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追日》叶弭

1、醒来挨打

　　早晨，赶时间在路口过马路的时候，裴娟被一辆急速驶来的汽车撞飞到空中，落在引擎盖上，鼓鼓响动的车盖下好像有什么巨大的气流把她往里吸。她只觉得，有什么从身体里飘走，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不知多久后，裴娟被强烈的摇晃弄醒似乎有人抱着她，可她不敢睁开眼，怕看见让人害怕的东西比如阴暗的地府。耳边有微弱的声音，裴娟竖起耳朵听。

　　好像是个女人在说老爷放了她吧，老爷你要打死我们的孩子吗？

　　这个孩子是指她吗？老爷？她被阎王爷爷派到阴间谁家了呀？（阎王爷爷说：啊呸，派谁都不会派你，你这个祸害精还是气祸害人间吧。）

　　然后，抱着她的那人哭着说：“老爷，求求你放过小姐吧。”随后一只颤抖的手握住裴娟的手，抽抽泣泣的喊小姐。

　　穿越了！裴娟的运气不错，居然是个小姐。可是等等……她兴奋不起来了，这似乎是个倒霉小姐，还没睁开眼就被人打的躺在地上。关键打人的好像是亲爹。

　　“莲花让开！”一个冒着火气的男声近了，还没等裴娟睁开眼，有风声夹着什么让人恐惧的气息从天而降。就听见莲花凄惨的大叫一声， “啪！”不用看也知道，被鞭子抽了。

　　好痛啊！鞭尾扫过裴娟的身子，痛的她猛地睁开眼，怒视上空的那个人。

　　中年人，一脸怒火一脸黑皮一脸胡子，穿着类似汉服的暗青色长袍，黑色腰带上绣着暗色花纹，腰间还系着一块碧绿的玉。

　　也许是裴娟眼里的怒意让他感到意外，她明显的看见他愣了一下，再次扬起鞭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老爷……你不能打了啊。再打就连我一块打死吧……”一个中年妇人哭着扑在裴娟身上，歪头对老爷哭着嘶喊。

　　娘？裴娟看她，她侧着脸看不清，但脸应该很圆润，因为她身上的肉好像挺多的，压得裴娟有点喘不过气。

　　再后来，又过来几个人，好像有老爷的小老婆，因为她喊娘姐姐，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再后来几个下人替裴娟求情，老爷他才收了手，忿忿的由他的小老婆陪着走了。

　　“玥儿……”所谓的裴娟娘抱着她大哭，磅礴大雨般的泪水瞬间就打湿了她的眼，还流到她嘴边，咸咸的。

　　也许是裴娟占据的这副身子很依恋她血肉相连的娘亲，裴娟对她的泪水没有排斥感，对她的拥抱感到很舒坦。在她的哭声中，裴娟竟然睡着了。（阎王爷爷说：靠，你这个大笨蛋，那不是睡着是昏迷。）

　　再次醒来，裴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天亮着，外面的太阳很好很明媚，从敞开的屋门里斜照进来，阳光所经之处，有浮尘飘在空中，透着金色光芒带来一点点真实的感觉。

　　依稀记起有个叫莲花的丫头，裴娟喊道：“莲花。”这声音……，如此嘶哑难听，而喊过后只觉嗓子那里很疼。

　　莲花听见了推门进来，看到裴娟歪头看她，惊喜的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床边，抓着裴娟的手大哭：“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来人啊，快去告诉夫人，小姐醒了。”

　　这是件喜事，对于某些关心小姐的人来说。在莲花的帮助下，裴娟半靠在床上，瞄了瞄屋子，从摆设的家具看来，这户人家不是一般的大。屋里，全都是高档的红木家具，还有那些纱帐及桌子上摆放的青花瓷瓶以及屏风等等，无不透着殷富的气息。

　　不久，屋外传来叫嚷声，有人跑来了。人没到声音已到，“玥儿，玥儿，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啊。”门被推开后，一个妇人领着一个丫鬟冲进来。

　　夫人抱着裴娟，头被她按在怀里，有点熟悉的味道立即才窜入鼻中。侧耳倾听她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哭声，心底某处似乎很柔软，很喜欢这个怀抱。

　　“娘……”裴娟小心试探的叫了声。

　　“玥儿……”夫人捧起她的脸，泪水涟涟道：“痛不痛？哪里不舒服？”

　　裴娟摇摇头。又被她抱入怀，一个劲的哭诉起来。“玥儿，你这个傻孩子。不要娘了嘛，你喜欢太子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封了太子妃，你怎么能去寻死呢？你这个傻孩子啊……！”

　　太子妃！裴娟吓的身子一抖，缩在她娘怀里不敢动了。好壮烈的一个女子，只是奇怪的是既然喜欢太子又被选为太子妃为什么要自尽？脑袋被门夹了不成？却不知裴娟到底是在何时跑到这副身子里来的。

　　裴娟推说累想睡觉。娘连忙放下她，声色严厉的叮嘱丫鬟要小心伺候说了好一会儿才走。屋里安静下来。裴娟想安静的思考一会儿，然而这副受伤的身子太需要休息了，刚闭上眼就沉沉睡去。

　　醒来时眼前很暗，屋里只有一盏油灯燃着。手被人握住，歪头看，是莲花握着她的手趴睡在她身旁，小脸上还有深深的泪痕。

　　这丫头对小姐倒是很忠心。推醒她，裴娟让她上床去睡，有事了再叫她。说了好几遍裴娟佯怒她才跑到外屋睡觉。伤在身，即便旁边有人守着依然那么火辣辣的痛，又何必让人跟着一起遭罪呢。

　　静静的躺在床上，裴娟接着回想这一天的事情。撞车穿越复活小姐自杀，似乎未来的日子很精彩。喉咙里破了很痛，莲花说她从河里被人捞上来，抠了她的喉咙才被救醒。不敢说太多的话，心里对这陌生的世界很迷茫，她时而沉睡时而清醒辗转反侧了一夜到天明时才睡着。

　　夫人一大早就来看她，让她静心养伤还说爹虽然打了她其实心里也很疼。裴娟只能以沉默来对之，真正玥儿的所作所为在这里定是大逆不道之举。

　　只是，裴娟还不知道她的全名是什么呢。

　　夫人走后，裴娟哑着嗓子问莲花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伺候吗，莲花这一听，吓得变了脸色。裴娟暗觉不好追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莲花支吾了半天被裴娟连哄带吓的道出真情。本来还有个丫鬟叫荷花，昨儿个是她当值，老爷责怪她未能看好大小姐以至于大小姐跳河自尽，这会儿还被关在后院柴房呢。

　　裴娟叹气，这正主儿要死旁人哪能晓得？再说了这会儿人没事干嘛还不放人？裴娟想去看看那丫头，可莲花死活不让她出去。为了不再牵连人，裴娟让莲花转告她娘放人。

　　趁着莲花出去时裴娟摸索下床在屋里四处乱翻，翻来翻去也不曾有个字画之类的东西，就连女孩儿绣的帕子也很少见。

　　折腾一番有些气喘，裴娟坐在床边暗想这个玥儿可是个异类。要不文要不武，可她这里什么都没有。却不知她爹是什么样的大官。

　　不多久，夫人带着好几个人过来。裴娟不认识人啊，只好装没力气不说话只用眼睛瞅她们。从她们谈话间知晓，是二夫人三夫人还有二夫人生的女儿她妹妹三夫人生的儿子她弟弟。裴娟说累又把她们赶走了。

　　荷花被放回来，却是一身伤。虽然与她没有感情，可裴娟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姑娘被打成那样看着仍是很是难过。偷偷把她的补品往她房里塞了不少。莲花和荷花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好似她是怪物般。

　　裴娟知晓，定是以前的正主从不曾这么做过。于是她傻笑，“哎，我是鬼门关前走过一趟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这话说的，惹得那两个丫头眼泪直流。

　　荷花要养伤，所以是莲花照顾裴娟，本来夫人还想派个人过来，裴娟怕人多嘴杂坚决不肯要。裴娟很想问莲花关于她的事，又怕被看出什么，便从侧面打探为何她爹不来看她。

　　莲花支吾道：“回小姐，老爷、老爷还在生气呢。听夫人说她已差人给叫大少爷回来劝老爷。”

　　“我哥？”

　　“是啊，兴隆县离京城也不远，很快就能到家。到时候就有人帮小姐说话了。”莲花很高兴的说道。

　　情况似乎很复杂，她哥跑去兴隆县干啥？裴娟摸摸耳垂，问道：“兴隆县在哪儿？穷不穷？”

　　“不穷，富庶的紧，离京城大约一百里路。”

　　听闻莲花的声音有点不对劲，裴娟抬眼看她，对上莲花怪异的目光。裴娟暗自抖了抖，被发现什么了？

　　莲花忽然跑到她跟前，半蹲下抬头疑惑的看她。被她吓了一跳，裴娟拂拂胸口痒怒道：“臭丫头，吓死我了。”

　　莲花却显得愈发的疑惑，眨眨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尽管说。”忽然心里有点不安。

　　“小姐去过兴隆县，为何不记得那里的状况呢？还有小姐，你以前可不曾喊过奴婢臭丫头。”

　　略带疑惑不解不安奇怪的声音却好似一锤砸在裴娟的心口，小心谨慎的伪装再伪装还是差点露馅。

　　于是，裴娟装傻，“是吗？我去过？咦？我怎么不记得了？啊……啊……我、我、我。”叫完捧着脑袋干嚎。

　　莲花大惊忙跑去叫人。没多久，夫人来了。再没多久，大夫来了。大夫把脉问了好多问题最后总结，小姐落水时呛着伤了脑袋，时间长了就能恢复。

　　得，乃一庸医！下辈子她也恢复不了。

　　装着害怕的样子，裴娟抱着夫人干嚎，“娘，这可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惹的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她叹气。

　　大夫说她没有记忆，所以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询问过去的事儿。

　　她在这里叫萧玥晴，据传萧玥晴出生那日好几年不曾落雪的夏国突然天降瑞雪，有道士上门说她是富贵命。爹是当朝宰相，有个姑姑在宫中乃萧淑妃。听闻这个称号时裴娟差点噎住，萧淑妃……好大的封号！

　　萧玥晴甚的皇上和淑妃喜爱，偶尔接进宫放养。因而打小便和太子相识，喜欢太子八年却一直得不到太子的好感，靠着姑姑和爹的面子终于被封为太子妃。

　　然后，她接到圣旨的那晚，又哭又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留下书信一封趁人不备跳入河中，幸亏被及时发现才免遭一劫。

　　她有一个哥哥，乃兴隆县的县太爷，一年到头也就在过年时才回家一趟。听闻此裴娟终于明白，爹是宰相，完全可以给他在京城谋一职务，偏偏跑去县城当县太爷不是搜刮民脂是什么？

　　从莲花的闪烁的话语里，裴娟又发现，萧玥晴似乎脾气古怪的紧，其他奴才婢女见到她都低着头显得很怕她。

　　了然的点头，大户人家的千金，必定是骄傲、任性、桀骜不驯咯。只是倒霉催的，成了太子妃却想不开，脑袋不是被门夹了是什么？活生生的让裴娟来替她承担鞭刑的疼痛。

　　不过，静下心来想一想，裴娟还真有点替这个小姐不值了，八年抗战也换不来一点感情！死的其所干净。

　　裴娟像个公主一样被供着，一日后她哥果真到家，见了他爹娘后便来瞧这个妹子。萧文昌与萧玥晴长的很像，都是圆脸圆眼睛很有富贵样，只是他看上去和蔼可亲容易接近，而萧玥晴却显得有点骄气。

　　萧文昌和萧老爷一同进来，萧老爷说了两句就急匆匆的走了，脸色很好看，气场很大，进屋后裴娟只觉得这屋子特冷，像冬天到了一样，躲在她娘身后不敢跟他太过靠近。

　　裴娟想，定是那鞭子留下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