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逐梦人

69、１１－２苦口婆心

　　星期四思飞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父母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因为要聚会。思飞妈听了很高兴，“是上次的哪一个呀？”想女儿抱怨虽然抱怨，总算落实到行动上了。

　　“既然好几个人都是朋友，我们原来也认识，就不能以朋友的身份一起聚一聚？自然一点发展？”思飞不置可否，把水搅混。“您那意思，是非得一见钟情定终身不可？”

　　“没有。那就是张浩宇和王峻峰了？”思飞妈比较重内容不重形式--要是跟女儿说的每一句话都较真，还不得把自己气死？“行啊，你们自然发展吧。我不问了。”

　　你要是不再问了七月都能下雪。思飞想，不过没有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思飞走了以后思飞的父母到附近的公园锻炼。思飞妈对女儿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说小飞有时候是不是听话得有点反常啊？”

　　“女儿听话懂事还不好，你也真是的。”思飞爸不以为然。

　　“你就知道把头埋起来--”思飞妈想了一下，觉得思飞前两天用的词不错，“自我欺骗。她要真是诚心诚意那么想那么做，我能不高兴吗？可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这孩子其实心思深着呢。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偶尔不小心流露一下都能吓你一跳。”

　　思飞爸想起女儿前几天对两代中国的知识分子的评论，也同意妻子的话，“那说明她能思考善于分析，不盲从轻信。我觉得这是好事啊。”

　　“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思飞妈对丈夫这么天真没有危机感很不满意。“尤其是她那个伶牙俐齿，什么都能说得有条有理，好像什么都懂似的。这样的人，平时仗着点小聪明什么都能糊弄得不错，可是自我感觉太良好的话一栽就得栽大跟头。我们学校这样的孩子还少吗。”

　　思飞爸听了也有点担心起来，“不会吧。小飞虽然爱辩论能说会道，可是还是能听得进去批评和意见的。这次让她谈朋友，虽然有点别扭，不是也听了吗。”

　　“要是真听了就好了。我就怕她阴奉阳违，说一套做一套。自以为是，回来白白把自己给耽误了。”思飞妈叹了口气。

　　“也还没那么严重吧。”思飞爸宽慰妻子。“我们在这白担心也没用。孩子大了，自己的路还得他们自己走。”

　　“你说得轻巧！”思飞妈这回真不高兴了。“我们这么多年带过这么多学生，有几个你让他们‘自己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到自己女儿这反而不管了！”

　　这句话说到了点上。思飞爸想不严肃认真也不行了，“那你说怎么办？小飞那孩子，她要是自己不想说的事，你软硬兼施都没用，还白白把关系闹僵了。”

　　思飞妈想了一下，“不能强攻，得智取。你看我们和她要好的朋友交流交流怎么样？”

　　“那好吗？小飞要是知道了...”

　　“谁说瞒着她来着？她的朋友，父母连聊聊天，交流一下都不行啦？”

　　“你是指萧扬吗？我看...”

　　“跟小飞一个脾气，而且比她还会做人处事。不然两个人能那么好吗。”思飞妈看得倒挺透彻。“得另想办法。”

　　思飞爸平时最头疼的就是思想交流谈心，处理人际关系之类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把和女儿的关系搞僵了就行。”想了想又自我安慰的说，“我看你是穷操心，杞人忧天。”

　　“我要是杞人忧天就好了。”思飞妈说。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可以算得上是遇到过的最摸不透的孩子了。

　　思飞每天一到实验室工作一段时间，心情就会平静下来，把所有的杂事都抛在脑后。尤其是上星期对重新测定蛋白酶的活性有了新的提示和启发以后，这星期一直都在一种期待中度过。只可惜提纯蛋白流程很长，一般都得做七八个小时才能告一段落。这几天杂事太多了，细胞收集起来却一直没办法继续做。思飞觉得有些懊恼，不禁有点怀念以前那一段无牵无挂，可以随心所欲想呆多晚就呆多晚的日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思飞不禁对词中那种抚今追昔，壮志难酬的感觉有了一点点切身的体会。

　　“Sophie，你父母回来了？”安正毅的实验台和思飞紧挨着，所以平时接触得最多。

　　“是。”思飞心不在焉的回答，又问，“我真的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想那样的话怎么妈妈那么会察言观色的都没看出来。

　　“不是。”安正毅笑。“不用紧张。我记得你曾经提过。他们不是就出去一个星期吗？玩得怎么样？”

　　“挺不错的。”思飞想着就笑了起来。把爸爸去布法罗顺路拜访以前的学生，结果对人家的研究着了迷。本来玩三天的计划压缩成一天，在实验室里缠了别人的学生两天的故事简单的讲了一遍。

　　安正毅听完了认真的看了思飞一眼，“有其父必有其女。怪不得你对科学有那么大的热情，原来是遗传的缘故。”

　　思飞听了笑起来，“难道还有喜欢科学的基因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等人类基因组测序开始推广普及了，每个人的基因序列都可以测一测，也许很多性格特征都可以找到遗传学的依据。”安正毅说。

　　思飞想了一下，“我表示怀疑。性格这种东西太复杂，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很多基因和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更何况，不同的细胞表达的基因都不一样。除非能安全简单的能从大脑的不同部分提取基因产物做测序，不然谁知道哪些基因在哪部分脑细胞中表达啊？也许和别的器官完全相反呢。”

　　“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可是不测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没说不值得做啊。我只是觉得对解析人的性格基础差得还太远。”思飞澄清自己的观点，又说，“别说人了，能把老鼠，甚至鱼或者果蝇的行为的分子基础了解清楚就是很大的进步了。”说着想起在生物池塘看到的小鸭子，“你知道生物池塘里的那些小鸭子吗？”

　　这个思维转换跨度有点大，安正毅有点摸不着头脑，“知道啊，跟它们有什么关系？”

　　“一窝里的小鸭子还有不同性格呢。”思飞就把几个月前观察到的现象--有的只喜欢紧跟着母鸭子，有的则不安分的总想探索周围的环境，走自己的路--讲了一下。“其实这跟人也挺象的，想来神经通路的分子基础是相类似的。”

　　安正毅听了笑起来，“你观察得真够仔细，联想能力也够强的。”想了一下，又说，“你是不是就象那种总是不安分到处游来游去的？”

　　思飞笑着表示同意。“所以我对同类表示关注啊。”

　　“对了，你的蛋白酶活性的问题有进展吗？”安正毅又问。

　　“有。”思飞提起来很高兴。“我给文章的作者发了电邮，和做那个题目的人把实验流程对了一遍，找出来好几个应该改进的地方。这星期应该可以重新再做一遍的，可是这几天都得早走，抽不出来时间。”思飞叹了口气。“明天我总算可以呆得晚一点，可以重新开始提纯蛋白。”

　　“凡事有先有后。也不急在这几天。”安正毅看思飞真的有点遗憾，就安慰她。“人家这么及时的回答你的问题已经给你省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呢。要有耐心。”

　　“是。谢谢你。”思飞想了想又说，“我觉得还是一个人好，无牵无挂可以随心所欲，多自由啊。”

　　安正毅听了笑起来，“看来你还是个没玩够的孩子呢，所以会这么想。再过几年你就会觉得孤独寂寞想人陪伴了。”

　　“不对，是再过几年大多数人就会觉得孤独寂寞想要人陪伴。”思飞纠正。“我要是不属于大多数人呢？为什么别人做什么我也要做什么？”

　　“你跟你父母也这么说吗？”安正毅觉得有些好笑。

　　思飞叹了口气。“到现在，我们的交流都还没能流畅到那种程度。我这话属于外星语言，他们理解不了。”

　　“不用担心。我觉得你只是叛逆期比别人长一点。迟早会回归到大多数人走的路上来的。”安正毅说。“而且，你现在不是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吗？”

　　“希望你是对的吧。”思飞说。可是心里却想，是你了解我呢，还是我更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