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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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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长得还算可爱。
他有一头柔软的黑色卷发,白白嫩嫩的脸蛋犹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又软又滑;两只总是透着迷茫和懵懂的眼睛宛如水洗的黑曜石一般,干净透彻,不带一丝杂质;如果只看长相的话,他简直就像个精心制造的人偶娃娃一般。
还是个很讨喜的人偶娃娃。
可惜是个智障儿。
迟念用铁板将身后的入口挡住,他径直走向飞船内部,头也不回地身后的小孩道:“过来。”
他声音冷硬干涩,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
小孩虽然还听不太懂人话,但见迟念朝里走去,便也磕磕绊绊地跟在他身后,活像只跟在母鸭子身后的小鸭子一般。
迟念见他这个样子,想起刚捡回他没多久的那段时间。
其实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其实是有带小喜出去的。
刚捡回来的小喜宛如新生婴儿一般,对什么都很好奇,尤其对迟念。
他仿佛将他当成了模仿对象,走哪跟哪,他出门小孩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出门,他捡垃圾小孩也学着他的样子捡垃圾,如果不是外面太危险了,这种日子恐怕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
后面小孩差点从断裂的楼梯上摔下,迟念就不让他出门了。
生物中,有种现象叫做“印随行为”,指的是一些刚孵化出来的小动物会紧跟着它们第一眼所见到的移动物体,将其当做自己的母亲和学习对象,小喜的这些举动和这种“印随行为”有些相像,不过这种“印随行为”通常只发生在一些鸟类和刚出生就能四处活动的动物之中。
所以这应该只是个错觉。
迟念走到飞船内部,靠墙坐下。小孩见他坐下,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软软地贴着他的胳膊坐在他身边。
这艘飞船自坠毁后便只剩下半具残骸,幸好飞船够大,即便只剩下一半也足以让人栖身,从外观上看,有点像一颗被蚂蚁啃食了一半的蘑菇。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催动了体内虫族因子的原因,迟念感觉有些头疼,脑子像被极其细小的针扎了一般嗡嗡作响,每次虫化之后,他的大脑都会伴随着不同程度的疼痛感。有时候,他似乎能恍惚看见,脑子里有只虫正在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的脑神经。
而每次虫化之后,下次虫化的范围就会更加扩大一点。
也许终有一天,他会蜕变成真正的虫族,成为真正的怪物。
到时候……他还会保留人的意识吗?
幸好这阵疼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迟念恹恹地从怀里取出一支营养剂,他拔出营养剂吸口的栓子,对小孩道:“张嘴。”
小孩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呆愣愣地看着他。
迟念也不奢求这小傻子会给他什么反应了,他直接捏住小孩的下巴,用了一点力,迫使他张开嘴,然后将营养剂的吸口塞进他嘴里,用命令的语气道:“自己喝。”
他永远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小孩温言软语,他只会用冷硬干涩的语气下达简短的指令,就如同他前世所受的教育那般。
好在小孩虽然傻,但却并没有忘记进食这项本能,迟念将吸口塞进他嘴里后,他便自己抓着营养剂喝了起来,瓶子里的无色透明液体一点点减少。
等他喝完之后,迟念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做的小黄鸭,他将小黄鸭递给小孩,简短道:“自己玩。”
小黄鸭是他捡垃圾的时候找到的,这东西不值钱,卖不出去,迟念有时候会捡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带回来给小孩玩,比如玻璃球之类的。
小孩似乎对眼前的小黄鸭产生了兴趣,他伸手接过小黄鸭,下意识地捏了捏,塑料小黄鸭顿时发出了“叽”的一声。
小孩眨了眨眼睛,他好奇地盯着小黄鸭看了好几秒,然后又捏了一下,塑料小黄鸭顿时又发出了“叽”的一声。
然后整个飞船便响起了不绝于耳的“叽叽”声。
迟念看了他一眼,没再管他,他从怀中取出一支营养剂,自己喝了起来,饿得有些隐痛的腹部这才缓解了一些。
迟念一天只喝一支营养剂,这对于这具正在长身体的躯体而言远远不够,不过没办法,在这个物资稀缺的世界,一切都要省着点用,更不用说他现在还养了个小孩。
他静静地看了小孩一会儿,小孩似乎被这个会发出声音的塑料小黄鸭完全吸引了,他微微低着头,双手握着小黄鸭,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节奏地捏着,他的表情十分专注,仿佛他不是在捏小黄鸭而是在进行一场演唱会一般。
迟念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便收回目光,他将后脑勺抵在墙上,有些怠倦地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的意识沉入混沌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到额上一暖。
迟念微微睁开眼,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捏小黄鸭,他倾身凑了过来,用那只温热软绵的小手碰上他的额头,他的额头白天被那几个基地的小孩用石子砸出了一个口子,虽然他的伤口一向愈合得比较快,但要完全痊愈也需要几天。
此刻他的额头留下了一道红色的血痂,小孩像是对他的血痂好奇一般,伸手摸了摸。
迟念看着他,淡淡地道:“别碰,疼。”
迟念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点虚弱,这与他前世所接受的教育是相悖的,他前世的教官曾教导过他们——任何时候都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
但在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智障儿面前,他却轻易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也许他已经认定眼前这个小孩对他是无害的。
虽然嘴上让他不要碰,但他并没有阻止小孩的动作,而是任由他好奇地摸着。
说起来,他捡回小孩的第一天,小孩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奇地伸手摸上他的脸,仿佛新生儿在对未知事物的探索一般。
迟念其实是不习惯他人的碰触的,但在小孩摸上他脸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躲。
或许是脸上的触感太过柔软,这对他而言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从来他都是观察别人的那个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成了被观察者。
他看着小孩柔软的头顶,突然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这么想着,他不由自主伸出了手,不过在即将碰到小孩头顶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迟念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他那宛如结了一层薄冰似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这种温情的动作并不适合他,他提醒自己。
小孩却依旧无知无觉地用软绵的小手触碰他额头的伤口,仿佛在对他说“摸摸就不疼了”一般。
……
此刻,基地。
几个小孩在某处废弃的房屋屋顶凭栏远眺。
路鸣一脚踢下一个石子,一想起迟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神气什么,不过就是个怪物罢了。
如果不是忌惮他那条会虫化的右臂的话,他才不怕他呢。
总有一天,他会要他好看的。
这时,他身后的几个跟班道:“小鸣,我们明天还要去找迟念的麻烦吗?”
路鸣一脸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只要他敢来我们基地一天,我们就决不能放过他,他可是个怪物,万一又像那天乱杀人怎么办,身为基地的一份子,我们有义务守护我们的基地。”
他看了几个面面相觑的跟班一眼,挑衅道:“怎么,你们怕了?”
有个跟班小声道:“可是迟念这两年来也只是在基地外围卖垃圾而已,而且他当初会杀杨叔也是因为杨叔被寄生了,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
“自保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杨叔没救了呢,你没看到迟念当时的样子吗,他杀杨叔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也不见半点愧疚,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话说你们为什么要帮一个怪物开脱,你们就是怕了对不对?”路鸣不屑地嘲讽道。
“可是……他是真的很可怕啊,如果他有心的话,我们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想死在他手上……”一个跟班战战兢兢地道。
路鸣“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怕什么,他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当初基地放他离开的条件之一,就是他不能伤害基地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敢对我们动手,基地的人便会立即将他视为S级危险对象,派出【守护者】抹杀他,即便他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不可能是【守护者】们的对手。所以,如果他不想死的话,是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是这样吗?”一个跟班弱弱地问。
“那当然,这可是我爸对我说的。”路鸣的父亲便是基地的【守护者】之一,他也一直以成为【守护者】为目标,因此他总找迟念麻烦,因为只要除掉迟念,离他成为【守护者】就又近了一步。
路鸣伸了个懒腰,对几个跟班道:“行了,散了吧,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大家还是一样在老地方集合。”
他刚准备离开,眼角瞥到其中一个跟班,顿了一下,道:“王雨泽,你干嘛一直挠后颈?”
这个叫王雨泽的小孩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挠后颈了,他挠得十分用力,仿佛要将后颈的皮抓下来一般,指甲刮着皮肤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他一边挠一边嘻嘻笑道:“没什么啊,就是后颈有点痒罢了。”
然而此刻路鸣和其他几个小孩却一脸惊悚地看着他,因为王雨泽的半边脸脸下有几条虫子在蠕动,隔着一层皮一起一伏着,让他的脸显得分外可怖。
偏偏王雨泽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他一边朝几人靠近一边用天真的语气问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路鸣和其他几个小孩简直快被他吓尿了,他们一边往后退一边用颤抖的声音道:“你别过来!”
王雨泽像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排斥他,他那另外半边正常的脸显得有些难过,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无辜:“你们到底怎么了?”
与此同时,他那半边被虫占据的脸再次发生变化,几条虫朝他的眼眶爬去,它们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眶中爬出来,虫子们推挤着他的眼珠,那颗可怜的眼珠被一点点挤出眼眶,再往外一点就能掉出来的程度。
路鸣几人被吓得崩溃大叫:“你不要再靠近我们了!”
“为什么?”王雨泽像被他们伤透了心,他那半边正常的脸一脸悲伤地看着他们,低声恳求道:“你们不要抛下我。”
眼见被寄生的王雨泽越靠越近,路鸣几人却已经没了退路,他们已经退到屋顶最边缘的地方了,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就在王雨泽即将伸手碰到他们的时候,路鸣眼里闪过一抹杀意,他猛地朝王雨泽冲了过去,然后用力一推,将他推下了楼顶。
“砰”的一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
几个跟班一脸骇然地看着他,路鸣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他像是从阴沟里的水捞起来的一般,面白如纸、浑身发寒,他哆哆嗦嗦地抱住自己,没有勇气再往下多看一眼,仿佛底下是什么会吞噬魂灵的恶鬼一般。
一个胆子大一点的跟班捂着眼睛往下看了一眼,屋顶正下方多了一滩血迹,而王雨泽正躺在这滩血迹的正中间,他面目扭曲、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正上方,仿佛死不瞑目一般。
跟班与那双眼睛对视的那一瞬间便起了一阵恶寒,他浑身瑟缩了一下,然后赶忙缩回了脑袋,不敢再看。
另一个胆子小一点的跟班像是丢了魂一般喃喃地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王雨泽死了……”
蓦地,他感觉左臂被一股大力捏住,他低头一看,路鸣的手像是一把钳子似的牢牢地抓着他,他死死地盯着他,声音仿佛从刀口上滚过一般,带着一抹令人心惊的狠厉:“王雨泽不是我杀的……”
跟班的脸上有些迷茫,一时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意思,王雨泽不就是他杀的吗?
直到他听到路鸣的后一句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路鸣的声音十分尖厉刺耳,他尖声叫道:“王雨泽是迟念杀的!”
跟班呆呆地看了他几秒,随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重复了一句:“王雨泽是迟念杀的。”
……
【飞船】
夜深了,该到睡觉的时间了。
飞船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叽叽”声,小喜兀自摸了迟念的伤口一会儿,然后便对这块地方失去兴趣,注意力重新回到塑料小黄鸭的身上了。
迟念:“……”
他半躺在“床”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地铺更为妥当,这是他用几件破衣服做的一张简易地铺,虽然睡起来并不舒服,但聊胜于无。
不过睡得不舒服的只有他,小喜倒是睡得挺舒服的,他直接躺在他身上。
明明是个小傻子,但在让自己过得舒服这块又有惊人的天分。
这应该说是生物的本能吗?
一开始迟念很不习惯小孩离他这么近,或者说这样亲昵,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几乎没有和另一个人有过这么亲密互动的体验。
这在其他人群之中是正常的吗?
迟念不知道。
只是在他多次纠正未果后便也就随他去了,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讨厌这样的亲昵,只是还不太习惯,也不知道这是否正确。
迟念安静地看着小孩一下下捏着手中的小黄鸭,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夺过小黄鸭,用毫无起伏的声线道:“该睡觉了。”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迟念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是该睡觉的时间了。
小孩对小黄鸭仍是有些意犹未尽,见心爱的玩具被夺走,他伸出双手,想将迟念手中的小黄鸭抢回来,嘴里还发出不满的“啊啊”声。
迟念将小黄鸭藏到身后,他压下小孩向上伸的双手,用干巴巴的语气命令道:“睡觉。”
小傻子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对他抢走自己的小黄鸭很不满,他很大声地朝他“啊”了一声。
瞥见小孩气鼓鼓的小圆脸,迟念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笑了之后,迟念怔了一下,随后又立即恢复了那张面瘫脸。
这又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笑过,因为这是不必要的。
自己为什么会笑呢?难道是因为小孩生气而感到了愉悦?
他不觉得自己是这么恶劣的人,但那只空闲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掐了小孩的脸蛋一把。
小孩的脸十分柔软,手感很好,迟念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
小孩顿时瞪圆了双眼瞪着他,似乎十分震惊他会这么做。
迟念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他没有逗弄小孩太久,因为今天已经超时了,他不喜欢偏离预定的轨道。
迟念一把将小孩压在身前,另一只手捂上他的眼睛,小孩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迟念犹如冰泉一般的声音回荡在飞船内:“闭眼,睡觉。”
在他的禁锢下,小孩动弹不得。
这种方法十分有效,没过多久,迟念便听到小孩清浅的呼吸声。
感受到小孩睡着之后,迟念也闭上了眼睛,缓缓坠入梦中。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渐转亮,早上六点,迟念准时睁开了眼睛。
小孩还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口水流到了他身上。
迟念叫醒小孩,他帮他简单梳洗了一番,又喂他喝了一支营养剂,便准备出门了。
今天依旧是捡垃圾的一天,这是他赖以为生的生存方式。
他刚想走出飞船,便感到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小孩拉着他的衣角站在他身后,他仰着头,用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瞅着他,似乎在说“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迟念冷硬如冰的心难得软了一回,不过他还是不能带小孩出去,毕竟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小孩连走路都磕磕绊绊,要是真遇到点什么,他也很难保证能救得了他。
迟念将衣角从小孩的手中抽出,他想了想,从密闭的柜子中取出一支自己节省下来的营养剂,塞到小孩手中,对他道:“你乖乖待在家里,我晚上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在将铁板挡住出口时,迟念最后看了一眼小喜。
没想到这一眼就成了最后一眼。
这天他的运气十分不好,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株变异藤蔓,这藤蔓来得出其不意,迟念不小心被它抽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平常这个时间点他早就回到了飞船,今天这个意外让他耽搁了不少时间,他担心飞船里的小喜,因此一醒来便急匆匆地赶向飞船。
路上十分不巧又遇到了昨天那几个小孩,他本以为这几个小孩又要找他麻烦,寻思着要不再虫化一次吓吓他们,不料这几个小孩见到他却大吃一惊,为首的小孩一脸震惊道:“迟念,你怎么在这,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早就回去了吗?”
他们的神色十分古怪,仿佛他出现在这会打破什么计划一般。
迟念皱起眉头,他冷冰冰地看着他们,道:“什么意思?”
路鸣听他这么问,脸上的神情有些闪躲,他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用语言羞辱他,而是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什么意思。”
不仅是他,他身后其他几个小孩也是一副犹犹豫豫、闪闪躲躲的表情。
迟念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不再理会他们,而是快步朝飞船奔去。
等他来到废土之上时,他终于明白路鸣那句语焉不详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了。
基地的人来杀他了。
远处,原本应该是银白色的飞船变得赤红一片,被大火吞噬了。
基地的人算准了他这时应该在船上,打算连人带船一起烧成灰烬,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迟念今天因为意外而没有回家。
不仅是他们,连迟念自己也没料到这点。
他倒是希望自己这时在船上,这样小喜就不必一个人面对这熊熊大火。
小喜……还在船上啊……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线条状,迟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飞船奔去,他快得像一支箭,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什么都赶不上……
他怔怔地站在被火海吞噬的飞船前,腥红的火舌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将他的半边脸也渲染成了腥红一片。
他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什么,好像一切都空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远处隐约传来几个人的聊天声,其中一个人道:“我早就说过了,当初发生那事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杀了他,免得他祸害其他人,现在可好,真出事了吧,就算我们将他处理了也不过马后炮而已,可惜了王雨泽这个孩子,他本来不应该死的……”
另一个人道:“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是迟瑾的孩子呢,人家可是为我们基地做出了巨大贡献的英雄,总不能贸然杀死她唯一的后代吧,那多让人寒心……”
还有一个人哼笑一声,讥讽道:“贡献,是指留下虫族后裔的贡献吗……”
最后一个人道:“好了,你们少说两句,反正人也死了,你们嘴上积点德吧……”
一、二、三、四,一共四个人。
基地的人为了除掉他,真是花了好大的手笔。
看来他的存在对基地而言,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能忍到现在才派人除掉他,真是辛苦他们了。
他一步步朝他们走去,将这四个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时,这四个人也发现他了,他们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其中一人惊呼道:“迟念,怎么会是你?!你不在里面……那里面的那个是谁?”
他们也不是贸然放火的,也事先探查了一遍,检测到飞船里有人,便认定那是迟念了,毕竟这废土之上,从来只有迟念一个人生活,于是便不作他想,一把火将这烧了……
没想到这里除了迟念,还有第二个人存在,只是这个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至少基地没有这号人物……
另一个人拉了他一把,将他从迟念的攻击中救下,他怒骂道:“你还跟他逼逼什么呢,没看见他已经变成虫了吗,废话那么多,快点干掉他,呃……”他一脸惊悚地看向自己的右臂,那只手臂已经不存在了,平整的切口血流如注。
“蒋飞!”
“没想到他已经抛弃自己人类的身份了,变成虫族完全体了,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怪物了,真是可悲。”
“别再说废话了,他又杀过来了,啊啊啊啊啊我的腿!”
迟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凭着本能行事,他觉得耳边男人们的哀嚎怒骂声十分吵闹,想让他们闭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没再响起男人们的声音了。
终于安静了,他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飞船,腥红的瞳孔里倒映着同样腥红的火舌,他一步步挪向飞船,想见小喜最后一面,只是四肢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十分沉重,挪了几步便再也挪不动了。
不过,小喜要是见了现在的他,怕也认不出来了,他已经不是人了。
真是对不起,是他害死的他。
迟念静静地立在被火吞噬的飞船前,意识有些涣散,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模模糊糊地想:下次一定不会丢下小喜一个人了……
“轰隆”一声,一块被烧化的铁板从飞船顶部掉了下来,砸到迟念身上。
世界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