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燕以敖》暮婉樱喜欢吃泡芙

1、第一章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这是一个关于那个遥远而神奇的时代的故事。
　　燕王喜二十四年，荣城乡下。
　　明明是处在大争之世，可这小小的燕国的乡下却有着这个时代难有的和平安宁。
　　阳春三月，田野中已是春意盎然，新绿的枝头传来子规的啼鸣，各色野花也争相开放，正是乡村一年中最有生命力的时候。
　　溪边林下，几个少女浣衣归来，叽叽喳喳的笑语声令树林都热闹了起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抱着装满衣物的大盆，还不停的弯腰采着林中的野花。
　　“唉小燕，你采这么多花是想送给谁呀？”一个稍大些的女孩笑道。
　　“哎这还用说，肯定是给她的鹿瑜兄呀！”另一个女孩笑着轻轻撞了撞被唤做小燕的女孩。
　　小燕的脸一下子红了：“阿兴你别瞎说……渐离兄……他前几天还给我们家送了干肉，我……我摘点花答谢他……”
　　“哈哈哈——”几个女孩都笑了。
　　“鹿瑜倒是挺有才能的，筑还击的好，也难怪你喜欢他，”阿兴，也就是那个稍大些的女孩看着小燕涨红的脸，又笑了：“但是他原来身体不太好，人也文文弱弱的像个女子，干不了重活，让人感觉没安全感，还是个小孩。”
　　“可不是，我可是看着鹿瑜长大的。他长的可真像他姊姊，尤其是那眼睛，比咱们这些女子都漂亮。只是可惜总是让人感觉阴柔，像没长大的样子。不过他还小，再长长说不定就是个高大俊朗的儿郎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宽慰小燕道。
　　“阿兴，星娘，渐离兄他都束发了，咱们不能叫他的小字啦！他叫高渐离！”小燕红着脸争辩道。
　　“哈哈哈——”大家又笑了。
　　“唉小燕，你知不知道鹿瑜要离开家进城去呀？”一个矮个子的女孩拍拍小燕说。
　　“啊？”小燕有些惊讶：“哪……他要走多长时间啊？”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啦？”矮个子女孩笑着说。
　　小燕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好像若有所思。
　　一户人家的院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打理庭院。
　　少年不过刚刚束发的样子，白净的脸上稚气未褪。为了方便活动，他头带抹额，宽大灰袍的袖子用襻膊束起，下摆系住，正在院中收拾东西。
　　“渐离兄！”一个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响起，少年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那个抱着大盆衣物的女孩，笑了笑：“小燕回来了？”
　　“渐离哥，”小燕走上前，站在篱笆外向渐离递上一束野花：“给你，谢谢你的干肉！”
　　渐离接过花束，看看小燕微微发红的脸颊，又笑了：“没事的，你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拿点。”
　　“渐离兄……”看着渐离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小燕磨蹭了半天才说：“你……要进城去了？”
　　“嗯，明天就出发。”渐离说道。可他突然看到小燕脸上失落的表情，就连忙说：“要走一段时间，也许明年我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点城里的新奇东西，怎么样？”
　　“嗯嗯，好呀！谢谢渐离兄！”小燕脸红红的，又笑了起来。
　　看着小燕笑着离开，渐离怔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干活。
　　忙忙碌碌，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来，当渐离把最后一个柜子打扫干净，已经是二更了。
　　鸡和猪托给了邻家老丈打理，家中的物品已经封好，不要的东西卖了换钱，书籍放在陶瓮里埋到了地下。行李符节也已经准备好了，应该没什么疏漏了。渐离细细想着，不经意抬头看向屋外。
　　屋外的桃树和梅树枝繁叶茂，树叶在月色的笼罩中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这熟悉的风景，却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见到。
　　看着屋外的树影，渐离缓步走到窗前，抬头看看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攥紧了手中师父留下的符。
　　明天，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养了他十年的地方，离开这个长着桃树和梅树，充满儿时记忆的院子，在没有师父的照顾下到城里靠自己生活了。
　　渐离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他从未有过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什么样子。他要干什么谋生？又要怎么与形形色色的人交往？他的未来是平凡一生，默默无闻？还是可以为人赏识，平步青云……高渐离……这个身份又能维持多久………
　　他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他不是鹿瑜，她是鹿瑾，鹿瑜的姊姊，一个女子。真正的鹿瑜早在七年前就因为急症夭折了。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和师父知道。
　　她还记得在弟弟去世那天的夜晚，也是这样清明的月光，她含着泪走到师父面前稽首行礼，说愿意替弟弟活下去。
　　她记得师父眼中那惊讶的光，师父愣住了，用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过了半天才叹道：“鹿瑾，这样……你会很难。”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是：“师父，我答应了鹿瑜，我要替他好好活下去，不能让师父再失望了。”
　　那时小小的自己一定非常坚定吧，不然最后师父又为何答应了她？
　　只是那时的自己，从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过。
　　渐离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案上那只名叫“鹤鸣皋”的筑。
　　筑身由上好梧桐木制成，木制温润，像是有些年头了。筑上饰有精致的错金银鸟纹与朱红藤纹，端庄大气又不失灵动，一看就是匠人耗费极大心力制成的。
　　师父把他心爱的筑留给了自己的徒儿，只身不告而别。师父是一直想让他的徒儿做一只飞于云汉，鸣于九天的鹤，可是她高渐离真的做的到吗……
　　突然想击筑，好让自己的心安定一下……可是这么晚了，再击筑就要扰人了，怕是不太好吧。
　　渐离又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案前，将筑装入锦袋，放在行李旁，吹熄陶灯准备去睡觉。
　　无论将来有什么困难，就让它来吧，我都不怕。渐离在寝衣中攥紧了拳头，不知怎么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