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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凡 ...

  •   永远不要忘记,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哦我亲爱的挚友,我呼唤着你的名字,一如往昔你对我的亲昵叫喊。
      白荑山上白灵花,白灵花下白发鬼;
      唧唧嘁嘁无人怜,霜落羌管无归处。
      你寂寞吗?
      邪祟的黑烟攀援上脚面,沿着小腿步步向胸膛紧逼,很快就犹如藤蔓般将人的躯干吞没到脸庞。萧雪寞嘶吼咆哮着,那黑烟却若铁树般巍然不动,撼若不知。
      萧雪寞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四下里黑洞洞,他茫然失措的下地去寻找光源,冰凉的木板冻红了他的脚板。
      死亡如影随形,不可动摇的是命运,千变万化的是人心。
      指尖触碰到床头桌案摆放的赤霄剑,萧雪寞才稍稍定了定心神。
      他握住剑柄缓缓拔出宝剑,白刃上泛起莹莹流光,萦绕着锋芒毕露的剑锋,指引迷途的羔羊回归正轨。
      梦中梦,倒也少见。说到底,还是有心事。
      睁眼时,头顶还是冥府的天花板,外观还是萧基的模样,只是人……已经不是曾经的人了。
      只要协助捉拿严华维归案,向阳东就会寻机发兵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以眼下仙界局势来看,他一介国公,能调动多少士兵?倒不如直接让严华维去民间招兵买马来得划算。
      至于顾海之,当年自己花了血本才打动他定下契约,庇佑大仙五百年与世长存。这五百年来,五界战火不断,而仙界在顾海之的辅佐下恍若世外桃源远离战乱。但,顾海之只忠于契约,并不忠于自己,任何对仙界图谋不轨的人,他都会扫除干净。契约时间已到,他日自己登基称帝,若有一事不随他心意,是否自己也会若夜奕般,在不知不觉中被背叛,被出卖,然后被替代?
      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萧雪寞长叹了一口气,愁绪满肠。
      顾海之已经去人间捉拿严华维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
      夜风拂面,带来的只有凉凉湿意和刺骨的彻寒。
      箫声被风刮的细碎,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只觉得刺耳难听。而吹箫的公子却面泛桃花,恍闻天乐般迷醉沉沦其中。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暗送秋波,人柔若无骨的倚在树枝上,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走。
      但他的周遭,却与这般妖孽妩媚格格不入。修罗降世般的无情杀戮,赐予平庸的凡人以死亡的救赎,似乎是件超度恶人的高尚行为。
      活死人肉身腐烂,行动却异常灵活敏捷。乔半步施展轻功与其周旋,努力为舵下帮众争取逃跑的时间。但这种小把戏,又怎入得了看淡生死的谪仙眼?
      严华维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轻浮的笑,指尖移动轻点着箫洞,一声接着一声的尖锐腔调几欲刺破耳膜。岳修功力深厚,运功勉强可抵挡,可帮众没有那么高的修为,稍一分神,就给活尸钻了空子,扑过去啃住脖颈,将喉咙撕咬的血肉模糊,再大口牛饮那大动脉中往外刺啦的新鲜血液,兴奋的“嗷嗷”乱叫。
      岳修“呛啷”一声拔出腰刀,怒气战胜了他的理智,忘却了死亡为何物的疯魔执刀健步如飞,足尖点地腾空劈向树梢斜倚的公子“妖孽!拿命来!”
      严华维款款放下洞箫,不屑的嗤笑着眼前愤怒的男子。猩红色的眸子映出男子身后跟着跃起的三具活尸。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何凡人总是试图去对峙命运?日复一日的做着徒劳的事,真是无趣至极。
      岳修回刀奋力挡开了两名活尸的大戟,自身也偏离了预订的轨道,向树身笔直的撞了上去。他吃痛,咬着牙还想再拼一把,先前跃起的第三具活尸的长戟不偏不倚的落下,岳修一个脱力没挡住,刀刃就一个猛劲刺穿了大腿,血瞬间就刺啦喷出,将丹黄色的裤子染的黯淡无光。
      不甘心的抬头看去,公子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但是那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岳修,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绝望的呜咽与濒死的哀鸣响彻荒原,整片区域被覆盖上死亡的猩红气息。帮众吓破了胆,有十几个嚎叫着冲进树林想逃走,被尾随的活尸野兽般纵跃骑上肩头,抱头疯狂的啃食头盖骨,生生在树上流干了血。
      打不过,也逃不掉,这里就像是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没有希望,没有止境。
      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一个个死在面前,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无情无感的任凭这个妖人驱使。岳修瞬间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拄着刀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向严华维走去。
      严华维垂眸注视着岳修滑稽的走姿,他没有心,不明白这个凡人在执着什么。等吞噬了萧基的血肉,他就会生出心脏,从此以魔的身份存活于世,再不必受向阳东的牵制。
      地下,悉悉索索的爬动着成百上千具活尸。萧基的□□邪气的很,不听命令,那就只能叫其他尸体把他挖出来了。
      严华维想着,吹出一个悠扬的曲调。
      岳修双眼充血,细密的血丝遍布眼球,铁青的血管在肌肤下蠢蠢欲动,随着心率起伏跳动。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大哥萧基在冲他笑,下一刻又看到大哥惨死在自己面前。绝望,无助,可怜,愤怒,各种情感汇聚一堂,五味杂陈。
      “妖孽……还我大哥……”
      岳修一个箭步跨过尸体,他已经感受不到呛鼻的血气以及腹部翻涌的呕吐感,他的眼里只有敌人,那个杀害他亲人的凶手。
      严华维戏谑的笑着“无谓的挣扎。”说着指尖掐动,一道雷电响应雷诀的号召,冲破九天直奔岳修而去“赐予你永眠这一莫上荣誉。”
      一件华丽的袍角在岳修面颊拂过,几乎是在电闪雷鸣的一瞬间,岳修的身子被猛力推开,紫色雷电以暴龙之势降临小丘,引起的余震地动山摇。
      岳修被那强风击飞,脚触碰到地面时,已经距离原地有两丈远。他蹲下稳住身形,抬头看去,郭牟正弓着腰,腹部至脊背烧焦一个大血洞。
      岳修惊的双目圆睁,抢身上前扶住郭牟后倒的身子,拼了命的去摇晃郭牟,拍拍郭牟的脸,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你……义弟……义弟……”
      郭牟费劲的张开嘴,奄奄一息的看着岳修,嘴角一抽一抽的,做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终于肯……叫我义弟了,不……怪我了……”
      岳修的泪水打湿了衣襟,黯淡了头顶的一片星辰,“义弟……二哥不怪你……二哥不怪你……”
      郭牟的眼神暗了暗,挣扎着一咬牙“我对不起……大哥,是……我……的错,命……还……给大哥……”说着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鼻尖的喘息渐渐小了,最终归于死寂。
      岳修疯了似的去抓郭牟下落的手,口中带着哭腔的喃喃呓语“二哥不怪你……二哥不怪你……”,豆大的泪珠决堤而下,嚎啕大哭起来。“义弟啊……”
      严华维对眼前的一幕嗤之以鼻“你以为,这次你逃的过吗?蝼蚁终究还是蝼蚁。”
      他手过头,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轻蔑地似乎无物能入眼。
      怀中郭牟尸骨未寒,兄弟们也死的七七八八,自己也失去了攻击能力,岳修一瞬间动了死念,心如死灰的陷入了绝望的泥沼,腐臭污泥流入口鼻的强烈窒息感,将他逼入了死亡的绝境。
      不如……就到这里吧。
      “你打算放弃?”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枚石子,在岳修心中激起了稍纵即逝的小小涟漪。
      岳修打了个机灵,从他的眼前走过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鞋,他猛地抬头,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不知何时消散的无影无踪,霜白月光降世,在公子身上笼罩起一层神圣的光辉,看来若九天神宗般高贵不可冒犯。
      “活下去,这才是你义弟和大哥的期望。”
      岳修萎靡的神情为之一震,希望死灰复燃,顷刻成燎原之势。人在,一切都在。大哥,义弟不会希望自己轻生!自己要证明给他们看,自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顾海之见岳修精神抖擞的握住刀柄,收回目光,将精力全放在严华维身上,手中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快走,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萧基的尸体还差点,只能再磨一会儿。严华维的眼眸危险的针缩,语气里带着警惕,但表面上还是调笑的摩挲下颚“想不到左相大人纵横官场,这混沙场的拳脚功夫也擅长。”
      顾海之懒得与严华维纠缠,手腕扭转,长剑随着主人心意泛起万丈湛蓝剑光,在公子眼底映出亿万凛冽杀意。
      “这是直接打算动手?也不客套两句……”话音未落,顾海之身子一轻,活尸已经用符印料理干净,失去了活尸又用不了雷咒的严华维不足为惧。他以惊鸿之势飞向严华维,剑未及身,激昂的剑气已经湮灭了袍角。严华维吃了一惊,赶紧后撤,纵身跃下树梢,未成想顾海之的剑像是着了魔般能预判自己的动向,死缠烂打的黏着严华维就是不放,气的严华维着恼的拿箫去拨剑,铁制的箫身与寒铁剑碰撞擦出一道靓丽的火花。耳边金石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严华维继承了向阳东国公的功力,身手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而顾海之的剑法世间难逢敌手,这下两人算是怼上了。
      当左相之前,顾海之辅佐萧雪寞可谓是立下汗马功劳,能文能武,足智多谋,朝中武将都不敢惹,知道打不过也斗不过。
      “你放心让左相一人去?”向阳东忧心忡忡的在大使馆后院徘徊,萧雪寞看着国公发愁的样子暗自偷乐,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胸有城府的样子,端起茶盏吹着浮起的嫩叶,说”“左相大人主动请缨,此事必定是十拿九稳,这点朕可以拿尊严做担保。”
      顾海之仗剑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人剑合一,难舍难分。严华维见遇上难缠的对手了,心中一慌,手下失了分寸,被顾海之抓住机会,长剑所及之处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隐约可见血肉底下的森森白骨。
      严华维吃痛,手上动作也快了几分,萧基的尸体日后再取也不迟,先摆脱这家伙再说。
      心想着脱身,眼睛四处搜寻着撤退路线,逮准机会脚底抹油开溜。顾海之看出对方想跑,严华维的身子刚腾空,就被顾海之一剑逼得半途急刹车,拐弯落回原地,气的额角青筋乱跳。“顾海之!”
      顾海之还是默不作声。他能够预判敌人的招式走向,可以精准推测敌人的战术心理,每一个交手的人都会有种赤身裸体暴露在顾海之面前的窘迫感。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琥珀的眸子锁定敌人,对严华维的一举一动洞若观火,手中剑在主人抚摸下剑气大增,如同实物般直奔严华维而去,丝毫不给公子喘息的机会。
      抬头是亘古明月万年燦然星,低头是漫漫长路先贤圣人行。双眸精光爆亮,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感应到了这里的动向,滞留了片刻,又不易察觉的收敛起气息。
      月上树梢,丑时已至,气运奋迅而起,万物无不若其性。这本是严华维最喜欢的时间,可以偷懒睡大觉。可惜……
      他不爽的打开宝剑,懒懒散散的勾住树枝向远处荡去“恕不奉陪。”
      顾海之先前怕速度太快伤向阳东自尊,才试探了这么久,眼下严华维要走,岂会如他所愿?
      嗡嗡剑鸣不绝于耳,长剑恍若心脏般悸动,急不可耐,随主人一声令下,离弦箭似的掠向严华维的脊背,在半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优雅弧线。
      严华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耳听破空之声,身子想要闪避,但周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冷彻心扉,连根手指都动不得。
      威压……
      他暗道不好,那剑穿腹而过,力道之大足足带起公子一同撞击在林木身上,利刃没入树身三尺,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严华维拼命扭身想要拔剑,回头与公子的眼睛正对上,顾海之不动声色的把手搭在剑柄上,看似轻飘飘的一按,却似在一剑一人身上加持了千斤秤砣,足压的严华维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你不杀我?”见顾海之迟迟不补刀,反而拿出驱魔链在自己身上打了个死结,有些纳闷点问。
      顾海之平静的掏出手帕擦拭本就一尘不染的双手,又将剑身上的血色去除,做完工作才拎起严华维的衣领赶路。“陛下有令,留活口。”
      这人还真是死劲……严华维调皮的翻翻白眼,任由公子脚不点地的带自己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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