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溪》寀寀

12、正文（六）

　　晚饭是佣人送到房间，离离一个人吃的。冥邵北被传唤到书房，就再没露过脸。
　　有人敲门。
　　“进来。”
　　佣人站在门口，被冥邵北留下“保护”洛离离的叫作兰的女人拦下，两人交谈一会儿。兰走进来传话：“少爷叫离离小姐换好衣服后去花园，”顿了一下，又觉得应该交代清楚，道：“是佐藤小姐为少爷举办的接风酒会。”
　　离离懒得理这个一身黑色制服的女人，转身进了浴室，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兰只听自己主子的命令，自顾自的从衣橱里挑出礼服鞋子。离离洗澡出来无视拿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的兰，绕行去卧室睡觉。兰一路紧随，誓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没过多久，又有人敲门来催。离离不耐烦，扯过衣服，对兰讲：“你可以滚了，本小姐要换衣服。”
　　兰不动，仍站在原处，双手环胸望着她。离离无奈，不就是鸿门宴么，她都成囚犯了，还怕什么更糟的状况，死了最好，省得给洛啸楠惹下烂摊子。赌气开始当着冷面女的面，开始脱衣服。兰到底不是真的脸皮够厚，看她是真的要换，便转过身去，走远了。
　　离离整理好着装，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她记得冥邵北说床底下的箱子有些枪，如果有意外可以拿出来用。打开来看，让离离的眼前一亮，心底当下欢喜，不错的装备啊。兰走过来似要阻拦，离离已经装好了一只枪，挺乖巧的小手枪，仿佛为离离定制一般，握在手里异常满足。兰还不及靠近，离离已经闪身到她身侧，用枪抵在她的太阳穴处，笑的灿烂：“还是子弹更有趣。”好快的身手！兰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枪套，但还是晚了一步，难怪主人交代要倍加小心，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反而不做声响，离离好奇的忽闪着大眼睛压低声音问：“你不怕我杀了你？”
　　“主人说，离离小姐这时还不会杀我们。”还是一成不变的古板语调。
　　洛离离轻笑，冥邵北倒真是会揣摩人心，猛地收起笑脸狠狠说：“可惜了，本小姐最讨厌别人猜测我的想法。”兰心下紧张，叹息怎么又是一个阴晴不定的，闭上眼睛，不敢轻举妄动。忽然听到一声响，外间沙发旁的落地灯打碎了一地，原来子弹擦着兰的耳朵射到外间的落地灯上。洛离离看到兰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嘻嘻笑出了声，自得其乐说，“消音效果还不错。”把枪重新收起来，装进枪套，撩起礼服裙摆，绑在大腿上，坐在梳妆台旁，给自己化妆。对着镜子摆出标准的淑女笑，仿佛叹息般道：“离离，你怎么可以长的这么美。”兰满脸黑线，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过她也确实美，像什么呢？像仙女，可是又比仙女多了烟火气。
　　兰记得那次她送情报给主人，在主人的房间第一次见到她。秉承一贯原则，兰不敢随意张望，可还是注意到了躺在主人身旁的女人，能够亲近主人的似乎只有老主子，在兰心里冥邵北象征的就是神灵，是不可让人亵渎的，多看他一眼都是罪过。可是那个女人头枕着主人的大腿抱着PSP神色专注地打着游戏，偶尔张嘴吃一粒主人喂来的草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主人与女人如此亲近，不得不心下震惊，仔细端详却并不觉得恼怒，那女人神色自然，慵懒中透着一股灵气，一张脸美的惊人，美女兰见过很多，但洛离离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沙发上他们两人一坐一卧，仿佛与世隔绝，兰觉得这个女人是上天配给主人的，只有她的相貌才配得起主人。
　　此刻佐藤家的花园灯火璀璨、衣香鬓影，人来人往，一派歌舞升平的场面。洛离离看到入口处的安检异常仔细，誓有一种一只多余的苍蝇都飞不进的状态，心有余悸，为裙子里的藏枪稍稍担心，但想到反正自己现在是冥邵北的人，若真出点事，正好可以看看冥邵北的势力到底到了哪个程度。不过显然洛离离想多了，从内厅楼上直接下来，并没有经过安检关口。
　　她刚到大厅，便见到一身清凉的佐藤纯子，满身珠光宝气，窈窕的身材包在紧身的金色小礼服下，胸前呼之欲出，大有爆奶之势，小小的礼服使她两条雪白纤长的腿完全曝露。洛离离实在不愿去招惹这个愚蠢的大小姐，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吸引到冥邵北那个小鬼头吗？洛离离点头笑笑打招呼，正想绕开走，却被佐藤大小姐伸手拦下，“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冥已经答应父亲不久的将来就会和我订婚，识相的话，你最好自己离开。”最后的“离开”二字咬的特别重，佐藤纯子得意洋洋地说完，看着洛离离木然的表情，低头轻声说 “别给我装听不懂日语，我不是冥邵北，没那么好骗。”转身离开。
　　这个女人还不是一无是处，但也就是那么一处，洛离离轻笑。转身又八卦地想，可怜的冥邵北那么小就要订婚，还要招个母老虎在家。
　　所以在花园里，冥邵北刚见到盛装的洛离离，便听到她神秘兮兮的小声问：“小北，你今年几岁了？”冥邵北愣了一下，随后浅笑，同样用低的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回答：“离离放心，我们可以领结婚证的。”洛离离囧，这孩子一句真话都没有，也不知道佐藤纯子看上他什么了，难道就是这副好皮相？
　　“冥少？”一个声音差了进来。洛离离愣了一下，四哥？四哥怎么在这儿？
　　冥邵北笑笑，眼底精光一闪而过，看来想要利用洛离离这枚棋子的人不只一个两个啊，局势是越来越乱了，越乱越好！亲密地揽着洛离离款款上前去打招呼。
　　冥邵北打量着面前这个霸气十足的男人，缓缓道：“秦天，难得一见啊，洛老最近还好么？”
　　秦天看到冥邵北亲密的举动，心底暗暗不爽，心里像被什么抓过一样难受，面上却笑着道：“老爷子还是老样子，精神的很。就是常常念叨这个丫头，玩的都不知道回家！”警告地瞥了一眼洛离离。
　　“四哥，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一见面就骂人。”洛离离实在不解现下的状况，只能陪着这些人演戏。
　　“离离从小被娇宠惯了，一定给冥少添了不少麻烦。”
　　“我很荣幸能拥有这么可人的麻烦，这种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冥邵北亲昵地将洛离离搂在怀里，勾着嘴角始终噙着笑，若有所指的继续说，“秦天最清楚，不是么？”
　　“也许在别人眼里是个麻烦，一家人哪有麻烦一说。”秦天不动声色答道。他不知道冥邵北和老爷子到底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要将离离压在这里作人质，但就冥邵北现在暧昧不清的态度，无论如何他也定要带离离走。
　　唉，洛离离头痛，还没说几句有用的话，这两个男人，不，应该是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就开始相互争锋了。
　　佐藤纯子也注意到了他们，摇曳生姿的走来，嗲声嗲气道：“冥，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好久，父亲叫你和我一同过去见几个朋友。”很女主人地对秦天礼仪的笑笑道，“不好意思，叨扰了。”深情款款地望着冥邵北。
　　冥邵北抚着洛离离的手，似在安慰，低声附在离离耳边道：“乖乖的听话，我一会儿找你。留点时间让你和你的好哥哥好好叙叙旧。”临走时在洛离离唇边轻轻印下一吻。洛离离任由这小男孩吃豆腐，心里狂呕，冥邵北，你真的演过了。在外人眼里，这对恋人情深似海，只有离离明白冥邵北临走时警告的眼神， “我给你机会了，你要是敢逃跑，到时候别怪我心狠。”
　　切，谁怕谁！洛离离瞪着冥邵北的背影鄙视。回头以眼神示意秦天随她来，行至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据她长时间的侦查，这个庄园的安全措施虽不及冥邵北前些日子的那个真空牢笼，但也不容小觑。可地方大了，总会有漏洞和空隙。
　　“洛啸楠叫你来谈判的，还是，直接掳人？”外人走了，洛离离也不再去演那亲情戏了，面上依然笑着，声音却恢复了冷冷清清，嘴角隐隐含着一丝讥讽。
　　“离离，你还好吧？他有没有伤你……”秦天关心之色显露无疑，颇有些心急的伸手去拉洛离离的胳膊，被洛离离巧妙的躲开。他派出的人一直查不到离离的下落，前不久刚找到了冥邵北在日本的一个私人地址，猜测离离就被囚在那里，还没行动就听闻佐藤博安义子佐藤冥回国，佐藤博安有意让其继承自己的家业，召开酒会诚邀各界人士为其接风。娱乐八卦说佐藤冥此次归国随行一名中国女子，并对其宠爱有加，带其一同入住佐藤家主宅。秦天猜测这个女人极可能是离离，但万没有想到冥邵北敢嚣张至此，竟光明正大带着洛离离抛头露面。或者离离真的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小男生所以才不离开他？想到这个可能，秦天眼睛阴狠之色一散而过，他已经错过她七年，这次是再不会放手了。
　　“老爷子没通知，四哥这次是冒着大不敬来解救你的。”秦天又恢复一贯冰冷的语气，“就怕你个小丫头不舍得那小帅哥，不肯跟四哥走。”秦天想伸手揉揉离离的发，一抬手才发现今天她的头发盘的纷繁复杂，皱皱眉又放了下来。
　　“洛啸楠的大事业遇难题了？”洛离离试探的问道，一脸的不屑一顾。
　　“额？谁同你讲的？没有的事。”冥邵北不会连洛氏内部分化都和离离讲吧？
　　“呵呵，四哥，你太小看我了。不要以为我被困在这小小一方地就对你们所为都不知不闻。”洛离离说话间神色忽然凌厉起来，只秦天那一闪神，她便知自己猜对了。
　　“离离，你听四哥说，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严重，小打小闹，老爷子也就是懒着管。”秦天不想多谈。“四哥带你回去，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我现在还不能走。而且，在日本你带不走我的。”洛离离抬眼望着秦天继续道，“我倒想看看这个冥邵北到底是多大的神！”
　　秦天听了前半句，面色不悦，但听完后半句，便自然地笑了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洛离离！不过万事小心，四哥给你提个醒，老爷子和他有笔大买卖，少惹事为妙。”
　　“我自己有分寸。”
　　“离离？”
　　“怎么？”
　　“当年的事，你……你还怪四哥吗？”秦天面色犹豫，虽然一早就想和她解释，可真的问出口竟还是这样让人紧张。洛离离望着远处的灯光人影，回答他，又仿佛对自己说：“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回眸对他笑，秦天瞬间觉得呼吸舒畅，有种拨开乌云见日光之感，“四哥，我是真的不记得了。而且我知道四哥是为了我好。”
　　“那就好。”秦天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轻噙杯中的酒，以压制自己的激动。心下嘲笑自己，非洲谈判时把命都压在别人手里也不曾紧张，面对这个丫头却总是慌乱。
　　两人一阵沉默，各自思绪。那时洛离离去上海读大学，生活都是小五安排的，包括身边安插的保镖、平时家里的保姆园丁都是小五的人，大家把消息整理好汇总给小五，再由小五将有用的信息汇报给洛啸楠。洛离离已经习惯了这种风筝的生活，永远受监视受控制，不挣扎不反抗。但和韩灏辰的恋爱打乱了一切，小五知道了，第一时间从北京飞到上海来和洛离离谈话，最后答应帮她掩盖这件事。那时候洛离离并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只是场恋爱。不想没过多久，洛啸楠就知道了这件事，把小五训了一通，由秦天接管处理。四哥一向手段狠厉，又不太讲人情，洛离离是知道的，便和韩灏辰假意分手，结果四哥依然派人警告他，韩灏辰继续纠缠，差点被打死，就是那次，洛离离抱着满身是血的韩灏辰，吼：“秦四，我恨你。你们都是魔鬼。”秦天听到手下人回来报告这些时，心一下子就凉了，离离的性格他知道，他想这辈子他的那份心意，她是不会再要了。后来洛离离知道，也是四哥的人把她谈恋爱的消息报给了洛啸楠。
　　可是，七年时间已证明她坚持错了方向，也磨灭了当初的恼羞成怒。其实洛离离从没恨过秦天，他们的世界从来目无法纪无视人命，伤害，是他们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