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尽头》Shh嘘

1、旺财

　　“您最近感觉怎么样？”

　　“很好，医生。”

　　“很好？”

　　“我终于辞去了工作。”

　　“意味着？”

　　“我终于可以一直看着他了。”

　　“……”
　　“这是有违法律且不符合道德规范的行为，格林菲尔德先生。”

　　“我忍不住……他总是勾引我……”

　　“先生，我想我们已经聊过了这个问题——”

　　“是的，医生，我知道。我不应该过于以自我为中心。”

　　“那么您将停止这种行为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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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诩收拾好公文包准备下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同事们早已回家，办公室空洞静谧，李言诩啪啪关掉灯，拿钥匙锁好门，走向电梯。

　　电梯下落时，李言诩还一直在想今天自己整理好的五个死亡记录。
　　三月前英杰街的高中女生、两月前愉悦酒吧的女人、一月前青河农贸市场的妇女、十三天前园三会所的女大学生和三天前千岛景区的女游客。

　　李言诩总觉得有些蹊跷，只是这些女性的死亡地点不仅相距甚远，连去这些场所的人都不是一类。作案手法不尽相同，高中生是浴室割腕自杀，愉悦酒吧的女人严重食物过敏，农贸市场的女人是打斗冲突中被误伤致死，女大学生也是割腕自杀，女游客溺水身亡。

　　看起来毫无联系，是相当合理的死亡，李言诩却觉得不对劲，他之前看了那两个自杀的人的死亡记录，高中女生的自杀动机是学业压力，会所的那个女生却找不到自杀动机。

　　而引起李言诩注意的，是两人的死亡现场，两人不仅都是割腕，而且都在浴室里点燃了同一种香薰蜡烛，一个是一根，另外一个是二十一根。

　　“叮”
　　李言诩刚准备走出电梯，却看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抬头看向显示屏，发现并不是一楼，于是往电梯内挪了一大段距离。

　　那个男人进了电梯，笑着问了句：“你也加班吗？”

　　李言诩低着头，有点后悔刚刚没有直接出去，全身绷紧，艰涩回道：“是……是的。”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随便搭话的人。

　　男人看了一眼李言诩，发现他一只手紧紧攥着衬衫边缘。男人说：“不要紧张。”他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李言诩仍然低着头，“嗯”了一声。

　　男人没再说话。

　　很快一楼就到了，李言诩在男人身后保持了三米多的距离走出了办公楼的大门。

　　走出大门后，李言诩终于松了口气，身边没人了。他慢吞吞地走向地铁站，很快便等到了一班，这时间地铁上的人并不多，他随便挑了个单人位置坐下，又开始回忆那个英杰街英杰高中的自杀案。

　　那个女生的名字是陈悦，她的尸体是被室友发现的，毫不意外。她的室友小张说那天她们下午上完课对陈悦实施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趁她上教室旁边的厕所时从厕所隔间上面倒了杯水，她就先回寝室换衣服了。

　　而小张和其他两个室友出校园吃了晚饭，没有回寝室直接去上了晚自习。晚自习时没看见陈悦，晚自习完回来后，发现浴室有水声，以为陈悦在洗澡。

　　可是陈悦洗澡的时间太长了，她们喊了好几声陈悦，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们打开浴室门，看见陈悦全身□□，双腿并拢坐在淋浴头正下方，背靠着墙，头歪向一边，双目紧闭，双手垂在身侧，掌心向上。

　　她的手腕不停出着血，和着身上的水流被带进下水道。两只脚的脚跟处中间夹着一个正在燃烧的蜡烛，正好避开了飞溅的水滴和身下的水流，融化的蜡油甚至黏合住了双脚。

　　“叮咚，天景豪城到了……”
　　李言诩清了清思绪，有些恍惚地下了车。

　　走出地铁站，李言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十三。李言诩停在站口，想了想，还是走向了小区对面的公园。

　　公园里人不多，却颇为吵闹。现在时间不晚，几个人天天这个时候到公园里遛狗，还有几个女人带着小孩们坐在公园的一个亭子里聊天。

　　小孩们围着亭子边路灯发出的幽光你追我赶，嬉笑着，草坪上几个年轻人在黑暗里围绕着宠物的话题兴致盎然地谈论，他们的狗狗玩闹吠叫，十分兴奋，仿佛察觉到了主人之间的些许暧昧。

　　李言诩挑了鹅卵石小路边的木质长椅摊坐下，双眼无神地仰望夜空。今晚的月亮很亮，显得星星们有些黯淡了，清风拂面，夏末的凉爽实在是沁人心脾。

　　李言诩却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仍然纠结于血腥的场面。

　　园三会所是个销金窟，成功人士们都心照不宣的好地方。美女、香槟、奢华套间、派对永不停息的夜晚。

　　那个女大学生林涵，是个成功的“公主”。

　　她游弋于富商大贾和虚伪政客之间，同其他在这里工作的女孩子一样，用身体换取利益。

　　林涵死在一个海外商人的群体派对前，她在清洁工准备收拾房间时被发现。那个准备清理浴室的清洁工发现她时，她在黑色的圆形浴池里，只有头撑在了浴池边。

　　她闭着眼睛，整个人是趴在浴池内的，浴池底部的灯光还亮着，映照出光彩不同的血色。而她的头周围，圆形浴池的边缘，摆满了间距相同的二十一根蜡烛。

　　相同的香薰蜡烛，李言诩想，自杀和相同的蜡烛。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款蜡烛属于一个叫做Puhdas的外国品牌，十分小众，并不是那种网红蜡烛，但是就在三个月内，两个同样是割腕自杀的女孩用了同一种蜡烛。

　　这两人的死亡……很安静。
　　而蜡烛的存在更加凸显了这点。

　　李言诩连续加班了三天，翻了自那起英杰高中自杀案之后的所有死亡记录，找到了给他同样感觉的三个记录。

　　这三个记录都是同一类，闹中之静。

　　酒吧里食物过敏的女人，误喝了一杯芒果捞的调味酒，却在过敏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安静地死在了卡座里。

　　青河农贸市场的年轻妇女在两个屠夫起冲突时被扔出去的刀砍中，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安静地流血而亡。

　　三天前，千岛景区的一个猴岛，一名女游客不慎落水，在这种人来人往的景区甚至都没有人看见，也没人听到呼救，发现的时候已经浮在小岛边的水面上，十分安静的溺亡。

　　寂静且漫长的死亡。
　　几乎像是精心筹划的谋杀。

　　突然李言诩感到脚踝处传来温热，他定睛一看，是旺财，一只相当可爱的边牧。旺财蹭过他的脚边，跳上长椅，在长椅的另一侧坐下，吐着舌头看他，等待他的常规动作。

　　李言诩笑了笑，一只手揉起了旺财的脑袋，同时听到上方传来声音，“嘿！旺财，那是我的位置！”

　　一个穿着轻薄浅黄帽衫的少年，他一头惹人注目的闪亮金发，一双浅灰色透着海洋般绿色的双眼正看着李言诩。

　　李言诩捞起身边的旺财，把他抱进怀里，用手拍了拍长椅，示意少年坐下。
　　少年立马露出来令人心折的笑容，仿佛天使微笑，给人一种舒适而温暖的感觉。

　　李言诩仰起了头，放任旺财舔他的脖子，又抚摸着旺财暖和顺滑的皮毛，笑着问：“肯，最近怎么样？”

　　被叫做肯的少年转而用起了不太流畅的中文：“我很好，言诩。”“言诩”二字倒是字正腔圆。

　　李言诩挑眉，有点惊讶，也用回了中文，问：“你最近在学中文？”

　　肯温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抱怨道：“我的老师不太爱讲话，可惜，很多东西自己学。”

　　李言诩稍稍疑惑：“语言老师不爱讲话？”注意力又被怀里的旺财吸引去，随口建议：“你可以换一个老师。”

　　肯的目光任然聚焦于李言诩，说：“我不想换，我很喜欢他。”

　　“你愿意教我吗？言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