汤米治疗。并且，作为将汤米．肯特带回社会的角色，汤米或许更能在他的引导下拥有更完整的治疗度。」

　　一番思量，艾米莉提出：「可根据我们所观察到的，肯特夫妇不是会接受，请允许我用这个词形容，他们不是会接受类似『赎罪行为』之帮助的那类人。」

　　德瑞克点点头：「尤其在他们心里，莱克特医生您还是天大的救命恩人。」

　　霍奇纳沉吟许久：「我们可以对肯特夫妇说，莱克特医生是和警方有合作关系的心理医师。」

　　霍奇纳一句话点了同伴们。

　　是啊，如此一来，肯特夫妇或许就会认为这是警方针对受害者的干预措施。另一方面这样的话语严格意义上也不算说谎，因为莱克特医生确实和FBI有挺密切的合作关系。

　　并且汉尼拔也不介意用这样的方式去帮助肯特家。

　　于是拍板定案。

　　而在正式开始治疗前，汉尼拔首先被肯特家招待了一顿热情的晚餐。
　　BAU众人也有被邀请，但碍于案件缠身，他们的邀约暂且推迟，只是在当天到场说明了一段有关莱克特医生的身分与相关安排，就又匆匆离去。

　　这边，乔纳森和克拉克收拾着餐桌，玛莎则在座位上对汉尼拔说着感谢：「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帮助，莱克特医生，只希望晚餐还算符合您的口味！」

　　汤米正懒懒瘫在餐桌椅上，无聊地晃着两条白嫩嫩的腿。他盘里的食物早早吃完，没事做，无聊得很。
　　其实作为全家最小的孩子，任性的他通常一吃完就会奔走做自己的事，肯特夫妇教了好多遍汤米也完全听不进去，更无法拿野性的他怎么办。

　　原本乔纳森和玛莎还担心他会在恩人面前也不礼貌，然而很奇异的是，汤米今天不同以往地乖巧。
　　虽然姿势不雅，但肯特夫妇欣慰地认为这已然是一大进步，也代表汤米内心其实还是懂得到底谁对他好、谁又对他不好，本质上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汉尼拔用白色餐巾纸优雅地擦擦嘴角，微笑响应：「非常谢谢你们的热心招待，这是一顿很棒的晚餐。和你们聊天很愉快，汤米能有你们这样善良的家长真的很幸运。」
　　「此外叫我汉尼拔就好，相信未来我们还会常常见面。」

　　汉尼拔的一番话提醒了玛莎BAU的叮嘱，所以当他提出想和汤米先相处一段时间时，玛莎欣然同意。

　　得以解放的消息一经发出，汤米立马谁也不等、头也不回地飞窜到楼上去，姿态简直像颗迫不及待的小炮弹。

　　面对玛莎歉意的表示，汉尼拔笑笑表示没关系。

　　他登上了肯特家的阶梯。

　　木质的楼板有些年纪，因为一名成年人的重量而发出轻微「嘎吱」声响，哀叹着自己逐渐的衰老。
　　也或许，唯独非生命的事物察觉到了，它所承载的，是前所未见之恶魔的重量。

　　夜晚的雀鸟啁啾，犹如试图对那纯然正直的一家发出警告，然而它的话语理所当然地传达不到。
　　耐心十足的猫儿成功辨识到了它的方位，眨眼电光火石，仅剩洁白羽毛随转秋的凉凉晚风自窗前凋零、坠落。

　　教堂此刻正在晚拜，管风琴声庄严慎重，旧教身披白袍的神父手持经典与十字架主持弥萨，座椅上排排修女伫立着闭目喃喃祷告，渴望主的权能执行在地上犹如执行在天上、渴望驱逐一切黑暗血腥、渴望人间再无魔鬼窥伺。
　　童诗班脆嫩的嗓音高歌着圣洁，渴望上达天听。

　　然而他们的祈祷注定无法传达到遥远的肯特一家。

　　不知存在与否的神塑造出了人类，让他们苦于奔波求生、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痛苦哀鸣、让他们在学会感情的同时更学会残忍。
　　祂塑造出人类，也赋予人类塑造其他人的本领。

　　或许，也包含塑造其他生物的本领？

　　汉尼拔回身轻巧阖上房门，关闭此黑暗空间与明亮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汤米的房间原先没有人使用，慢慢演变成储物间。
　　自经过家中大人几番收拾布置，温馨的米色、粉橘与柔和的嫩黄色，成为房内主调。

　　钉在书桌上方的柜子是红顶木屋的设计，床头有小鱼造型的夜光灯、床上是小熊娃娃、床下藏着玩乐工具箱。
　　大窗旁的的懒豆沙发则是汤米的最爱，他喜欢那种被牢牢包裹的感觉。
　　当克拉克不在家时，他常常盘进圆滚滚的软垫内，在朝东的窗台下缩成一颗暖洋洋的团子。

　　而此刻，汤米也正缩在懒豆沙发上。
　　他那属于兽类的眸子在黑暗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晶亮，狭长地锁定着来者。

　　对汤米那双摘下隐眼后明白异于常人的眼睛，汉尼拔却犹如习惯成平常，只淡淡询问：「我能开灯吗？」

　　另一头传来带有叛逆意味的嗤笑，宛如嘲弄着披着人皮的家伙竟于黑暗中存有弱势。
　　如果汤米有尾巴，此刻八成会慢悠悠地摇晃。
　　他说：「只能开小鱼。」汤米指的小鱼形状夜灯。

　　待小夜灯被不计较小兽态度的男人打开，柔和的光照倏忽打亮了房间，叫人的精神都随之清明不少。

　　汤米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光而来起劲，在那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索要起来：「我的书呢？我要我的书。」

　　汉尼拔从携上来的公文包内掏出书籍，被汤米豪不客气地一把夺过。
　　或着说在汤米出爪的瞬间，男人也早有预料般地顺势松了力。

　　紧接着，看清封面皮套的汤米旋即不满起来：「这不是我的书。」
　　但他也没有将书本扔到地上，而是凶凶地同汉尼拔对视。

　　汉尼拔直直对上蛇瞳，眼神没有在对方充满威胁感的恫视下挪动分毫。

　　半晌，汤米埋怨一样地抱书「呜呜」打起滚来，一会儿滚到房间那头，另一会儿又滚到汉尼拔脚边。

　　汉尼拔也没弯下身，他只是站立原地，然后低头凝视刻意任性撒泼的汤米。

　　在汉尼拔的注视下，汤米露出一嘴尖牙，闪着寒光的利齿状似要磨上怀中书皮封面。
　　这本书籍明显是被男人珍稀保护着的，连那怕一丝半点的刮伤、擦痕皆未有，堪称光亮如新。
　　而此时，明确的威胁正逼近。

　　可是男人的不动声色，却彷若象征其早已看穿一切的事实。
　　在他眼底，汤米的表演还稚嫩而笨拙。

　　以至于当汤米咕熘熘地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边嘻笑着边道：「假的。这本书我也喜欢，我好久之前就想看它了。」之时。

　　汉尼拔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低沉开口：
　　「你学会骗人了。」
　　这很好。

　　对仍处在风口浪尖端的汤米，此时上学明显不是好的选择。肯特夫妇也还担心汤米可能在过去几个月被灌入错误观念，毕竟如汤米表现出的，他的可塑性太强了。
　　夫妻期望能在心理治疗成效后，或许等放完寒假再让汤米跟上六年级下学期。
　　相信待到那时，媒体也不会再那么十面埋伏地围堵、殷殷切切地补风捉影了。

　　然而就在氛围逐渐相安无事地平息起来，寒假即将来临时，杰弗瑞．伍德遭成功逮捕的消息，令大众又将视线重新放回这起社会影响严重的连环绑架杀人案。

　　一开始，虽说还有媒体想获知肯特家对其的态度，但还算秉持着新闻人的起码良知。何况受害人家属会对犯人产生的态度无非也就那几种，多报少报也仅是新闻画面时长的添头罢了。
　　媒体主要狂欢的目标，还是放在伍德曾经的情报探员身分上，好几个议论节目都拿他大做过文章。

　　然而，没过几天，一篇专门追踪犯罪案件的博主文章，却将曾被标榜为神眷顾的幸存、而今逐渐为大众所淡忘的男孩，骤然间以难以抵挡雷霆迅猛的负面之势狠狠推上大众视野！

　　属名为弗莱迪莉卡．朗兹别称弗莱迪的记者兼博主，一向言辞犀利、条列分明却又充斥花腔批判，字里句外满是情绪的刻意渲染，偏偏就她这样感觉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报狗仔，却每每能各种挖出叫同行抓心挠肺都想得到的机密爆料。

　　BAU众人刚刚结束一个精神变态的案件，万分疲惫时就遇上不幸通知。

　　虽然知道自己的组员绝对不可能干出那种事，但亚伦．霍奇纳语气间依旧不禁略带怒火：「录音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詹妮弗正在用手机翻阅弗莱迪的贴文，并迅速扫视了一番贴文主旨。
　　「全文几乎都是在针对汤米和伍德的关系作文章，从下面的评论看来，对汤米不太有利。」
　　她迅速打了个电话。

　　艾米莉：「我们可以申请撤销文章吗？公布机关录音的话，她已经明显侵犯到司法权力。」
　　他们讨论起来。

　　然而打完电话的詹妮弗却响应道：「恐怕不行。」

　　戴维．罗西忙询问：「怎么回事？」

　　詹妮弗：「你们可以看看文章，我传到群组了。她虽然有提及录音的事，但并没有真的将音频公开给大众，附在文章下面的录音仅仅是她自己对录音概况的陈述。」
　　「我刚刚问过朋友，这名叫做弗莱迪．朗兹的小姐已经和很多机关掐过，包括FBI，而她现在仍然大喇喇地活跃在媒体界。」

　　显然，纵使是FBI也没在弗莱迪手中讨到好。

　　加西亚是最先跟上状况的，她飞快翻阅完所有论坛网友对此事的评价，担忧道：「而很明显，大多数民众都被她引导了，真正点开录音的人只是少数。更别提那些转载，天啊，你们都应该看看这些最火的评论！」

　　众人点开加西亚发过来的网址：

　　『喔老天，这样一想就不奇怪了。诚然，伍德是可怕的家伙没错，但显然他培养出了个更令人担忧的角色。我是说，11岁的小孩对上39岁的大人，认真的吗？现在只有我在担心未来那个小孩还会成长为什么样吗？！他现在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对吧？？』

　　『嘿伙计们，你们都看了那个商场的影片吧？我就是来原始文章下面确认一下，里头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恋/童癖没错吧？』

　　下面是几则回复他的火热评论：

　　『是的你没看错，我刚刚确认了这点。所以从显示时间来看，他旁边的那个小孩应该就是汤米了吧？──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求救过啊！老天，有那么多人从他旁边经过，他随便喊一声都会有人注意到的吧？为什么不求救？』

　　『原谅我这么说，但从影片看上去汤米的步伐明显超前于伍德吧。』

　　当然，也不乏为小孩平反的言论：

　　『上面那些妄想症们说够了没？首先，要你被绑架了，怎么地也得有个个把月的心理阴影吧？更别提人家还只是个小孩，还不准人家看看心理医生了？你家的手怎么管得那么长呀？』

　　『儿童绑架这种事谁都不愿意发生，我们就不要讨论受害者了好吗？简直是二次伤害，搞清楚，他才11岁，要真有什么东西，也是那人渣加诸到他身上的！』

　　然而自打有人将影片连结转贴到评论下方，为小孩抱不平的话便愈加式微起来。

　　有人说：

　　『他才多大？万一伍德威胁他呢？小孩可能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就有人说：

　　『得了吧，现在已经不是你当年那个老时代。11岁的小孩可贼精了，他怎么可能不懂？连我9岁的侄子，现在都懂得用播打儿童专线来威胁我姐姐给他加零用钱了！』

　　「等等，甜心。」摩根说：「什么影片？我们怎么不知道？」

　　加西亚：「喔巧克力帅哥，加西亚女王马上给你们发过去。老天，我必须认真说一句，汤米在里头看起来确实很自由。」

　　看完文章与影片，众人彼此严肃对视起来。

　　霍奇纳发出行动指令：「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肯特家了。」

　　然而BAU收到的消息晚了一步，行动也因此晚了一步。
　　当他们抵达肯特家外时，团团媒体已然将农场内外绕了好几个圈，可怜的玛莎只是外出采买的工夫，回家便被各种麦克风簇拥起来，很是不知所措。

　　此刻玛莎是一手提着沉重的购物袋，另一手试图给自己开路。
　　克拉克被她制止在农场边缘，她不想让孩子也陷入围堵。因此克拉克只能于那儿焦虑地探头探脑，还要避免被摄像机拍到。

　　可纷纷为网上讯息而陷入狂欢的媒体，又怎会轻易放开到手的肥羊？

　　他们嘈杂地口沫横飞，疯狂挥舞麦克风，好几次还差点打到玛莎身上！
　　闪光灯、快门声、录相机上头闪烁的红灯。一切逼人头晕目眩。

　　显然，比起「幸存的孩子」这种全凭运气的概念，记者们更加疯狂于「魔童的诞生」这种耸人耳目的全新噱头。

　　他们牢牢守着周围不让猎物逃跑，企图将受害者及其家属逐渐结痂的伤疤再次狠狠拨开，以从中吸取流脓的鲜血，好供养自己、供养大众那永无满足之日，对于腥膻色与黑暗描述的可怕追求。
　　人们往往不愿意承认，但很多时候，那些被饰以「好奇心」及「对真实情况的追求」这类遮羞布下的，往往是妄图窥伺他人隐私，或满足己身猎奇兴趣的原始欲望罢了。

　　什么是真相？被相信的就是真相。

　　当汤米上完洗手间回来时，汉尼拔已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
　　作为汤米的心理医生，他的身分与地址同样被网友扒出来。

　　走过来的汤米一屁股坐到对面单人黑沙发上，同时一对漂亮的眉头拧起，在汉尼拔面前娇纵地抱怨：「他们吵死了。」

　　汉尼拔双手在大腿上搭成一个三角形，表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淡定：「你知道如果你想走，我随时能带你离开。」

　　外头已开始有记者聚集起来，人群嗡嗡的噪音愈来愈大，俨然彻底干扰了室内精心挑选过的悠扬古典乐。
　　但座上两位彼此心知肚明，汉尼拔试图谈论的并不是摆脱媒体这件事。

　　只听汤米扼要拒绝：「不用。」
　　他没有说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之类的话，但和数月前相比，一句「不用」，和以往直白的「不要！」相比，简直是超级进步。

　　汉尼拔询问：「你就那么喜欢你哥哥？」

　　确实，在众多外人，包括几次上访的BAU们看来，汤米对克拉克的喜爱简直不可思议，宛如一道天然的枷锁，束缚着野性难驯、顽劣捣蛋的汤米。
　　感觉若不是有克拉克的存在，汤米绝对可以一去不回头地直奔能彻底自由自在的地方。

　　就连善良慈蔼的玛莎和乔纳森，在汤米心里都犹如没多少分量。
　　奇怪。

　　闻言，汤米想到些什么似地舔舔唇：「我只是需要他。」
　　他顿了顿，又开口：「如果汉尼拔你吃醋了，我会告诉你我也需要你。」

　　呵。

　　看着又是一次不了了之，于是汉尼拔起身道：「那么走吧，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