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摧城

44、偷偷摸摸

　　贺华醒来后被告知，他得了轻微脑震荡，为避免出现颅内延迟出血的情况，医生建议他留院观察几天。
　　这个“几天”具体是多少天，医生也说不准，但蒋玉锋那边发话了，在他没彻底康复之前都不准擅自离院回派出所。
　　贺华无奈，不过他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儿戏，医生顺带提了一嘴，说他的精神状态早就出问题了，即便没有这次袭击也会垮下来。
　　行吧，这次住院就当是公费休养了。
　　但脑震荡带来的后遗症是头晕胸闷兼想吐，别说睡觉了，他连吃东西都没胃口。
　　挂了一上午的葡萄糖水，症状总算有所减轻，贺华尝试入睡，可一闭眼就会回想起被飞车党袭击的画面。
　　该庆幸砸在他脑袋上的是双截棍而不是棒球棍吗？
　　除了脑震荡外加额头上留下的淤青和擦伤外，他身上再没有更严重的伤了，对比之前几个因遭遇袭击而陷入重度昏迷的同事，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事情发生得未免过于凑巧，逃犯流窜，警察在执勤中接二连三遇袭，机车党出现在戒备森严的展销会上……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一个节点，问题是，那个节点到底是什么呢？
　　贺华百思不得其解，他越想越头疼，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无聊之际只好翻出手机查看了一遍有关袭警案的相关新闻报道。
　　没记错的话，公安局发布那几名逃犯信息的时间点是在6月20日左右，而近期第一起袭警案发生在6月25日，两件事前后发生的时间过于接近，只用意外解释似乎说不过去，毕竟在频繁发生袭警案后，公安局就把对逃犯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胆敢袭击警察的暴力分子上。
　　真的是巧合吗？
　　贺华放下手机半躺在病床上，脑袋还是“嗡嗡”地响个不停，左右环视了一眼，偌大个病房居然就空得只有他一人，护士过来给他换葡萄糖水时跟他说，原本这个病房还有另外两位病人的，不过其中一位病人已经出院，另一位则因手术转去了监护病房。
　　贺华听得心不在焉，护士问他，“怎么好像都没人过来看你啊？你的家人朋友呢？”
　　“啊，我没告诉我家里人……”他尴尬地解释道：“我和我家人不在同一个城市。”
　　“没告诉他们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吧？”
　　“对，也不是什么大事，脑震荡而已，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那你的同事朋友呢？他们也不过来吗？”
　　贺华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眸，神色黯淡，“干我们这一行都很忙的。”
　　“就没有认识工作外的朋友吗？”
　　“没有。”
　　护士看出了他的难堪，于是也识趣地不再问了。
　　等人走后，病房又恢复了安静，贺华拿起手机翻看着通讯录，视线定格在“姜至虎”三个字上。
　　“唉，这小子到底干嘛去了？”
　　下午派出所的熟人都来了，又是送花又是送水果篮的，一群人围着他说说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跑来这搞团建呢。
　　托他们的福，贺华的情绪总算好了些。
　　离开时，文静扭扭捏捏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红着一双眼对他说：“阿荷，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贺华笑着打断道：“别这么说，文静姐，当时那种情况，换作是你也会冲上来挡在我面前的吧。”
　　她用力点了点头，“但我还是害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这不像你啊。”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实在感到很对不起我，等我出院后就请我吃大餐，怎么样？”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也不介意你帮我顶几次夜班。”
　　文静瞬间破涕为笑，“那我要慎重考虑了！”
　　7点过后，护士又给贺华换了一次葡萄糖水，问他有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他说没，脸色明显比白天时还差。
　　没人照顾，自然也就不方便冲凉洗漱了，贺华起身将病房里的空调温度调低，随后又在隔壁病床拿来一个枕头，把枕头叠起来垫高了才重新躺回床上。
　　病床对面正上方有一台电视，护士怕他无聊帮他开了，他又嫌声音太大吵得头疼发作，摸索到遥控器把电视声音给调小了。
　　前半夜身体还是不舒服，头晕胸闷甚至耳鸣，空调也似乎开太低了，他盖着厚厚的棉被，一时不知道是冷还是热，似睡非睡的时候出了一身密密麻麻的冷汗。
　　后半夜抵挡不住困意，总算是睡着了。但他在睡着时也不安分，估计是在做噩梦，眉头一直紧皱着，没有半点放松的迹象。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有一双粗糙干燥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那双手火热滚烫，掌心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他艰难地睁开眼，但只模糊看到了一道背对着他的宽厚结实的身影。再后来，双眼被一只大手覆上，耳边有个低哑的声音在说：“睡吧，我在这。”
　　他仿佛被催眠般，竟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要求不打点滴，还下床到外面散了会儿步。
　　回来在走廊上碰见昨天那位护士，贺华忍不住出声叫住她，犹豫了会儿，问道：“昨晚我睡着后是你帮我拔的吊针吗？”
　　对方回答得十分干脆，“是啊，怎么了？”
　　“是你自己过来的？我的意思是，不是别人提醒你过来的吗？”
　　“别人？谁啊？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在吗？”
　　听她这么说，贺华难掩失落地摇了摇头，“不，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
　　原来昨晚有人来过是他的错觉吗？
　　下午，病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贺华平静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黄毛”少年，似乎一点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他收回探询的目光，面无表情地问道：“是姜至虎让你来的？”
　　周子浩连忙摇头否认，“不不不，不是老大让我来的！贺警官，你误会了，我这两天都在这个医院里呢！”
　　“因为打架受伤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贺警官，你不是都知道吗？”
　　“意思是我明知故问了？”
　　“别这样嘛，贺警官，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老大的气。”
　　“那你还跑来这干嘛？”
　　“我是来替老大辩解……不是，解释的！”
　　贺华冷笑了声，“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事不过三，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老大不报警是为了我们，他不希望我们年纪轻轻就背上了案底。贺警官，相信我，我们这一群人虽然游手好闲，天天不是混网吧就是混台球室，但我们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打架斗殴这种事从来都不是我们先挑起的。”
　　“一开始就报警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啊。”周子浩一瘸一拐的，拖着条受伤的右腿走到隔壁病床坐了下来，继续说道：“贺警官，不怕跟你说，我们老大之前打过假拳。”
　　贺华眉心紧蹙，“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吧，那会儿我才刚认识老大，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了。他在地下给人打假拳，一场能挣不少钱呢，我们跟了他之后大部分的花销都是由他承担的。”
　　“两年前……”贺华光想想就觉得头疼，“他才几岁啊，那么小就学人打黑拳！他不怕被人打死在拳场上吗？”
　　周子浩得意地说：“不会的！贺警官，我们老大可厉害了！他跟一位开拳馆的师傅练过，练的还是那种特别狠的泰拳，除了打假赛，我还没见他输过！”
　　“你还以此为荣是吧？”
　　“嘿嘿，这不是都过去了吗？所以我们四处跟人打架也是迫不得已。”他又绕回原来那个话题，“赵睿那伙人一直都很眼红我们老大，就算后来老大不打拳了，他也一直在找我们的茬。”
　　“赵睿？”
　　“对，赵睿，这个人视我们老大为死对头。贺警官，你可能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我想你应该见过他。”
　　贺华微微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老大他今天打电话告诉我了，袭击你的那个人是赵睿。”
　　“就凭赵睿视他为死对头吗？”
　　“我们老大才不会那么武断呢！”周子浩反驳道：“他做事一向很有根据，只要他认真起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查不到的。”
　　“这么说，我受伤住院这件事是你告诉他的了？”
　　“是……”
　　“那他人呢？既然他那么厉害，连袭击我的嫌疑人都查出来了，为什么不来向我邀功？这不太像是你老大的性格啊。”贺华语气不屑，“回去对他说，做事别偷偷摸摸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知道做错了事就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