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碧于天》闲浮余生

2、进城

　　一声鸡鸣天欲晓，农家新的一天重复着往常的轨迹，波澜不惊且井然有序。

　　赵画船早早地就起了床，打扫了庭院，将昨日的柴火摊开晒晒，还有一些打猎积攒的毛皮。

　　狗舍里的大黄抱着羊棒骨睡着正香，上了年纪不如以前精力旺盛了，自己上山就不便带着它。

　　旁边的鸡舍和菜畦都是空的，自己也没时间照料，想吃新鲜蔬菜和鸡蛋都是去附近村民家买的。

　　不怪赵大娘总说自己不会过日子，谁家不都是吃自家种的菜，又不像城里人大方花钱，一年下来总能省点嚼头。

　　正要洗米煮饭，才想起自己米缸已经见底了。好吧连油盐昨晚都造作完了，看来只能在稀饭里加上红薯熬成粥了。

　　不太满意早饭随意，赵画船又从装橱柜的陶罐里巴拉出三个鸡蛋，白水煮鸡蛋，也是农家的好东西。

　　也就像赵画船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才舍得，一般都是攒着去集市上卖或换些等价之物。

　　说到集市，自己也该去进些油米等日常生活用品了，顺带把上个月上山采摘到的那支野山参卖掉，估计能填补不少家用。

　　赵画船走进里房，在床头柜里抱出一个半大密封的陶罐，里面装着是炒熟的大米，打开一阵香味扑鼻。随手舀了一把，放在嘴里嚼弄。

　　“嗯~还能吃。”

　　赵画船点头称赞，当然了自己并不是找吃的来的，随即又从里面掏出一块由红布裹着的野山参。看来保存的还挺好，期望能卖给好价钱。

　　之后又从床底暗格拿出小钱库，数了半吊钱拿出来，又小心地把小钱罐放回床底藏好。

　　对付过早餐后，赵画船揣着钱和野山参赶往三十里外的县城，腿脚快了的话两个时辰能到赶到。

　　幸运在半路上遇到赶牛车去县城的汉子，赵画船与其商谈，交了五文钱载了自己一程。

　　“不知道小哥回来还需要坐车否？”

　　赶车汉子憨厚一笑，大抵是为自己挣到外快额感到开心吧。

　　赵画船思考一下，想到自己要买很多东西，索性答应继续搭他的车。

　　“那麻烦大哥在城门口的茶摊等着，小弟还要置办些东西。”

　　“不急不急，我也有些活计要干，那就约好一个时辰后城门口集合。”

　　赶车汉子驾着牛车去了城南边，自己也选好了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先把野山参给卖掉。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两边的商铺早早地卸下板木，开门迎客。酒楼的酒香四溢，店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

　　有卖粮食的、卖绸缎布匹的、卖胭脂水粉的小商家……

　　小二的叫喝声，行人的讨价声此起彼伏，拥挤的人潮，一切显得那么生气活现。

　　赵画船直奔着一家老字号的药铺——和仁堂。他家在这里口碑不错，价钱公道，自己以前挖到的药材也大多卖给他家，算是与和仁堂的掌柜有些交情了。

　　“小赵哥好久没来，不知道这次带来什么好东西！”

　　刘掌柜一见赵画船跨进前堂，笑呵呵地上前来迎接，并引至后堂小室看茶。

　　“这是前些日子挖到的野山参，就请刘掌柜估个价吧！”

　　赵画船也没客气，走了这么久的路，口干舌燥的很，端起茶就咕咚灌下。

　　刘掌柜则是小心又仔细地捧着野山参端详着，探探参龄与品质。

　　“小哥的这支野山参保存的倒是不错，采摘时也未伤及根系，品相不错。”

　　刘掌柜夸赞了赵画船的专业手法，毕竟像参类的药材，自我生长是一部分，能完整装在盒子是另一部分活计。

　　“毕竟关乎卖的价钱，自然小心伺候着。”

　　赵画船放下杯盏，肯定点头道。

　　“唯一不足就是年份小了点，只有二十年，不及你之前的那支。”

　　刘掌柜似有可惜之意，但还是小心收好手里的野山参。

　　“哪有每次都是好运气，不过是捡漏了吧。如今山上的野生药草不都被采光了，以后指不定连十年份的都没了。”

　　这话却是没错，但凡大点胆的人都愿意去山上碰碰运气，没准采到一株老货可不就是发了。

　　“可不是现在药材是越来越难收了，聚天地灵气的东西那能处处可见呢！”

　　“不过他们去的都是连云山的脚落处，这深山里面可还是有些不少还东西，小赵哥难道没有什么念头吗？”

　　话音一转，刘掌柜眼底闪过一缕精光，有点像怂恿赵画船去连云山深处探探运气。

　　“连云山深不可测，毒虫猛兽奇多，且瘴气终年环绕，寻常人待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呕吐中毒，轻则昏迷数日，重则丢掉小命。”

　　“刘掌柜实在是抬举小弟我了，哪里敢去那禁区碰运气。不过在山脚处晃荡，也够自己一人日常嚼用的，不必费那力气！”

　　赵画船连连摆手，表示不愿去。况且自己的便宜老爹就是想去连云山深处碰运气，才丢了性命，万万不得已，自己是不会踏足那里的。

　　“小哥说的对，钱财哪有命重要！依你的身家自是不要去亡命之地，倒是小老头我太心急了。”

　　刘掌柜虚心一笑，收敛起精明气，估算着野山参的价钱。

　　“这支山参重二两四钱，出个友情价十二两纹银，小赵哥看看行否？”

　　刘掌柜捏着山羊胡，注视着赵画船。

　　“可以，掌柜你我自是信得过，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赵画船知道刘掌柜给了自己不错的收价，顾一口答应了。

　　“麻烦那二两给我换成银角子！”

　　揣着一封红纸包裹的十两纹银和一些碎银子，赵画船的心里满当当的幸福感，该去大采购了。说到底自己还是女的，自然对购物有着极大的兴趣。

　　赵画船先去了米铺买米，挑了家声誉好的走了进去。

　　“客官需要什么样的米，杂粮粳米都是足够称的。颗颗饱满，品相极好，决不掺沙造假，假一赔十，三十年粮铺老字号了！”

　　热情的小二积极向每位客人推销着，嘴皮子说得开溜，仿佛他家的米是灵米。拿捏一小把大米放在手里，干实饱满，小二也没假吹嘘。

　　“这大米怎么卖的？”

　　“客官你手上拿的是上等稻田产出的精米，一升要五十文钱。”

　　有点小贵，但赵画船此时不差钱，这上等粳米熬的粥着实软糯香甜。自己没什么别的追求，唯独吃的不能委屈自己。

　　“给我来五升！”

　　“好嘞！客官马上给您称好。”

　　小二眉开眼笑地接下，看不出衣着普通的赵画船竟是个大顾客。

　　要知道别说穷苦的乡下人家，就是一般城里小户人家也不愿花大价钱买这精米吃，粗粮才是首选，毕竟能吃饱就行，哪里这么多讲究的。

　　接着赵画船又买了两斗普通大米，三斗粗粮计算混着搭吃，而后又称了些黄豆和白面。

　　“客官诚惠一两三百二十钱！可是要帮您装车，算是免赠的服务！”

　　“那就帮我送到北城门口的茶摊处，那里自有人接应你。”

　　赵画船很满意店家的周到，指了和赶车汉子相约的地点。

　　随后又去官府指定盐商处买了盐，贵是贵了点，胜在安全。若是买了私盐被发现了又是一堆麻烦，生性谨慎的赵画船不愿贪图点便宜而暴露自己身份。

　　好不容易进趟城，自然要把家里短缺的油盐酱醋置办齐全。这又折返跑了好几家店才买齐全。

　　时间已到正午，肚子空空如也，腿脚也软了，逛街对于自己还是件麻烦事。

　　赵画船提着大包小包的，在路边找了个卖混沌的小摊坐下，解决自己的中午饭。

　　“来碗混沌，要大份的！再加葱花和一碟陈醋！”

　　“客官您稍等，马上好！”

　　只见大爷手脚麻利地数好个数，将馄饨麻溜地下锅，半盏茶的功夫热腾腾的馄饨就出锅。

　　清汤表面泛着葱花油沫，馄饨皮薄且大，肉少却紧实，咬上一口鲜味十足。再滴上几滴陈醋，酸鲜可口，赵画船一口能塞十个。

　　解决完午饭，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赵画船随即付了五文钱，提着包裹回到城北门口。

　　“小哥终于来了，你的东西已经装上车了，可是马上就出城？”

　　赶车大汉眼尖看见了赵画船，忙上前帮忙提东西，热心非常。

　　“差不多买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回去的路程也似乎变得轻松，赶车大汉是个爱说话的人，和赵画船交谈着一些事物。

　　“瞧着小哥这次进城花销不小吧，这油盐酱醋都是好的，连吃的米也是王家老字号的精米。小哥是哪个村的？好让我见识下。”

　　这样的大采办很难瞒住赶车大汉的眼睛，遂好奇问了一嘴。

　　“清水村的，不过是家里缺了些日常琐碎，难得进城就都买了！”

　　不觉得是什么机密事，赵画船就平常交代了一番。满载而归，心情还是不错的。

　　“看来小哥出手大方呀！我猜小哥肯定是个疼媳妇的，买那些好米糕点，还有红糖，都是女儿家爱吃的！我都闻着香！”

　　赶车大汉表情兴奋羡慕，可眼底又有些落寞。

　　赵画船一时语塞，难道说要和他解释自己并没有媳妇，这些东西其实是买给自己吃的！
　　见赵画船不说话，大汉认为赵画船是自己被说中心思了，不好意思了，便洒然一笑。

　　“男人疼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要是有小哥这般财力，也想给家里的婆娘和丫头买些糕点甜食。可惜自己没什么一技之长，忙时种地，闲时帮人赶赶车，拉拉货，才能勉强糊口，如何能肖想其他的。如此想来自己倒是个不中用的。”

　　大汉说着神情有些低落，钢铁柔情，或许这是一个男人的无奈吧。

　　“大哥有这份心便是好的，相信嫂子一定会理解你的处境。安贫守家，乐道美满也是很多人不可求的。”

　　不知如何安慰黯然神伤的大汉，赵画船倒是能肯定他的真情实感，是个好丈夫。

　　“不过是有感而发，让小哥见笑了！”

　　大汉很快回过神来，似有歉意说道。

　　在之后的时间里，两人都没了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牛车，不紧不慢地驶在乡间小路。

　　到了村口下车，因载了货物赵画船付了十文车钱。又从布袋里拿出一盒糖糕，在大汉诧异的眼神下，塞给了大汉。

　　“算是我送给小侄女的礼物，可不许拒绝。”

　　说完赵画船带着东西转身离开了。

　　大汉张了张嘴，却一字没说出口，眼睛望着赵画船的背影愣愣的，手里的糕点也攒的紧紧的。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劲，嘴里喃喃说了句谢谢，赶着牛车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