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碧于天》闲浮余生

6、一天日常

　　日头恍惚，还未从云雾中破出，瞅见把东边的一角山峦染了金，半遮半掩，只待一声鸡鸣振天晓。

　　农家人向来起的早，还在睡梦迷糊中的赵画船就隐约听到厨房有些动静，有谁在烧火！

　　赵画船睁大双眼，麻溜地从床上起身，才发现睡床里边的宋听雨已经起来了。都怪自己后半夜才睡下，睡得太沉没注意，失了猎户该有的警惕性。

　　推开房门就见庭院的地面已经没了雨迹，想来今天是个好天气，还被打扫的干净，连大黄的狗窝也是整整齐齐的！宋听雨去哪了？难道家里来了田螺姑娘！

　　“哥哥你起来了，我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快来吃吧！”

　　宋听雨端着碟碗从厨房出来，一身烟火气，小脸相迎。

　　“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做饭，下次还是让我来。”

　　赵画船没想到她如此勤快就适应自家，但还是不想把她当使唤的佣人。

　　“哥哥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女人家该做的嘛！先前是家里只有你一个男的，才不得以自己做饭。如今有了妹妹，哪里还需要你干这些活。而且书上说“君子远庖厨”，以后厨房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放置好碗筷，宋听雨安份地坐在桌前，给赵画船留出上北位，拍着小胸脯承诺道。

　　赵画船没有答话，只是笑着跨步到饭桌的位子，看看她做的早饭。

　　“怎么是粗粮粥，不是有大米吗？白水蛋也没煮，这两碟菜不是昨晚剩下的嘛，可不能吃了。”

　　赵画船看着桌上的寒掺的早饭，挑剔的筷子没有拿起。

　　“精米很贵，我没敢自作主张拿它做饭。鸡蛋也是个金贵的，哪能天天吃，想着攒着拿去换些油米钱也是好的。剩菜它也没馊，怎么不能吃了。”

　　宋听雨不解赵画船的奢侈行为，在她看来自己做的很符合寻常百姓家的要求，只是吃饱了就行，又不是大户人家，得帮着哥哥省点。

　　赵画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确实妹妹做的没错，能吃又节俭，句句都提醒自己过日子。可是谁叫自己不是这里人，看来得好好转变妹妹勤俭持家的好传统。

　　“说的都好，不过明天早上我要喝大米粥，再煮两个鸡蛋，一个都不能少，不然厨房你就别进了！你哥哥还不差这点米钱！”

　　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赵画船自认为要好好养着妹妹。吃那些杂的，剩的如何将妹妹养胖，这干巴瘦弱的小身躯抱起来都不舒服。啊呸呸呸，这又想哪里去了！

　　“哦！知道了。”

　　宋听雨闷闷地回道，眉毛耷拉着，似乎有些不乐意。心中想着：哥哥这也太浪费了，什么样的家底能抵住这般奢靡，竟然还要每天吃一个鸡蛋！果然男人就不会持家，以后得好好改改这个坏毛病！

　　两人各有心思吃完了早饭，并没有过多的争执，都想着以后能帮对方改掉穷（富）毛病。

　　“待会我去村里的冯裁缝那里给你做两身合适的衣裳，你就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赵画船想着妹妹穿自己的衣服总归不好，前些日子进城买的布料还没动呢！

　　“不用做新衣服的，我可以穿哥哥的衣服，把它改小一点就行了。”

　　宋听雨一听赵画船又要败家给自己添新衣，极为反对。刚来就要花销如此多，开始心疼哥哥的口袋。若叫外人看了指不定还以为是自己揣掇哥哥给自己花钱的,可不成了戏文里的坏妹妹！

　　“这是的我钱，想怎花就怎么花，何必纠结别人的眼光。你现在是我妹妹，可不是乞丐，自然要穿好点。”

　　赵画船没听宋听雨的，抱着布匹就往外走，宋听雨拉都拉不住，只能干跺脚，小本本上又记上一笔。

　　“这才来家一天呢，就要管家的仗势，可不能这般抠搜过日子呀！”

　　赵画船边走边嘀咕，虽然语气上说不满意宋听雨的干涉，可那上扬的嘴角显然出卖了她的内心。被人管束的感觉好像有点别致，仿佛有个人在挂念着自己，哪怕她在絮絮叨叨。

　　“这布料不错呀，可以给你做两身新衣。”

　　冯裁缝摸着布匹说道。

　　“这回不是给我做，是给我的妹妹做。”

　　赵画船纠正了下，以后宋听雨要跟自己生活在清水村，总得认识些人吧。

　　“你哪来的妹妹？”

　　冯裁缝打眼停了动作，瞅了不像说谎的赵画船。

　　“远房的表妹，家里遭了难，过来投奔我的。”

　　这是早就想好说辞，也不怕别人认证，毕竟自己以前就不是清水村的。

　　“哦！那倒是可怜！”

　　冯裁缝也没深究，只当是真的，投奔亲戚也是常有的事。

　　赵画船大致描绘宋听雨的身量胖瘦情况，冯裁缝记下来，付了定金便约定好几日后再来取。
　　而在赵画船前脚刚走，赵大娘便到了赵画船家里看看情况。

　　等赵画船回来的时候，正看着赵大娘拉着宋听雨的手，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小姑娘的脸红彤彤的，还努力地点点头。赵大娘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副自家人的样子。

　　“大娘你们在讲什么这么开心！”

　　赵画船背着手凑到跟前，也想要听听，却被赵大娘驱赶走一边。

　　“我们女人家的私话，你个大男人的还感兴趣！”

　　赵大娘白了一眼赵画船，继续拉着宋听雨说着话，无非就是些村里人情，还有如何过日子的家常话。

　　一句大男人把赵画船逼退了，内心郁闷无比，只能哼哼别过头

　　“小赵如今人已经到你家了，什么时候把亲事办了，总不能让姑娘没名没分的跟着你，被人说闲话吧！”

　　赵大娘才问起正事，瞧着宋听雨还可以，加上之前的小内疚，想赶紧把事定下来，免得以后又有什么变故。

　　老人家总喜欢张罗亲事从古到今从来都没变，赵画船就知道赵大娘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得费些口舌了。

　　“大娘，我们不准备成亲！”

　　“不成亲！”

　　大娘一下子拔高了音量，和赵大牛一脉相承。

　　“我准备把听雨认作妹妹，如此也有名分了，会好好待她的。亲事什么的就当没有过，大娘就不必操心了。”

　　言语中透露不容改变的意思，赵画船的表情都变得严肃，不似开玩笑。

　　“不是你这……好吧，莫不是有了喜欢的，要不要大娘上前给你牵个线。总得有个章程，老赵头临终前可是要我照顾好你，好给他个交代哩！”

　　赵画船语塞，大人家还是太难缠了，不过今天还是要说清楚，不然以后可有的叨唠。

　　“侄儿没有喜欢的，只想过着自己的日子。我爹他不也一样没娶妻生子，过的也很好。”

　　赵画船也搬出老爹，堵住赵大娘的想法。

　　“那倒也是，好了，大娘也不逼你了！就是委屈了小雨，碰到像个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人！”

　　听到赵老爹的事，赵大娘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又看了看赵画船最终还是放弃了。

　　“有了妹妹，以后不再是一个人过日子了。要学会过日子，可别给小雨养瘦了。可怜的孩子，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你哥哥要是对你不好，赶明就去当我闺女！”

　　“哥哥不会骗我的，哥哥说到做到！”

　　宋听雨信誓旦旦地替赵画船保证，认真的模样让人不忍苛责。

　　“得，是大娘我瞎操心了。这就走，省的耽误你们兄妹情深！”

　　吃了一口不知道什么粮，赵大娘只觉得气氛怪异，想着离开。

　　“大娘！”

　　“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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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同声地喊道，这下赵大娘终于走了，太晒了。只留兄妹两人面面相觑，而后相视一笑。

　　“大娘都和你说了啥，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赵画船很开心宋听雨能被赵大娘接受，毕竟她是为数不多关心自己的人，哪怕干涉了自己的私事，自己也从未生过抱怨之情。

　　“就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私事，哥哥还要听吗？”

　　宋听雨歪着脑袋，嘴角似有调皮之色。

　　“谁稀罕似的！”

　　赵画船哼着鼻音，无赖走掉。怎么才来多久，自己的话好像就变多了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了呢？自己也不清楚。

　　趁着天气晴朗，赵画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家里多了个人，这两间小茅屋感觉空间太小了，下雨天还有漏雨的处。以前只是懒得翻修，一个人凑合也能过，如今却是不行了。

　　不过最要紧的是做张床，自己可不想夜夜失眠了。

　　说干就干，赵画船寻了些木头和木板，拿出木匠的家伙事开始做张新床。不要问赵画船怎么会木匠活，生活不易，多才多艺，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技术活。

　　而宋听雨就搬着小板凳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大黄找到了新的靠山，四腿一伸，接着躺平在她的脚边，稳如老狗。

　　赵画船全神贯注地刨着木头，一会儿这儿量量，一会那里锯据，总之半刻不得闲。

　　宋听雨一手小手撑着下巴，一手给大黄顺毛，灵动的眼睛里只有赵画船的影子。自己好像还没有仔细看过哥哥的长相呢！

　　哥哥好像比寻常男子要消瘦些，面部轮廓也没有那般阳刚坚硬，相反竟有几分女孩子的纤细。鼻子、眼睛、嘴巴好像明明都很平凡，偏偏凑到一起，却是令人舒适的存在。

　　讲话也是干巴生硬的，好像不太会特意说些软话。眉宇间隐藏着几分郁色和洒然，真是矛盾。偶尔会有异常的警惕心和煞气，大概是和大娘说的一样，当猎户都这般。

　　怎么会遇上他这般的人呢，总觉得哥哥藏着有些秘密，不想让人知道，难道自己也不行吗？
　　宋听雨你在想些什么呀！是不是别人的一点怜悯你就死心塌地了，而且也太贪心了，你只是妹妹。

　　小脑袋闪过许多念头，自己小小年纪，身世坎坷，就见过许多人心险恶与疾苦，冷眼相待。

　　自己其实比谁都要坚强还要冷寞，只是初次见面的那碗姜茶，是自己这辈子喝过最甜的姜茶。或许正是这样自己才想要留下来，半真半假，所幸赌对了。

　　“在发什么呆？”

　　赵画船一张脸凑到宋听雨面前，正疑惑妹妹双眼放空的行为。

　　“哥哥我给你擦擦汗！”

　　回过神来的宋听雨捏着手帕，给自家哥哥悉心拂去额间的细汗。而赵画船也配合弯着腰，任由妹妹摆弄。

　　擦完汗，赵画船接着干活，乒乒乓乓地敲击声，响了一上午。又去补屋顶的缺口，突然嫌弃起自家的房子了，一个小目标暗暗生根。

　　“哥哥，前屋空着的菜畦，我想种些菜，省的以后总去大娘家讨要。”

　　“那就种！”

　　“哥哥，鸡舍空着我想养些小鸡，以后长大了，哥哥天天就能吃鸡蛋了！”

　　“那就养！”

　　“哥哥……”

　　“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