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 ...
-
雨从“淅淅沥沥”变成了“哗哗啦啦”。
潮湿的热气从半敞开的窗户涌进来，皮肤上的汗还没干，又被一层水雾糊住了，显得黏糊糊的。
每到夏天，总有这么几天让人难以忍受。
洛欢把手中的抹布放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走过去把窗关紧了。
外面的热气停止了，房间里却更加闷起来。风扇不管用，只能开空调。
可是空调好久没用了，要是没清洗就打开，这些年积攒下的灰能把房间吹成刚出土的效果。
洛欢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虽然是打算开店，但也不是非要今天不可，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等到这阵雨停了呢？
他摇了摇头。
只怪自己太心血来潮，刚出了医院就按耐不住开始行动，当天就背着行李箱赶过来。
结果现在，只能忍受着空气中的霉味和湿气，体会着真实的“汗如雨下”。
食材一点没有，锅里长毛了，灶上打不出火。
这个街区还没有超市，连那种私人食杂店都没有。
洛欢：……
轻率了。
他又一次叹了口气，垂着头站了很久，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抬起头来。
“这才刚刚开始，根本不算什么困难。要打起精神，才能把店开起来！”
给自己打完气，疲劳也暂时消失了，洛欢又满心欢喜地打扫起来。
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
“好热，好累，一点都不想动。”
洛欢把抹布往水池里一丢，
“这种天气干活也是遭罪。”
不仅不想干活，还没有胃口，难熬的夏天。
“果然还是先把空调洗干净比较好吧。”
洛欢认命地看了眼空调，然后掏出了手机。
好在这里现在通了外卖，只不过选择很少。看来看去，还在营业中又合胃口的，只有一家四果汤。
“这么大的雨，让人送到这种地方是不是有些不人道。”洛欢心想。
“估计也要等很久，送过来冰都化成水了吧？”
“……要不今晚还是算了？”
纠结中，外卖店突然跳出一行提示：【商家还有4分59秒结束营业。】
吓得洛欢来不及细想，赶紧就把钱付了出去。
“呼……接下来就等着吧。”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搬了把椅子去拆空调的滤网。
“咳……咳咳咳！”
- 半小时后 -
洛欢像条章鱼一样瘫在沙发上。
空调终于吹上了，呼呼往外送凉风。尽管距离整个房间降温还需要些时间，洛欢也顾不得背上都是汗，就这样摆烂躺下了。
“晚点再去洗澡吧……累死我了。”
这样想着，洛欢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疲劳铺天盖地地袭来，眼睛闭上就睁不开了，大脑也没有精力继续转动。
他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耳边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叩叩叩——”
声音像是刚刚响起，又像是响了很久。洛欢猛地惊醒，赶紧连滚带爬地去开门。
“是外卖小哥吗？辛苦……哎？”
门开了，外面站着的人没有穿外卖app的服装，手上却提着一袋东西。
“您的外卖，请尽快食用，祝您生活愉快。”
声音有些稚嫩，像是个少年。
洛欢接过外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连帽子都没带，身上就是最普通的白T恤，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手上的袋子也是。
见洛欢迟疑，少年急忙补充道：
“这袋子密封很好的，里面肯定没湿，不信……您打开看看。”
洛欢没有动，只是继续看着他。
“你真的是外卖小哥吗？”
少年一下子慌乱起来。
“是……是啊，您看看是不是您点的……东西……”
洛欢这才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是四果汤没错。
因为用了保温袋，冰甚至都没融。
“没错吧？”
见洛欢没有异议，少年便转身想走，手臂突然被拉住了。
“等等。”洛欢说道。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没听到电动车的声音啊。”
仔细一看，少年的脸红得像烧熟了，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慌的。
“我……我跑过来的……”
“跑过来的？这店里我家四五公里，你怎么可能跑过来……”
说道一半，洛欢愣住了。
他拉住了少年的手臂，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在剧烈跳动，发红的脸色和周身散发的热气说明对方的确是刚刚剧烈运动过。
不会是……真的吧？
“你……多大了？”
他试探地问到。
少年猛地摇摇头。
“成年了！”
洛欢“啧”了一声。
“我只是问你多大，你这么着急说自己成年了干什么？莫非……”
“真的是未成年人？”
因为是未成年人，所以没法在外卖平台登记。
连个电动车都没有，就凭着腿来送外卖。
还真是……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要举报你。”
洛欢叹了口气。
“外卖又没事。”
少年抿了抿嘴：“真的？”
“……谢谢。”
“祝您生活愉快。”
“……”
少年见洛欢松了手，便对他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雨里。
“哎，你不打伞吗？会感冒的！”洛欢喊道。
“我这有伞。”
少年回过身来。
“没事的，天气热。”
“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胡来啊，我告诉你，年纪大了有你受的。”
“你等着，我拿伞。”
“不用了。”
“不拿就举报你。”
“……”
两分钟后，少年站在了洛欢家的客厅里。
“对、对不起。”
少年怕把水带到房间，进屋以后就一动都不敢动。
雨水在他脚下汇聚成了一片水洼，还在不断扩大。
洛欢终于找到了伞。
“你这样跑能赚多少钱啊。”
“一单五块呢。”
“……”
“那你一天能跑几单。”
“这个距离只能三四单吧。”
也就是赚十几二十块。洛欢心想。
“你住哪？哎，你这样子，总不会是家里人让干的吧？怎么，辍学打工？”
少年的头一下子垂了下去。
“我家人把我丢了。”
“……哎？”
“我不是这里人。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就记得五岁的时候，他们说要带我出去玩，坐了好久的车。”
“他们带我下车，在路边给我买了一个糖葫芦。”
“我第一次吃这么甜的东西，特别开心。等我吃完回过头，就发现他们不见了。”
“那趟车也不见了。”
“啊……”
“那你这些年……都是怎么生活的啊？”
“美食街的老板们，会轮流照顾我。”
“我就是东一家西一家混饭长大的。”
“当然，我也会帮他们打下手，现在就送外卖……等我再攒几个月，买辆车，一天就可以送二三十单了。”
洛欢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人啊？
“那你……想做什么啊？”
“你想上学吗？”
少年摇摇头。
“我想长大。”
“长大？”
“就是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他们帮了。”
“他们每家都有自己的孩子。我谁的孩子都不是，不能住在他们家里。”
“可你也帮他们干活了。”
少年摇摇头。
“那不一样。他们已经帮我很多了。可那不是我的家。”
“我不能再添麻烦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伞，突然对洛欢鞠了个躬。
“您是我今天最后一单客人。谢谢您的伞，明天我再送回来。”
“祝您生活愉快。”
“你……再等等！”
洛欢喊住了他。
少年停住了脚步。
“我这边也是一家将要开业的餐厅，正在招帮厨。”
洛欢犹豫地说道。
“我看你也挺有经验的，不如在我这里试一试。刚开始我也提供不了什么，就是能包个吃住，之后盈利了会给你工资的。”
“……我还有辆自行车，你可以骑出去送外卖。”
少年眨了眨眼睛。
“你要是觉得我这条件一般也没关系哈，我就是刚好想到……没事，你忙去吧。”
少年猛地又鞠了一躬。
“请让我在这里工作吧。”
“你想好了啊，现在餐饮业这么卷，我这刚创业，可能会很久发不出工资……就是能让你不愁吃住而已。”
“请让我在这里工作吧。”
“我很能吃苦的。”
“……嗯。”
洛欢松了口气。
“那你今晚就留下来吧。”
“我这还带了点衣服，你可以先换上。那边还有个小房间，收拾一下就能住。”
少年点点头。
他的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脸上的红色也退了，露出了一张清秀的白皙面庞。
他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的。洛欢心想。
“你放心，只要我在，就一定饿不着你。”他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缒。”
洛欢一瞬间恍惚了一阵。
“……什么？”
“我姓崔，小崔。”
“噢……”
“老板，你怎么了，怎么眼睛红了？”
“……没什么。”
洛欢转过了身去。
“我有预感，我们这家店会开得很好的。”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后面传过来。
“……你觉得呢？”
“肯定的。”
“我会努力干活的，老板。”
“你都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菜。”
“我一看您就擅长做菜。”
“怎么，我是脑袋大还是脖子粗？”
“您的心好，心好的人才能做出好吃的东西。”
“这两者之间哪里有关系了……”
“当然有关系，用心做出来的东西才能击中人心，是一家店长久开下去的关键。”
“没想到你还能想得那么深。”
“说来奇怪，我看到您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以前见过您似的。您是不是去过美食街的店里？”
“很多年前我就搬到别的城市了。”
“那可真是怪了。也许就是缘分。”
“我也觉得是缘分，好像我们注定会遇到一样……”
“我们的店一定会开得长长久久的……”
“那我们都要努力才行……”
……
（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