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浠》季纱桫

3、望江楼

　　他与她就那样相识了，谁也没有提过要去哪，谁也没有提出告别，仿佛一切就是为了让他们遇见，相识，相伴。

　　碧蓝的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游湖的画舫倒映出虹色的水光，杨柳对镜梳妆，熙攘的人群繁乱而喧噪。谢浅飞两人坐在望江楼二楼的临江平坐，凭栏远眺，便可将整个湖面尽收眼底。

　　吃了一口醋溜白鱼，紫浠酸的津起鼻子。“没事吧，紫浠姑娘？”谢浅飞连忙地上茶水。少女有些愣，顿了顿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他温柔的看着她，为她夹上爱吃的菜，目光却总是不好意思的避开她的眸，而她笑的灿若星辰，玉藕般的小臂支在桌上，双手交叉相搭，托着下巴直直的盯着他看。

　　初夏的暖风夹杂着湖水的清芬，紫浠夹起一片糯米白藕，正要放进嘴里时突然想到些什么，“呐~浅飞，你是灵台老人的徒弟，武功一定很好吧！加入我们残薰教吧！我让阿夜好好重用你。”紫浠说的兴奋，那双美目上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优雅的扇动，谢浅飞微笑，却歉意的摇摇头。

　　“啪！”少女脸色一变，扔下筷子撅起嘴，“哼！你也是看我们残薰教刚受重创不久不肯来是不是？我告诉你，有阿夜在，残薰教只会比以前更好，绝对——”

　　“不是！”谢浅飞连忙打断少女，“只是师傅不准我参与江湖任何门派间的纷争，我不能违背师傅的叮咛，但若是紫浠姑娘要我帮忙，无论是什么事我必不会袖手旁观。”看谢浅飞如此认真紧张的解释，白皙的脸都涨得有些微红，紫浠不禁笑了起来，“呵呵，好！你说的哦！”少年如释重负的微笑点头，拾起被少女扔在桌子上的筷子，擦拭干净递过去。“那你快再吃点好不好？”

　　紫浠盯着他，露出一个让谢浅飞有些不懂的笑容，点点头，乖乖的接过筷子，夹起时才的藕片放进嘴里，甜甜的吃了起来。

　　谢浅飞看向少女，不禁去思考那张美丽的脸庞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笑容，有些悲伤，又有些幸福，还有一些说不清的色彩。她吃着吃着，突然低着头说，“……叫我浠儿就行了。”

　　少年一愣，一丝惊喜在心底散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紫浠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吃着心爱的糯米藕片，也不再看他，嘴角却是甜美的笑意。

　　楼下突然传来小二的声音，“这位客官不用上去了，楼上被那位姑娘包下来了，对不住啊！”两人不禁向楼梯望去，楼下又传来一个年轻而好听的声音，“放心吧！小二哥，我就是来找那位姑娘的。”

　　两人对视相望，紫浠俏皮的露出一副本姑娘也不知道的表情。

　　自楼下上来的是一个与两人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蓝底白纹的简单束装，腰间佩一把白木镂雕剑鞘的佩剑，右手执一长物以白绸包裹，似乎也是一把宝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干净优雅，清俊的脸庞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带着谦逊而温和的亲切感。单看他走路的风仪，眸中的光色便知此人必然是家教修养甚好。

　　“我认识你吗？”紫浠依旧坐着，慵懒的将手支在桌子上，侧着头带着好奇的笑容盯着他看，蓝衣少年依旧是文雅亲切的笑容，“在下铸剑山庄剑夕言，刚才坐船从湖面看见姑娘，特来拜会。”

　　“铸剑山庄？”紫浠漂亮的大眼睛一转，浅笑道，“那你过来坐吧！找我什么事？”

　　蓝衣少年向两人走来，恰巧与谢浅飞四目相对。剑夕言突然之间有些恍惚，那样清澈的眸子，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纯的透明，清澈到让人自惭形秽。怎么会有那么干净的眼眸，拥有这样眸子的人，心是否也如清水般明澈。

　　剑夕言施礼坐下，温润的眸子看向紫浠，开口道，“我找姑娘是因为姑娘有剑骨。”

　　“剑骨？”谢浅飞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心底突然涌起深入骨髓的冰凉。

　　“嗯，我们铸剑山庄铸剑千把，有不少在江湖上也算是绝世好剑，但是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剑。”剑夕言说着从拿来的白绸套中取出一把长剑，“比如这把＂问情＂你们看如何？”

　　紫浠起身，接过问情剑抽剑出鞘，一刹那间，一股冷辉从剑身上散发出来，紫浠竟被这剑芒震得说不出话来，想残薰教好剑绝不在少数，但此剑若放在教内去比，也绝对算是上乘。

　　“好一把＂问情＂剑，当真是绝世好剑！”谢浅飞也不禁叹道。剑夕言却笑着摇摇头，“姑娘坐下谈，此剑算不上真正的好剑。”

　　接回问情剑，剑夕言将长剑收回放回剑套，紫浠突然问道，“这把剑可是七天之后试剑大会上要赠与剑术最高的武林剑客的那把？”

　　“嗯，在下正是来送剑的。这把剑虽算不上名剑，在江湖中也足以问鼎宝剑之列了。”剑夕言点头，毫不忌讳。

　　弥漫在三人之间清爽的湖风突然有些凝滞，如果剑夕言此刻便知他接下来的话会如此可怕的改变面前两人的命运，如果此刻谢浅飞的不安战胜了好奇，那么，是否这样的未来会与他们失之交臂。还是说，上苍早已为他们注定了这样的轨迹。可惜，流逝的光阴永不会后退。

　　蓝衣少年解下腰间佩剑，白桃木镂雕的剑鞘有种沉静雅致。“真正的好剑是有剑魂的。”剑夕言拔剑出鞘，神色间流转的是虔诚的敬肃。

　　那剑出鞘的一霎，两人脑中只余震惊一词。

　　白灰色的剑光竟如同浅月的清辉，那光芒是一种威仪、深沉的霸气和悲怜天人的胸襟，甚至让人怀疑那是否真的是一把剑，相比之下，那问情剑犹如蝇莹之火，根本无力与日月争辉。

　　“剑魂是一个人的执念，是殉剑者最纯粹的精神，我们铸剑山庄称这样的剑为名剑，就像这把＂恋月＂因为剑灵的执念而无坚不摧，却无法用来杀人。”剑夕言说着看向紫浠，“姑娘，你是我看过的人中剑骨最好的一个，甚至要比剑林中任何一把名剑都要好。”

　　紫浠有些不可置信的错愕，喃喃问道“你是说……把我炼成剑？”剑夕言没有丝毫玩笑的表情，郑重的点头，“若姑娘以身殉剑，必得旷世之绝，千古无人能及。”

　　“浠儿不会以身殉剑！剑公子请回吧！”谢浅飞突然站起来，手一抬，便将剑夕言手中＂恋月＂推回剑鞘，面色间已然略带厌色。剑夕言心底暗自一惊，那少年看似纯白如水，却没想到其武功如此之高，绝对在自己之上。铸剑山庄说不上剑法多高明，但对于剑的掌控力绝对是一流，一把剑在自己手中就如同身体的一部分，时才那少年推自己手中的剑回鞘，只觉虎口一麻，竟会不由自主的将剑归回剑鞘，其内力修为着实深不可测。不过自己本就并无恶意，只是这少年竟如此心急，看来是对这少女……再看这少女，并未有慌乱失神的神态，只是深思片刻，便又是出初见时那般浅笑流光。

　　这些想法在脑中流转片刻，剑夕言微微一笑，“公子不必担心，有剑骨的人很多，愿意殉剑的人却寥寥无几，在下只是把有剑骨的人的事告诉当事人罢了，要决定，自然是姑娘自主。另外，此事不足以对外人相道，请二位为铸剑山庄保守此事。”

　　少女笑着摆摆手，示意谢浅飞入座，“这没问题，不过呢，姑娘我对炼剑之事兴趣不大，跟剑公子交个朋友嘛到还可以，小女子紫浠，残薰教三生界尊主封希夜座下，他叫谢浅飞，是我的——”紫浠顿了顿，突然调皮的看看谢浅飞，那一双迷离的眸子带着妙曼的吸引力，“是我的小情人，呵呵呵……”看着谢浅飞一瞬间涨红的脸和无措的表情，紫浠银铃般的笑了起来，如同三生界曲廊上悬挂的白玉铃铛共同奏起的轻灵回响。

　　于是，画面定格在望江楼的午后，谢浅飞涨红了脸，急急的向剑夕言解释着什么，紫衣少女调皮的笑着，盯着谢浅飞清俊脸庞上的飞霞，剑夕言笑得温文尔雅。阳光慵懒的洒下浅橘色的光芒，那时的一切，完美的让老天爷都不敢相信。即便在多年之后，两位双十的少年都不再年少，那一天的画面都没有丝毫的褪色，鲜活的如同昨日上演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