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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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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应府的堂屋中。
应岚坐于一旁,面容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看起来温顺而沉静。
应丞相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是破天荒的和蔼,仿佛他一直是这么一位关切子女的慈父。
他说着,应岚便得听着。
应岚看上去是在认真地倾听着父亲的谆谆教诲,其实心中早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应丞相同她说的事情,不是要求她温良恭俭让的废话,便是早已敲定好了的旧事重提。
只见应丞相喝了茶微润嗓子,继续又道:“嫁到贺家之后,要安分守己,不要同贺书淮吵嘴……”
说到这里,应丞相这才堪堪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儿是沉稳的应岚,而非娇生惯养向来口不饶人的应岑。
他有些不自然,却看到应岚丽容上的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发现自己教导错了人的平静模样。
轻咳了一声,掩下面上的那抹不自然,应丞相继续说道。
“知云的身契还在你母亲那里,今日为父会叫人去溪花院取了她的身契,然后给你送去,你将知云带去贺家便是。”
“知月那丫头虽然有些鲁莽,但贺家家庭关系简单,若你想带她一同嫁去,亦不是不可以。”
这是早已经说好了的,知云随她嫁去贺家,知月留在府中……
应岚眼中闪过无奈,却只能耐着性子,温声回复诸事不知的应丞相。
“知月是家生子,她娘近来正在府中为她张罗夫婿,女儿便不带知月去贺家了。”
应丞相点头,沉吟片刻,似是还有话要同应岚说,但却在将要开口的时候生生顿住了。
因为说完这些,他已经没话说了。
他们父女之间本来感情便不深厚,今日罕见能说这么久的话,还有赖于应丞相的絮叨与应岚的耐心。
可是到底还有些浅浅的不舍,与不知所起的愧疚,应丞相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没话找话地又添了一句。
“你姨娘刚生下来你的时候,你瘦瘦小小得同个小猴子一般,转眼便这么大了。”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话音初落,连应丞相都觉得有些没意思,略有几分尴尬。
应岚心中忍不住嘲讽他这假情假意的虚伪,冷冷的,但唇畔却不置可否地弯了一下。
若真的对她的出阁这般神伤,好似一位真情实感的慈爱父亲。
那当初姨娘去世之后,她与应岩两个小孩子艰难地相依为命的时候,这位慈爱的父亲又在哪里?
有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应岚不想提起,但这并不代表她忘记了。
微笑着站起身来,应岚温顺地对着应丞相福身行礼,像是未曾察觉到应丞相的尴尬。
“父亲,女儿还有些东西没有打点好,便先行告退了。”
应岚的这句话无疑是在与应丞相递台阶,应丞相未加思索便点头,摆手笑道:“你去吧。”
应岚浅浅笑着转身,知云亦步亦趋地跟上,主仆二人出了堂屋去。
正值晌午,外面的阳光是过于晴朗的明媚艳阳天,冬日里罕见有这样温暖的天气。
可见是春日快要来了吗?
知云想要去寻柄油纸伞来,为应岚遮挡日头,却被应岚给拦下了。
应岚走在回幽翠居的路上,唇畔一直微弯着浅浅的弧度。
明媚的阳光下走着的应岚,心绪却比这阳光还要明媚万分。
便是曾经经历过的伤痛暂时忘却不了,她亦不怕。
曾经的伤痛没有扼杀了她,反倒让她更加有勇气与信心,去面对今后全新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天地。
……
一缕灿烂的阳光沿着微启的雕花朱窗,正轻轻悄悄地洒落在窗边人的侧身上。
靠窗的檀木案上,容弘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中握着一支紫毫,此时正垂眸翻看着手中的奏折,神情清冷又专注。
陈忠将一盏温茶放在容弘的手侧,终是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陛下歇歇吧,您都批阅了一上午的折子了。”
容弘闻言,只带着一丝散漫地“嗯”了一声,视线仍旧未曾离开奏折,显然不过随意敷衍的模样。
仍旧想要开口劝诫,但却心知并不会有什么效用的陈忠,只能愁眉苦脸地望着勤勉的陛下。
没法子,陛下自幼登基,在朝堂政事的处理上向来严于律已的习惯已养成多年,天王老子来了怕亦是劝不住。
陈忠又忧虑了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真是猪脑子!
他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方才又不怕触怒容弘一般,恭顺地笑着又问道。
“陛下可要去永寿宫瞧瞧?”
容弘未曾抬首,只是随口反问:“晌午天,母后定然在午睡,朕去做什么?”
陈忠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将自己听闻的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
“奴才可听说,应家的大小姐在永寿宫,陪着太后娘娘下棋呢。”
果不其然,容弘手中翻看奏折的动作顿了一下,方破天荒带些柔和地问道:“哦?”
陈忠笑问:“陛下可要去永寿宫?”
未加思索,容弘便笑意清浅地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了小案上,然后颔首温声道:“那咱们便去看看。”
而与此同时,永寿宫中。
太后娘娘眼中满是欣赏的笑意,她的手中握着一枚黑棋,但视线却始终未落在棋盘上。
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执白棋,静静端坐的应岑。
太后娘娘左看右看,越看,便越是对应岑满意。
应家的这个嫡女,不仅才貌双全,又是个性子温和的。
如果皇儿真的能娶她为后,那太后娘娘自然十分满意。
而应岑正垂首看着眼前的棋盘,仿佛是在用心思索着,颇有些端庄温淑的雅致模样。
但其实,应岑此时的心中,远不如她面上所表现的那般端庄平静。
应岑自认为并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此时亦不免被太后娘娘这般带着不加掩饰的喜爱目光,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照着自己入宫之前母亲与嬷嬷的耳提面命,应岑有些怯怯地抬起亮亮的杏眸来,目光柔和地看向眼前的太后娘娘。
母亲曾经无数次夸赞过,自己的这双眸子温温柔柔地看人的时候,珊珊可爱,一点儿都没有平日里娇惯轻慢的模样。
果不其然,在看到应岑这副温婉的模样之后,太后娘娘眼中的满意之色更加浓重了几分。
莫怪太后娘娘这般有些着急地想要为容弘择后,而是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个不教人省心的。
容弘纯孝,他十四岁的时候失了父皇,坚持要如民间那般为先帝守孝三载。
只是颇为不凑巧,十七岁时的他刚刚出了孝期,太皇太后便又因病辞世了。
兼以他又一向国事繁忙,对女色冷冷淡淡的,是故都快要及冠的人了,这位陛下直到现在身边竟然连一个侍寝过的宫女都没有。
从前太后娘娘在永寿宫中无聊时,便时常叫自己的嫡妹杜夫人进宫来。
太后娘娘眼看着自己嫡妹的儿子,那位比容弘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外甥,一年为自己的嫡妹添了两三个孙儿。
太后娘娘对冷冷淡淡的容弘要求未必有这般高,可是……
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连个孙儿母亲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呀。
说曹操,曹操到,太后娘娘心中正不无失落与酸意地想着,忽然看到一个小内侍跑了进来。
“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太后娘娘闻言,眼睛忽地一亮,正要开口让容弘进来,却见后者已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虽然容弘面庞上的神情看起来清冷疏朗,与往常相比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娘娘却意外地察觉到了……他大步流星走进来的模样,好似有些急切?
眼中蕴起一抹笑意来,太后娘娘细细去看容弘,旋即心中轻轻一笑。
因为容弘真的在看自己面前的,温婉垂首的应岑。
虽然好似漫不经心的不在意,但目光却始终未自人家姑娘的背影上移开。
太后娘娘乐得装作万事不知的模样,让他们小辈自己去培养感情。
放下手中的棋子,太后娘娘笑问:“弘儿,你来了?”
应岑方才听到小内侍进来禀报,便心中又喜又紧张。
现下听到太后娘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她连忙起身行礼,含羞带怯地柔声说道:“陛下万福。”
容弘看着应岑微垂含羞的面容,原本微带笑意的眼眸,不由得怔了一下。
虽然只能看到眼前女子半张带着赧然的面容,但这哪里是小年雪夜,见到的那位姑娘?
轻眨了一下眼睛,容弘疏朗的眉心微微皱起,却迟迟没有说话。
太后娘娘亲昵地扶起应岑来,对容弘笑道:“母后为你介绍一下,这是阿岑,应家的女儿。”
听罢此言,容弘神情清冷不变,只是眸中却越发迷茫起来。
她怎么是应岑?
她怎么可能是应岑?
未顾太后娘娘愕然的呼唤,与应岑骤然有些失了笑意,但还是勉强做温婉模样的面色。
容弘一言未发,倏地转身,大步离开了永寿宫。
跟在容弘的身后,陈忠心中直打鼓,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心中正有些惊疑不定地默默想着,陈忠忽然看到陛下顿住了脚步,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地唤了一声。
“陈忠。”
陈忠连忙上前,谨慎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容弘面庞上冷清淡漠,只听他道:“派人去应府,好生给朕查。”
冷哼了一声,容弘的声音带着寒意。
“朕倒要看看,那日究竟是朕在做梦,还是有人在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