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傀儡的傀儡》江萤千里

14、橘散

　　“没有！”

　　她又羞又愤，大声道：“脸上是我自己揉红的。”

　　她刚刚一直在搓自己的脸，才会搓出一个红印来。

　　“那你跑什么呀？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给非礼了一样。”他道。

　　“我……我跑还需要理由吗？我想跑就跑。”她看见沈潋朝着她这边追了过来，她转身就又开跑了。

　　可是后衣领却被人给提住了，颜都将她又给拽了回去。

　　她生气地吼道：“你抓着我干嘛？你一个傀儡最好不要造反！”

　　她觉得这活人傀儡就是没有死人傀儡好，确实不容易控制，还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颜都的眼神在听到傀儡二字时暗了下去，他勾着她往另外一边走去，邪道：“小姐，带你去个好藏身的地方。”

　　“？？？”

　　青葵被他带着往另外一边的街市走了去，那边似乎雾气更浓，人群的身影都被白雾笼罩，看得不是那么清晰，就像是在烟雨朦胧中穿行一样。

　　但是长桥两侧高挂的橘子灯倒是越加显眼，越往雾里走，那橘子灯越加的亮堂，任何事物都可以被雾气所掩盖，除了它。

　　置身于此境中，她除了能看清身边的颜都外，什么别的事物都看不清了。

　　“欢迎来到……橘舟散！”

　　“嗯？？”青葵有些害怕地问，“是谁在讲话？”

　　颜都凑近她的身边，故意压低了声音，吓她道：“妖怪。”

　　“啊？”她果真被吓到了，不管不顾地抓紧了他的衣袖。

　　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那声音好像是从上半空响起的，接着那声音又道：“本店实行先体验后结账，要渡橘舟散的话，请往里再走三十步就好了。”

　　“？？？”

　　青葵被迫跟着颜都往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甚至都不敢大声讲话，小声问：“橘舟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结果那只妖怪老板又开口了：“姑娘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了，像你刚刚那样讲话，其实我也能听见的。”

　　“……”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橘舟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橘舟散，是一个……享乐的地方。”他最后那五个字停顿了好久才说出来。

　　青葵一听，便也放心大胆地朝着里面走了去。

　　他们走了三十步后，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小童子，他划来了一叶小舟，请他们两个坐了上去，之后他就消失了。

　　“好奇怪啊，为什么要坐船啊？这下面是海吗？”

　　青葵一个劲地抛出问题来，可是颜都却极其安静地往小舟上一躺，支着二郎腿，单手撑在后脑勺后，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她见他的嘴上还叼着一朵花，凑近一看，那似乎是一朵白里透黄的橘子花，因为她闻到了橘花的芬芳。

　　比他身上的气味还要浓烈。

　　她记得他们刚刚过来的路上，的确是有树木，当时她还困惑呢，这海市上怎么还会有树呢，难不成这橘舟散其实就是一个小岛，或是入海处的小山？

　　她瞅了他一眼，心道他还挺会享受的啊，这潇洒一躺，活脱脱像一个来游山玩水的风流俏公子啊。

　　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是傀儡这回事？

　　“喂，你还真当是来享乐来了？”她踢了一下他的脚，可是他却不为所动，轻声道：“动作小点，不然待会儿船翻了，可那就好玩了。”

　　青葵被这样一提醒，才发现这船上连个桨都没有，可是船却在自己往前走，就像是有人在前面拉船一样。

　　然而她又转念一想，拉船的不可能是人，那就只能是妖怪了。

　　颜都的头此刻就枕在船首处，他腿长，一个人就占了好大的面积，她只能一个人缩在船中央的位置，双手捧着下巴看着雾气缥缈的前方。

　　这地儿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沈潋就算是找来了橘舟散，也找不到海面上的她，她可以安心在这里待着。

　　小舟行了一会儿后，她有些好奇地问:“不是说享乐吗？就这样在海面上飘着，算什么享乐啊？”

　　颜都慢悠悠地开口:“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会儿，有够你享乐的。

　　他的嗓音如海水刮过巨石，刮出一串沙沙之音。

　　青葵朝他看过去，他的周身白雾弥漫，他的脸上就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有些许朦胧感。

　　少年本就长得俊逸，如此这般半躺的模样，就更添了几分放荡与不羁。

　　她缩在船板上觑着他，一缕海风吹过，将他的发丝吹得往雾中轻飘，瓣瓣嫩白橘花吹落，散落了好多片在他的身上，她伸手过去将他嘴角的那枝橘花给他抽了出来，然后扔掉了。

　　颜都终于睁开了眼睛来，不太高兴地盯着她。

　　青葵道:“你刚刚那样子像地痞流氓，作为我的傀儡，你不能这样没个正形。”

　　颜都:“……”

　　不过是叼了一枝花而已，这就像地痞流氓了？

　　那他真流氓起来不得把她给吓死？

　　他在这时闷闷不乐地开口讽刺道:“不是喜欢听海吗？现在海风来了，快听呀。”

　　听死你。

　　“唔……”

　　青葵双手蜷起来，呈圆圈状放于耳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海风吹拂着海面，潺潺流水轻叩船舷，青葵很喜欢这样的声音，它可以让人的心感到宁静，感到安逸。

　　渐渐地，她在那海声中听到了一丝别的声音，她抬头问:“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此时小舟正经过一个小山坡，颜都伸手在那里摘了一片美人蕉下来，然后盖在了自己脸上，暗自勾起一个笑来，道:“没有啊，什么都没听见。”

　　她盯着他脸上那片比脸还要大的青青蕉叶，道:“你干嘛？把脸盖着干嘛？装死啊？”

　　颜都:“……”

　　他还需要装吗？傀儡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他言简意赅地答:“睡觉。”

　　“主人还在这儿坐着呢，你竟然敢睡觉？！”

　　青葵真的觉得这个傀儡要逆天了，前两天才打了他，今天就又这么放肆了。

　　小舟又在烟波袅袅的海面上行了一会儿，她又听见了一道声音，那声音很奇怪，像是鸟儿在叽叽喳喳，但是她又听见了咕隆咕隆的声音，就像是肥猪的肚子在叫。

　　有一丝诡异。

　　“阿颜，你真的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颜都藏在美人蕉叶下的嘴角已经快要翘到眼尾去了，他道:“没有啊，小姐，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被刚刚那个小子吓傻了？”

　　刚刚那个小子……

　　他口中的小子是沈潋。

　　她不开心地嘟起了嘴来，道:“本小姐什么人没见过，会被他给吓到？”

　　“是吗？”

　　他食指一曲，朝她勾了勾:“小姐，你过来一点。”

　　“嗯？”

　　她朝着他那边挪了挪，疑惑地问:“咋了？”

　　他将脸上的蕉叶往下拉了点，露出了面庞来，对她道:“再过来一点。”

　　随后她就又往他面前再贴近了几分，几乎是要趴在他身上了，问:“到底过来干嘛呀？”

　　他的左手突然握住她的柳腰，用力一带，将她带入了他的怀里。

　　青葵大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感受到他的手掌有力地钳住她的腰肢，像是擒住一个猎物般，不容她有半分挣扎。

　　接着，她看到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向上抬起，带着薄茧的手掌轻抚上了她的左脸颊，这让她浑身都颤了一下，他的手好凉，堪比下面的海水，那细小的薄茧磨得她娇嫩的肌肤痒麻痒麻的。

　　他的手看着很纤细，可是却不瘦，能够将她半张脸都包裹住。

　　随后他的拇指指腹就落在了她的朱唇上，轻轻地在上面划过，摩挲着她的两瓣唇，像是在抚摸一件玉器般，富有玩味，又带着似有若无的撩意。

　　她登时大脑如遭雷轰，整个人都定住了，脸也齐刷刷地红了。

　　“小姐，你真的不怕吗？”他轻语出声，尾音还带着笑。

　　刚才不是还说他像流氓吗？现在他就流氓给她看看。

　　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唇尾位置，冰凉的触感让她心惊胆战，脸红心跳。

　　她抬眼对上他的眸，他的眸子被水雾遮掩，看不真切里面的情绪，像是隐在纱幔后面的宝石，发出肆无忌惮的光。

　　“我……我……”

　　她嘴角哆嗦着，舌头都捋不直了，漂亮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颜都，你胆敢……胆敢这样对你的主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他凝视着她，好笑地问:“小姐，你怎么话都说不清楚了，不是说不怕吗？”

　　青葵气得脸色胀红，柳眉倒竖，愤怒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傀儡，竟敢调戏你的主人！”

　　“我就调戏了，怎么了？”颜都无所畏惧地道，手上还加重了禁锢她腰身的力道。

　　他贴近她的耳骨，低低说道:“你说……要是我现在亲你一下，你能奈我何？还不是只有哭？”

　　“你……”青葵羞得气愤交加，一双眼珠子将他瞪了又瞪，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我命令你把手拿开！”

　　“好啊，我这就拿开。”他在离开前还不忘对着她那红彤彤的脸蛋拍了两下，“瞧你，脸可真红。”

　　他随后往后一倒，将美人蕉叶往脸上一盖，又装死过去了。

　　可是那藏在叶子下的脸却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来，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终于在一件事上掰回一局，论不要脸，她可比不过他。

　　青葵见他又躺下了，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刚调戏她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邪魔。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刚刚他手指的触觉还停留在心间，那种感觉太过异样了，她回想起来时还感觉痒痒麻麻的。

　　她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将头埋进了膝盖间，整个人都快要气哭了，她竟然被一个傀儡就撩得面红耳赤。

　　“死傀儡……”她兀自骂道。

　　就在这时，船儿突然加速了起来，仿若有飓风从后面袭来，在卷着他们的船往前疾跑，不仅如此，刚刚她听见的那个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而且，那声音还变得更响亮了，咿咿呀呀，像是很多怪物在嬉笑。

　　“什么声音……”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只白衣红唇妖怪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是从她的右侧凭空出现的，它张开一张似腊肠的红唇大口，对她大笑了一声，咧开一张足足可以吞下她的大嘴，吓得她一顿尖叫。

　　“啊啊啊，这什么东西啊？！！”

　　船儿飞速朝前行，从那只红唇妖怪身边划走了，她拍着自己胸脯大呼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远离那只妖怪了。

　　可是下一瞬，就有两只水怪从海里冒出了头来，他们一左一右夹击，从船身两侧冒出，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芜湖！”

　　那两只水怪齐声叫了起来，边叫的同时，还在往外吐着水串，就像关不了闸门的喷泉一样。

　　她吓得差点晕倒过去，面色如纸，整个人就像魂魄离体了一样。

　　船儿很快略过了那两只妖怪，可是她看到在那前面的茫茫白雾之中，探出了好多妖怪的脑袋来，全都是在等着他们过去的。

　　“芜湖！芜湖！芜湖……”那些妖怪欢呼雀跃了起来，就像许久不见到人一样，张牙舞爪着，兴奋至极。

　　她都快要被吓死了，可是船上的另一个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不明白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是怎样睡得那样安稳的。

　　是睡死了吗？！

　　她扬手抢走了颜都脸上的美人蕉叶，用它来捂住自己的脸，这样她就看不见那些可怕的怪物了。

　　颜都从船上坐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这橘舟散可是他专门为她找的好地儿，橘舟散为何叫橘舟散，那是因为好多人来这儿后都吓散了魂。

　　青葵缩在船中央，几乎都要将自己练成缩骨功了，虽然看不到那些怪物，可是她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天哪，她这是闯入了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地界？

　　突然海里有一只手伸出来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吓得失声大叫了起来，什么也不管地冲进了颜都的怀里，借用他来给自己挡妖怪。

　　颜都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凝固住，他预料到了一切，却没有预料到她会扑进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