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杀死水芬芳 ...
-
喝酒,喝酒,除了喝酒,雪飞沙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事情。他本来是滴酒不沾的,可是现在的他居然怎么喝也喝不醉。
雪初蝉跳崖的时候,他也在场,他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目睹了整个过程。本来对雪初蝉刻骨的恨意,但是当雪初蝉从悬崖边一跃而下的时候,那种痛,如万箭攒心,痛得不能自己。
但是他没敢现身,甚至都没有想过现身。
因为,他看到了柳沉烟。
他和柳沉烟交给几次手,每一次都败在柳沉烟的手里,柳沉烟不杀他,是不屑,是猫抓老鼠般的戏弄,因为归天教还要看他们雪家的终极笑话。
他知道这个缘故,所以更觉得屈辱,雪飞沙有个不敢告诉别人的秘密,就是最近他发觉自己的内力非常不稳定,在火山般爆发一阵儿后,又开始向低谷滑落。
如今柳沉烟身边还有一个艾狂歌,传说,艾狂歌的剑比流星还快,所以他更不是对手了。雪飞沙衡量再三,还是选择了偷窥,他没有把握,也没有勇气堂堂正正地站出来,带走或者杀死雪初蝉。
更要命的是,他看见了叶十三的出手,看到叶十三的出手后,他对自己彻底的绝望了。以他的身手,只怕连叶十三的五十招都接不了,他有什么能力肩负着雪家百十条人命?他觉得自己应该被父亲一杖打死,现在的他除了自己,谁都不恨了。包括跳崖的雪初蝉,他本来恨的咬牙切齿的,但是雪初蝉跳下去的瞬间,他觉到了耻辱。
如果雪家是有能力和千毒帝君抗衡的,如果他是有能力让雪家挺直腰杆的话,就是要杀雪初蝉,也是雪家的人动手,而不是假手于人。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雪飞沙躺在桌子上,酒撒了一身一地,可是他就是无法醉倒。原来可以喝醉也是一种幸福,好像人世间任何的幸福对雪飞沙来说都是奢求,都是非分的妄想。
铁三在一旁陪着,叹了口气。他看着雪飞沙的时候,眼中有些怜悯的神色。
雪飞沙一把拉住铁三道:“来,我们干一杯,来吧,兄弟,我们一起喝酒。”他一边说一边吃吃的笑,笑得森然。
让人无端的觉得冷。
铁三扶住他:“少爷,酒喝得太多了,会伤人的。”
雪飞沙大笑道:“是啊,酒喝多了会伤人的啊,不过,我是人吗?哈哈,我还能算是人吗?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早就不是人了!你知道吗?泠泠死的时候,已经有了我的骨血了,我从她身后一剑刺过去,她连头都来不及回,就死了……”他说的话含糊不清,笑得却格外响亮。
铁三很温和地道:“人生在世,本来就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有许多事情,发生了以后,就无法逃避。在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只能挺直了脊梁扛下来。”
雪飞沙苦笑道:“扛?我怎么扛啊?我是一个连死都死不起的人,除了手无寸铁的妇孺和死心塌地爱着我的女人,我还能杀死谁?什么重阳之约,什么生死对决?我可怜的爹爹,还指望我赢回全世界?”他说到最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片深深地刺入掌中,酒和血一起流下来。
不痛,居然一点儿也不痛,雪飞沙看着自己血流成线的手掌,自己也感觉奇怪:“哎,兄弟,我是不是真的不是人了,这个是我的手吗?”
哀悯之色更浓,铁三扶起了雪飞沙:“少年,你醉了,到床上休息吧。”
想努力推开铁三,但是雪飞沙感到自己心跳加快,双脚无力,浑身开始滚烫,筋骨无力地靠在铁三的身上。
没有普通奴仆身上的那股霉朽之气,也没有汗臭味儿,铁三的粗布衣裳上,散发着皂角的清芬,雪飞沙软瘫在这股青草的味道里,想起自己的母亲,对于母亲的记忆,只停在五岁之前,他一手拽着铁三的衣袖,另一手高高举起:“看,看,这个就是刽子手,早晚它会被人剁下来,应该很痛?为什么不痛?”
举起的手,血沿着清晰的手纹滴落,雪飞沙伸着头,想接住那滴落的血,被铁三连拖带搀地向床上扶,雪飞沙强自挣扎:“我没有醉,我真的没有醉,我只是找不到自己的手了,铁三,陪我去找找,我还要用他去杀人。”
铁三刚想再劝些什么话,门被人撞开。
抬头,却看见雪恨鸥进来。
二小姐。
铁三十分谦和地躬身,犹自扶着雪飞沙,可是此时的雪飞沙醉态全消,站得比标枪还直。
雪恨鸥沉着脸,眼中都是怒火,她对铁三喝了一声:“你出去。”铁三忙躬身告退,关上了房门。
姐弟二人对视着,雪恨鸥死死地盯着雪飞沙,用一种陌生带刺的眼光。
汗,淋漓而下,雪飞沙有些站不住了:“二姐,”
他的话,比他垂下头更低,无地自容的低着,自从他知道了温柔乡的事情以后,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个姐姐了。
雪恨鸥一句话也不说,铁青着脸开始脱衣裳。衣衫一件一件在雪飞沙的眼前飘落,欺霜压雪般的手臂,珠圆玉润的胸膛,修长挺拔的玉腿……
雪飞沙开始尚不知就里懵在哪里,继而见雪恨鸥只剩下贴身亵衣仍未停手,吓得面色雪青,一把抓住她的手:“二姐,你,你做什么?”他又惊又惧,连声音都打了结。
雪恨鸥恨声道:“你不是离不开女人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江湖上有那么多男人垂涎我的美色,我也不乎多你一个。总强过你杀了一个,再勾搭上一个,连水芬芳也敢去招惹,她是什么来头你忘了吗?她是狄陆平的妻子,是崆峒派的人。你明知道狄陆平是爹爹杀死的,你明知道这个女人留在我们雪家一定别有居心,你还是去招惹她?”雪恨鸥说话的时候,人也在颤抖着。
雪飞沙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缓缓地跪倒,浑身冰冷,他宁可向以前那样,因为做错事儿而被二姐痛打一顿,也无法面对雪恨鸥方才的动作,他知道如果不是他抓住了雪恨鸥的手,雪恨鸥真的敢让她自己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
雪恨鸥的狠和绝,雪飞沙早就领教过了。
只是现在他只感觉到羞耻和惭愧,心胆俱裂,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头脑中一片空白。
雪恨鸥冷厉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的话,杀死水芬芳,永绝后患。”
雪飞沙毫无表情的重复道:“杀死水芬芳,杀死水芬芳……”他重复着,眼泪潸然滴落。
雪恨鸥冷冰冰地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什么阴谋、诡计、圈套、
陷阱,只要人一死,就统统化为乌有了。”
“杀死水芬芳。”雪飞沙又重复了一句,他抓起了长剑,向门外直怔怔地冲出去,他知道水芬芳
住在哪里,他必须杀死水芬芳,不然他永远都无法面对二姐。
一株高大的玉兰树,掩映着朱红的小楼。
这是他为水芬芳买下的地方,也是两个人相约偷会、梦入巫山的地方,他说,终有一天,等他赢得一场决斗,就会和水芬芳在这栋小楼里边鱼水交欢达旦通宵,水芬芳又娇羞又嗔怨地表情,让雪飞沙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烛影摇红,一个熟悉俏丽的人影垂头坐在窗前,水芬芳喜欢晚上坐在窗前坐针线,这个不属于江湖女子的习惯,平添了几分女人独有的妩媚,这个习惯曾让雪飞沙想起了泠泠,想起了泠泠,雪飞沙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水芬芳。
冷冷的风和温馨妩媚的身影,终于唤醒了雪飞沙的感觉。
他要杀人吗?他又要杀人了?为什么每次他能杀死的人,都是深爱着他的女人?这次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决心,但是更没有选择。
有其父必有其子吧?雪漫天杀死了水芬芳的丈夫,自己再杀死水芬芳吗?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个江湖,真他娘的应该诅咒。
破窗而入,一剑穿心,让水芬芳无知无觉的死去,这是最好的结局,冷冷的结局就是这样完成的。
雪飞沙的眼中闪过一丝暗绿的凶光,他不再多想,轻身纵上玉兰树,然后破窗而入,一剑穿心。
剑应声而入,没有挣扎,没有呼喊。
水芬芳伏倒在书案上,没有了动静。她背心上的剑还在动,象一条蛇一样,在拼命地往里边钻。
雪飞沙怔在那里,整个人都被淘空了。
这一剑,如此轻易地杀死了水芬芳?他有些不信,但是水芬芳的尸体就伏在书案上,她的手垂下来,手中紧握着一件还没有缝好的衣服,一件婴儿的衣服。
又是一个怀了自己骨肉的女人。
一种奇怪的笑容涌上了雪飞沙的脸,这是一种连鬼看了都会做恶梦的笑容。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们?”一个幽冷的声音传来了,在雪飞沙的身后。
雪飞沙骤然一惊,在角落里,他看见了一个人,当他看清楚这个人是谁时,头发都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