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路》陈大包

2、第二回

　　艾尔瓦在夜色镇上住了两个月。在这期间，他清理了夜色镇周围的狼群、蜘蛛和食尸鬼，揭穿了乌鸦岭隐士亚伯克隆比的真实身份，查出了斯温一家被灭门的真相，还杀死了密斯特曼托庄园里阴魂不散的斯塔文。
　　一个英俊潇洒的圣骑士，斩妖除魔，不吝于对人们伸出援助之手。这活脱脱就是从骑士小说里跳出来的男主角嘛。
　　所以一时之间，夜色镇的少女们对艾尔瓦趋之若鹜；年轻男子们虽然愤愤不平，但自问却没有人家的本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圣光在上，”艾尔瓦微微一笑，“我可不是为了得到女性的青睐才做这么多的。”
　　暗色河水汩汩地流着。清风轻轻吹拂着河滩，也吹在翠绿的草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安吉丽娜拨了拨头发，带着笑意的眼睛像两弯新月：“但事实上就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嘛。”
　　艾尔瓦笑而不答，只是惬意地躺在了草坪上，双手枕在脑后，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她情不自禁地侧过头去看他。
　　他长长的金色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不时轻轻颤动着。
　　忽然，他张开眼，凝视着她。
　　“我要走了。”
　　她愣住了。
　　他坐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又重现最初见面时的坚定。
　　“我要走了。”他重复道。
　　“什么时候？”她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双眼。
　　“今天。”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他刚刚并不是在宣布他要离去的决定，而是今晚的晚餐。
　　“为什么？”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我。”他道，“追寻圣光的道路是永无止尽的。”
　　她低下头，狠狠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哭声。
　　“安吉，”他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肩，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的目光，“回答我，你会等我吗？”原来此刻他眼里的坚强就像纸一样脆弱。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
　　他捧起她的脸，往她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
　　她哭得更厉害了。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秀发，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下巴。
　　她小心翼翼地挣脱了，双手环到脖子后，将她一直戴着的那个小小的精致的饰物除下来，放在他的掌心。
　　“带着它，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她道。
　　他看了她一眼，将饰物的盖子“啪”地打开。
　　里面是她小时候的画像。
　　他关上盖子，将饰物贴近自己心口：“我以圣光之名起誓。”

　　不知不觉，艾尔瓦离开夜色镇也有一段时间了。安吉丽娜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大部分时间用于研读各种典籍，有时也会到旅店帮忙。心情实在不好的时候，她会到小镇旁边的那个土坡上逗逗狮鹫。这些可爱的生灵总能让她感到些微愉悦。
　　但其实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她总会有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的心里有什么被抽走了，剩下一个怎么也无法填满的空洞。

　　当安吉丽娜正一片一片地喂狮鹫吃南瓜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鸣叫，吓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天啊！”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急忙从狮鹫上下来，“小姐你还好吧？”
　　被男人一把从地上拉起来，安吉丽娜拍拍身上的土，豪迈地说道：“没事。”
　　“真的很抱歉，没看清楚就让狮鹫降落了。”男人满脸歉意地道。
　　“哪里，是我太大惊小怪了点。”这时，安吉丽娜眼尖地发现了男人别在胸口的黎明之印，便问道，“请问，您是银色黎明里的人吗？”
　　“小姐眼力真好，我的确为银色黎明服务。”男子微笑答道，“不过我眼下正要到外域去执行新的任务。”
　　“您是说外域吗？”她又惊又喜，“正巧，我是专门研究联盟远征队的历史学家哎！”
　　“那这么说来，我们是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吗？”男子调皮地眨眨眼睛，说道。
　　一张圆桌，两杯血鸦旅店特酿，两人轻松愉快地交谈着。
　　那位名叫沃里克·斯托克斯的年轻人啜饮了一口啤酒，说道：“所以你想要找到远征队的下落吗？”
　　“没错。”安吉丽娜点点头。
　　“这可不是你光坐在书桌前就能做到的事情哦。”沃里克道，“有考虑过实地考察吗？”
　　“实地考察？你是在开玩笑吗？”安吉丽娜啼笑皆非，“我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只有被人吃掉的份。”
　　“其实我觉得你身手不错，或许你可以到暴风城的新兵招募处看看。”沃里克正色道。
　　“你是说真的？”安吉丽娜讶道，“他们会收我吗？”
　　“当然会！”沃里克点头，“可能你不太喜欢舞刀弄剑。法师或者牧师说不定会比较适合你。而且，你也不像笨蛋的样子嘛。”说到这里，他恶作剧地笑了起来。
　　“我才不是笨蛋！”安吉丽娜气得鼓起了嘴，然后又自言自语道，“暴风城……说不定可以遇见……”
　　“遇见？”沃里克疑惑道。
　　安吉丽娜低着头盯着桌面，缓缓道：“嗯，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认识一个叫艾尔瓦·麦卡洛尔的圣骑士吗？金发，身材高大，使一把长剑，而且……”而且，还很英俊潇洒。
　　“艾尔瓦·麦卡洛尔……”沃里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只是说道，“我不是很确定，但这听起来像是我在壁炉谷里遇见的一个人。我在潜进去偷圣契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跟另一个人的谈话。”
　　“壁炉谷？！”安吉丽娜吃惊不小，“你是说，他在血色十字军吗？！”
　　“好像是这样没错。”沃里克喝了口啤酒，又道，“要不我再回去帮你确认看看？”
　　“那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她道，“不过我怎么也不信他会加入血色十字军。我一定要亲眼看见才会死心。”
　　“恕我斗胆问句，”沃里克问道，“这位圣骑士……是你的什么人吗？”
　　安吉丽娜听了，苦笑道：“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我想我是明白了……”沃里克微微点头，“这么一来，你是一定会去暴风城了吧？”
　　“你说对了。”安吉丽娜说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离别的一天终于来了。
　　“爸，妈，哥哥，我要走了，你们快回去吧。”安吉丽娜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眼眶微红。
　　“没想到……你真的长大了……”父亲大卫感叹道。
　　“一个人独自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啊。”母亲多洛蕾丝说着，转过头去抹了一下眼角。
　　“你就这样走了，那提米、杰克和彼得肯定要说我了……”哥哥威廉摆出一副苦瓜脸，说道。
　　“我可不管。”安吉丽娜任性地嘟嘟嘴，“你啊，人家阿尔泰娅喜欢你那么久了，你怎么也要有点表示才行啊。”
　　“咳，”威廉轻咳一声，又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算了，坏哥哥。”
　　安吉丽娜正要把头缩回车厢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安吉丽娜！”
　　那真是一把熟悉的声音。
　　“天啊！尤里安那个笨蛋！”安吉丽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才放下布帘，坐了回去。
　　马车载着安吉丽娜，还有她的梦想与希望，一路朝西而去。暮色森林的小路上，扬起了阵阵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