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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梦之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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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萝兮。
如果这个人真的就是梦萝兮,看到她那张布满褶皱的橘子脸,在漫天风雪里边分外阴沉,铁仇宗宁可自己现在见到的就是阎王。
在他心中,掌管人轮回转世的阎罗王,要比这个叫做梦萝兮的女子充满温情。
她站在那里,悠然地抽出直刺入采玉后心的剑,那副神情,犹自在自家花园里采摘鲜花,颇有兴致地看着一串儿殷红的血珠儿,顺着冰冷的剑锋滴落雪上,白红相溶,变成点滴模糊。
马车旁边,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人和马的尸体,在片刻之前,他们才驰马而来,围堵马车,可是现在,他们和他们的马,都停止了呼吸。
他们的表情,都是无比诧异,也许到死,他们也想不到她会向他们出手。
莫容临抱肩缩手,整个人都裹在白色狐裘里边,对于面前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也漠不关心,他的脸上,还是很温纯的笑,这笑意,却让铁仇宗心里寒意陡生。
他忽然就想起夕照园,想起园子里边那些无家可归的老婆婆。
原来以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莫容临虽然也是千毒帝君孤竹天的儿子,应该是与众不同的一个,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梦萝兮笑起来,喋喋森冷:“小容子,杀人可是男人的事儿,你居然作壁上观?”
懒洋洋地笑,莫容临打了个哈欠:“万一你杀离了眼儿,顺手牵羊也把我宰了,哪得多冤枉?何况,你虽然不是男人,却也不是女人。”
纵身过来,一把将铁仇宗从马车里边曳了出来,用力掼在雪地上,梦萝兮的力道和速度,令铁仇宗心中暗惊,因为她的身份,她出手的招式如此眼熟,那分明就是雪家的神功,就是雪初禅曾经在他面前用过的“秋水寒神”。
雪初禅和梦萝兮即使挚友,梦萝兮会雪家不传之秘的功夫,就不稀奇。
满脸满嘴都被冰冷的雪呛到,铁仇宗没有感觉到丝毫痛苦,只是心头的寒意更浓:“你,你真的是梦姑娘?”
话音未落,他的头被梦萝兮一脚踩入雪中,森冷的冰雪寒气逼入口鼻,铁仇宗被呛得干咳起来,这一咳嗽,被呛入的雪沫儿更多,心肺胸膛,皆是冰冷,一口血,咳了出来,喷溅出点点猩红。
梦萝兮的声音,变得有些狰狞:“如果你不想生不如死,就不要逼我想起雪初禅那个小贱人!”
慢慢走过来,莫容临拉开了梦萝兮:“好不容易我们才把他弄到手,你可别把他弄死了。”
好像莫容临的劝告,梦萝兮还是听得进去,她悻悻地松开了脚,又忍不住狠狠地一脚踢到铁仇宗的心口,这一下,踢得也不轻,铁仇宗整个身体都被踢得翻转过来,仰面朝天,冰凉的雪花儿,簌簌而落,打湿了他嘴角腮边的血痕。
憋在胸口的剧痛,让铁仇宗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的神色,也变得漠然,心,更凉更痛,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那个如月如烟的雪初禅,怎么会有梦萝兮这样的朋友,还是生死相托的挚友?
莫容临过来,想将采玉的尸体拖到马车里边,梦萝兮仿佛猜到他要做什么,横着一把拎着他的衣襟:“车我要了,这个死女人你自己想办法弄走。”
说着话,又将铁仇宗给扔到马车里边,莫容临噗地一笑:“姐姐,你既然要这马车,干嘛来回折腾,只是这里离你那儿也不远,我可是要带着采玉的遗体赶着万水千山的路呢。”
白了莫容临一眼,梦萝兮哼哼地:“那是你的事儿,你去邀功领赏,我又占不到便宜。而且铁马庄这么近,车不给我,你让我怎么把他带回去?你们孤竹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要么就是禽兽不如,要么就是绣花枕头猪脑袋,都是什么东西!”
长长叹了口气,莫容临对梦萝兮的谩骂,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能是什么东西,杂种而已。”他说着话,自嘲地摇摇头,走到采玉尸体,神情立时变得肃然,少有的一本正经,看了半晌,悠然叹息:“又一个痴情至性的人,一尸两命啊,她也真的舍得。哎,采玉夫人,我们上路了。”
极为恭敬地躬身施了一礼,莫容临有些黯然伤神。
冷笑了一声,梦萝兮不屑地:“不过是又一个贱人,你假惺惺地干什么?兔死狐悲,没的让人恶心。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要骗过那个老贱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莫容临一笑不语,把采玉的尸体背负到身后,不再耽搁,转身而去。
望着莫容临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梦萝兮这才翻身上了车辕,放下车帘,一路扬鞭疾驰。
行了不算太久,马车停住了,梦萝兮一探头,伸手将一个口袋从头套下来,把铁仇宗装进口袋里边,铁仇宗连哼都懒得哼,由着她把自己当包裹一样,扛在肩头。
也难为梦萝兮清癯的身子,凭着感觉,应该扛着他跃过高墙,一路疾行,又推门进来,扑通一声,便被扔在地上。
有人走了过来,步履很是轻盈,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果然,有年轻女孩子清越的声音:“小姐回来了?咦,又抓来一个,是铁公子?”
口袋里边的铁仇宗心中更加郁结,原来所有的事情,全都计划好了,但是从目前的情形,他实在想不明白梦萝兮抓他干什么。
又抓来一个,那先去被抓来的是谁?
不会也是铁马庄的人吧?
还有那个死去的采玉,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怀了辛家的骨肉,而且她本来也应该和莫容临、梦萝兮是同路人,为何梦萝兮要杀死采玉?更奇怪的是,莫容临对死去的采玉,居然充满了敬意。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情联盟?
啪。
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是手掌掴到脸颊上的声音。
方才那个说话的女孩子闷哼了一声,踉跄几步。
梦萝兮的声音又变得狰狞起来:“章惜昨,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
章惜昨抗声:“如果小姐还有如此折磨他,我宁可杀了他!”
啪。又是更清脆地一声,梦萝兮微怒道:“把他给我弄醒了,我要他把这个馒头都吃掉,一口也
不许剩!”
章惜昨也微怒抗声:“馒头里边有钢针!”
梦萝兮喋喋怪笑:“屁话,没有钢针的话,我宁可喂了狗也不给他!”
章惜昨也冷笑道:“小姐的话不错,所以我宁可杀了他,也不会让他吃这个。”
口袋里边的铁仇宗听得心凉,这个梦萝兮究竟是什么心肠,居然在馒头里边塞着钢针来喂人吃,就算是个十恶不赦之辈,也不会如此惨无人道地折辱。
哗啦一声,口袋被扯掉,铁仇宗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适应下屋子里边昏黄的烛光,也看清楚里边除了梦萝兮和一个俏丽脱俗的红衣少女,还有另外一个人。
当铁仇宗的目光落到那个人的脸上时,更加惊愕不已。
那个已经昏了过去,应该是被章惜昨打昏了,他的脸仰着,铁仇宗看得清清楚楚,对面昏倒的人,居然是涂冷。
地上,有一个被打落的馒头,雪白诱人的馒头。
章惜昨的脸颊嫣红,指痕犹在,和她身上的红衣相映成趣,她怒目扬眉,毫不示弱地与梦萝兮对
视。
噗嗤。
梦萝兮忽然一笑:“日你娘,什么人养什么鸟,居然比老子还犟。好了,反正馒头一个,人两个,章惜昨,你有选择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章惜昨弯腰把馒头捡起来:“不用选,自然是他。”
说着话,章惜昨回身指向铁仇宗,铁仇宗的眼睛也瞪了起来。
梦萝兮笑眯眯地:“你他娘的够种,这个可是铁秋风的儿子,铁马庄的少庄主,管他真的假的,
和涂冷那个王八蛋比起来,姓铁的还算是一个好人。”
章惜昨的脸上,微漾起一丝笑容:“小姐不是说过嘛,要欺负自然取欺负好人,铁公子既然是个好人,我怎么舍得不欺负一下?”
叹了口气,梦萝兮的脸色变得森然可怖:“章惜昨,你还真的看上涂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