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逐梦人

31、４－８ 受益匪浅（２）

　　碰巧在飞机上遇到谈得来的人，思飞和邻座的William聊得很开心。不过说到这个性格的独特性的问题，思飞又一次遇到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情况。共性和特性的好坏优劣...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啊？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看思飞一时语塞不说话，William问：“是因为中国的历史和价值观不同吗？我没去过中国，不过因为周围的中国学生和朋友，也了解一些。”
　　就算是吧。思飞想也许给别人上堂中国文化历史概要的课也不错。可是立意是什么呢？是着重于好的还是不好的方面呢？觉得应该发扬一下爱国主义情操，可是又不想说违心的话，真是件麻烦事。
　　算了，就事论事吧，说点什么总比不说强。
　　“...中国的历史比较长，所以比较强调秩序和规则。对于不符合的...不是很宽容。”
　　思飞从小就是叛逆。可是为了融入当时的价值体系，只能在特立独行和遵规守纪之间寻找平衡，很是辛苦。所以对于这样的传统，她总有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爱，该放弃还是该坚持。
　　William看思飞有些茫然的样子，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安慰地说：“过分强调服从的话，就不会有独创性，不会有最优秀的主意和人才产生。所以现在中国也在改变，不是吗？”
　　这倒是。思飞点点头，说：“而且变得很多很快，你有机会应该去看看。”不管怎么样，多输送点观光客总不是坏事。
　　“本来是想退休以后会多一些时间去世界各地看看的，可是做了技术顾问也不空闲，所以只能把旅游计划往后推了。不过中国确实是在名单的前面。”William说着笑起来，“和你聊过以后也许会升到第一位了。”
　　思飞也笑--看来自己到美国来也不是一点用没有，至少可以增加点旅游收入。
　　“你都去过哪些国家呢？”象William这种人经历一定会很丰富。
　　“当然欧洲各国都去过，亚洲去过日本和新加坡。不过真正长呆的不多。”Wiliam回忆着，“最长的是在德国呆过两年，学会了说德语。不过回来以后太久没用了，又忘了很多，比较遗憾。”
　　思飞说：“我觉得真正能掌握两种语言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也许可以把每一种语言比做观察理解世界的一个窗口，多几个窗口的话视野总会宽广一些。
　　“你的英语确实很好，”William赞许地点头，“--看来是因为你喜欢钻研。”
　　思飞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么说有自夸的嫌疑，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补充：“谢谢。也许是因为我平时说英文的机会比较多。平时工作都是用英语交流。而且不只是科学，文化历史时事，我们什么都说都讨论，英语就提高了。”当然还有肥皂剧也是功不可没，不过好像不太光明正大，就不用提了吧。
　　“不只是那么简单吧。你还很喜欢这种讨论，积极参与，说错了也不会在意，所以才学到了很多东西的，是不是？”
　　“你不如说我脸皮比较厚，说不好还要和人争论。”
　　William大笑：“想要不断探索学习，就不能太害羞。如果这么说的话，我的脸皮肯定比你厚得多了。”
　　思飞也笑：“那我还有很多路要走。”

　　“你是做什么研究的？能给我讲讲吗？”William又问。
　　“当然。我们是研究脑细胞死亡的机制的。人脑不象其他器官，总有新的细胞可以更新。大部分脑细胞和人的寿命一样长，一旦死亡就不会更新。脑细胞死得多了，就会影响人的大脑功能。象帕金森氏症和老年痴呆症这样的脑功能衰退性疾病，直接原因就是不正常的脑细胞死亡引起的。可是脑细胞为什么会不正常死亡，现在的机理还不清楚, 所以也没有什么根本的治疗手段。希望有一天我们的研究能够帮助解决这样的问题。”
　　一谈起自己的研究领域思飞就很兴奋，一口气说了半天，也不知道William听懂了多少。
　　William听完了评论说：“你显然非常热爱你的研究。”
　　“有这么明显吗？”
　　“有你全心热爱的工作是一件幸运和值得骄傲的事，为什么你好像想要隐藏呢？”
　　“惯性吧。”思飞半开玩笑地说。在中国，搞研究的人似乎就不太正常，而不想围着男人和孩子转的女人好像也不正常，那自己不就是不正常的平方了吗？虽然不是很在乎，不过这种无形的压力还是不可能不受影响的。
　　觉得美国的环境好像好一点...就算是一点二次方吧。
　　“因为很多人不理解。科学研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有什么可激动的呢？”说着思飞想起会议期间的一个小插曲，“比如说，我们开会的喜来登酒店非常大，同时也举办其他会议。有一天早上我走进电梯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人问我，‘你们这么多人到这里来，就是研究老鼠和苍蝇吗？’因为时间短暂，我只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困惑--老鼠和苍蝇有什么好研究的，还要这么多人？”想到电梯里那个穿得很正式的人困惑的表情，思飞都猜得到他的想法，不觉有些好笑。
　　William也笑了：“那只是说明我们和别人沟通交流得还不够。所以你应该多解释和沟通，不应该掩藏。”
　　“有道理--可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容易才应该去试--你不是喜欢挑战吗？”
　　这算激将吗？怎么让思飞想起老板的口气。
　　“不管别人理解不理解，你应该执着于你的理想和追求，更何况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这回William比较认真。
　　“谢谢你的鼓励。”思飞决定采纳。
　　William继续刚才的话题：“老年痴呆症这样的病会是很严重的健康和社会问题。你们的研究很重要。那么那些关于某种饮食或是活动能够降低风险的报告呢？不可信吗？”
　　“如果从严格的科学研究的角度说，那些报告最多是属于关联性研究，即某种特定的饮食或行为和疾病可能有一定的联系，是很原始的，粗浅的证据。也许最有可能有影响的就是一些刺激大脑的活动，比如智力游戏啊，读书这样的活动可能会降低疾病的风险。”
　　“那就要等你们的研究成果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在报纸上读到你的突破性发现呢。”
　　“哈..”思飞被逗笑了，“...突破性发现也许会有，不过登上报纸的不会是我，而是我的导师。可是即使是能参与那样的工作也很有意义，我也会很高兴。”

　　缘分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只是泛泛而交，多说几句话都会引起误解。而有些人则一见如故，认识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够互相了解很多。芝加哥到费城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思飞和William几乎成了忘年交。两个人聊得兴致勃勃，飞机着陆都没有觉察。
　　在机场分手的时候，思飞有点犹豫--也许应该和William保持联系，他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和导师呢。可是转念一想，相逢何必再相识。就是这样一段有趣的插曲也不错啊。
　　人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以后还有无数的机会，所以经常不珍惜眼前拥有的。这也是思飞后来才明白的道理。
　　“非常高兴能和你交谈。一定不要放弃你的理想和追求。我相信失败对于你来说是不可能的--你总会找到方法和路径走过去。”
　　“谢谢。”还从来没人对思飞说过这样的话，尤其是说话人还算有点权威性吧。这个...得记下来，思飞想。
　　“因为你已经到过顶峰了，所以我祝你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可以永远工作下去。”琢磨了一下，思飞觉得这应该是最合适的答复了。
　　William果然很高兴：“也谢谢你，这也正是我最大的愿望。”