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山外山》苏之灼

17、孔明灯

　　“有。”一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哦吼——！！”大家都开始起哄，除了叶雾身边的某个人，特别安静。

　　“那——是谁呀？”
　　“叶导可是从来都没玩不起过啊！”
　　“就是就是！”

　　气氛被这群人越哄越高，叶雾倒是很平静，摇摇头站起身来：“还真玩不起。”这时候酒已经热了，不用再做俯卧撑了。叶雾打开酒，没多废话直接喝了一杯。
　　还真是玩不起了，她怕自己自作多情。也怕那样，连朋友都做不成。她很害怕。

　　“好！”

　　全程只有方知时没有说话，下一个轮到他。

　　他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抓着手机摇了摇，沙沙的音响声和风吹过沙地的声音很像。

　　在他的题目出现之前，叶雾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方知时的手机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有很多东西想要了解，关于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声音停止。

　　方知时看向屏幕，把题目念出来：“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和谁？”

　　“哇！”
　　“太有缘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方知时抽到了和叶雾一样的题目，一众人又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期待地看向方知时。同时，叶雾的心里也在打鼓。

　　“有想要谈恋爱的想法。”

　　起哄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知时只是笑着摇摇头，和叶雾一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雾看着他倒酒端酒又一饮而尽，老实说，心里酸酸闷闷的。但她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只是笑笑，接着开始下一轮游戏，回到自己房间已经很晚了。

　　组里的人聚在黄寥的屋子里，一个一个面面相觑。他们原本以为，今晚能撮合成叶雾和方知时的。那个app，基本都是恋爱问题，有些问题比较出格，他们团建的时候，如果有对彼此有意思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基本都是靠这个软件解决的。其实他们也都知道这个软件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叶雾......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们互相没有袒露心意。

　　“他们俩对彼此没意思？”
　　“不能啊，那外套都披上了，怎么可能。”
　　“那怎么解释呀？”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也不是没可能。”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声音不小，都被隔壁间躺在床上放空的叶雾听到了。是的，她知道这个软件是这样的，也知道他们提议的初衷，是想撮合她和他。

　　可是她不够勇敢，在那个瞬间，她迟疑了，也犹豫了。那么他呢？是出于什么情绪没有说出他心里的人是谁呢？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给黄寥发了个消息，然后闷头睡去。

　　黄寥收到消息，马上“嘘”了一声，让屋子里的大家都别说话，压低声音：“别说啦别说啦，我姐能听见！她要睡觉啦！”

　　大家这才散了，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黄寥看着手机里叶雾给他发的消息，觉得非常不对劲。今天晚上他留意了，叶雾的情绪不太高，就是第一轮游戏过后。他听了大家的分析，觉得他姐眼里和心里是有方知时的，但是今天没有说出来，方知时也是。

　　想给方知时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今天不说，打开手机之后在对话框输入了很多话，又想到叶雾一直告诉他，要淡定，要三思，要多想一想再做事情，于是他收起手机。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寥一直都没有睡着，他越想越气，也顾不得什么师兄弟情分，他尽量压低自己的怒气，再次打开了和方知时的对话框。

　　他说：【师哥，看你今晚情绪不高】

　　这时候其实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没想到方知时竟然能秒回他。

　　方知时：【我没有信心。】

　　他承认了？
　　黄寥翻了个身，睁大眼睛，马上回复。

　　......

　　所以说，方大哥是因为怕自己表白被拒绝才没有说的？

　　方知时：【不是怕我被拒绝，而是怕她会介意。】

　　在那样一个周围都是她的好朋友的环境下，如果突然被她没有感觉的人表白，她会是什么感受？

　　这下换作黄寥哑巴了，他不知道要回复些什么。难不成是大家的分析出了错？难道他姐对他师哥没有感觉？

　　看到方知时的消息，黄寥那一肚子为方知时生的气也消了。想着想着，就握着手机睡着了。方知时那边，自然是没有再收到黄寥的回复，彻夜未眠。

　　叶雾又何尝不是。

　　她思来想去，想着和方知时从网络上认识之后到现实里再相处的点滴，很难有人会不对这样的他心动吧。心细又大胆，浪漫又温柔，稳重却又有着少年气，很有爱心，也很善良。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的呢？是怎么做到把所有优点都集于一身的呢？

　　今天晚上，他虽然未言一字，但却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方知时那边，好像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为什么黄寥会突然和他说这些？

　　在他回答过问题之后，似乎身边的叶雾也沉默了许多。

　　他看向房间茶几上放着的东西，那是他今天跑了很远才拿到的，下午才回来。明天下午就要从西城离开去c城了，虽然距离拍完还早，但他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在这部微电影拍摄结束之后可能就要没有交集了。

　　他想得心烦意乱，与他仅仅一墙之隔的叶雾也同样没有入睡。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叶雾皱着眉头打开，却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知时：【要出来吗？】

　　叶雾甚至没有回复，直接下床穿好衣服拉开门，看到方知时就在她的门前等她。

　　“多穿点。”他看了眼她穿的衣服。

　　“已经够多了......”

　　她看到方知时胳膊上还搭了一件外套，是那天他借给她穿的那件，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有些东西。他把外套递给叶雾：“穿上吧，晚上冷。”

　　是要和她一起出去的意思。

　　叶雾接过来披在肩上，和他并肩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方知时推开门走出去，叶雾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但对于他，她总是有种莫名的信任，于是跟在他身后，他带她到了民宿小院里的一片空地。

　　这里的栅栏上有星星形状的灯饰，不太亮，但装饰起来很好看。

　　她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圆环形状的扁片儿，又拿出一小块白色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她才明白过来这是蜡，那个扁片儿是孔明灯。她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放过孔明灯了，上一次还是小时候，她爸爸带她一起放的。

　　“叶雾。”

　　方知时把包装袋散开，拿出白色的蜡块，叫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

　　她过去和方知时一起把孔明灯展开，由方知时拎着上端，和她说：“打火机在袋子里。”

　　除了打火机，叶雾还一起把里边放的马克笔拿了过来。以前放孔明灯，她都会在上面写字。

　　“要写点什么吗？我帮你写。”

　　“可以写什么？”

　　“都可以。”

　　“你先写。”

　　叶雾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用手挡着她这半边：“好，不许偷看。”

　　她落下最后一笔，没有把笔帽盖上，做好准备要接着给方知时写：“写完了。”

　　“那就帮我写上我没说出来的话吧。”

　　“好，你说。”

　　方知时站着拎着灯，和弯着腰的叶雾隔着孔明灯，说话的速度依着叶雾写字的速度。

　　“第一个字，想念的想。”

　　“第二个字，禾口和。”

　　他说到这个字的时候，叶雾的笔停了片刻，但想起他今天关于某个问题的答案，她接着写。

　　“下一个字，女旁加一个也，之乎者也的也。”

　　“然后，谈论的谈。”

　　谈论的谈，似乎也是另一个词语开头的字。

　　“再然后，恋爱的恋。”

　　“最后，恋爱的爱。”

　　方知时的话，证实了叶雾的猜想——连在一起，是“想和她谈恋爱”。

　　叶雾落笔时，看到连在一起的句子，站起身看向方知时，手里的笔还握着，有些惊讶的表情。她没有从方知时的表情中看到任何不自然或者是欺骗，他眼中满是真诚，还有她身后的一点灯光。

　　“打火机。”

　　谁知道两人正对视的时刻，方知时突然提醒她拿打火机。方知时把灯给她，自己拿过打火机，点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把蜡点着，孔明灯里的空气受热膨胀起来，白色的孔明灯摇晃着缓缓上升。

　　上面写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愿。

　　这个孔明灯和之前她放过的不太一样，底下有个线圈，像风筝一样。灯的线，握在方知时手里。

　　“这里不能放飞孔明灯。”所以他提前加工了一下，把孔明灯用绳子拴住。

　　孔明灯越升越高，高到看不清楚他们的心愿，但到了某个点就静止住了，不再上升。因为线到了尽头，现在是方知时手里牵着灯。

　　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叶雾简直想掏出相机为他拍一张照片。

　　两个人一直等蜡燃尽，灯掉落，才回去。

　　想和她谈恋爱。
　　“她”是谁？

　　当时除了他们彼此，那里也没有别人了。他在对谁说呢？对她吗？

　　回到屋子，叶雾收到了方知时的信息。

　　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和他一贯会加的标点符号：【你。】
　　但下一秒，又马上撤回了，换成了【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